“看我，多看幾眼，我怕你寒假后忘掉我?！?/br>
    “……”

    指尖被勾了勾，酥癢如電擊讓整段手臂都酥麻了，韓深回頭，陳塵正往草稿紙上補了個秀氣可愛的“桃心”。

    “biu~”

    試卷寫下最后一個句號，沒幾分鐘響起收卷鈴聲，教室里頓時吵鬧成一片。一瞬間韓深沒從這是在附中的第一學(xué)期中反應(yīng)過來，收起筆袋，陳塵轉(zhuǎn)過身：“校門口第二家奶茶店，不見不散?！?/br>
    他想干什么韓深心里門清兒。所以學(xué)期結(jié)束，要多一個……男朋友？

    韓深說不清心里的感覺。

    韓少爺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應(yīng)有盡有，很少對未來產(chǎn)生強烈期待感，或者對某禮物心急如焚，但現(xiàn)在，此刻，心里頭卻火燒火燎。

    校門口放假回家拖著行李箱的人越來越多，人流如織，三五成群聚在說笑寒假的安排打算。

    韓深到奶茶店點了兩杯，指骨拉動口罩掖到鼻梁，低頭看手機消息。

    航班起飛的催促消息占了兩條，司機站在行道樹下等候。

    跟陳塵說話的時間沒多長。

    “這些試卷是我專門找的，難度比較高，你放寒假別松懈了，該沖刺的要沖刺?！崩锨嘏呐乃绨?，往外走，“附中上次出狀元在前年，你給我爭點氣，以后說出去有面子。”

    陳塵給兩指厚的試卷頂食指上，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得令，少女?！?/br>
    “在家一個人無聊，過年到我家里來吃飯是一樣的。順便教教meimei課業(yè)?！?/br>
    陳塵笑道：“你就是想給詩詩找個免費補課的，還吃飯，你好假啊?！?/br>
    “小畜生?！崩锨貧庑α耍貏e想一高跟鞋踹他背上。

    陳塵往前跑了幾步，轉(zhuǎn)頭揮手：“少女拜拜，寒假快樂?！?/br>
    想到小朋友在奶茶店等他，陳塵心跳得異常，唇角不自覺挑起弧度，拔腿就跑，滿世界的風(fēng)從耳邊灌過去。

    校門口停了輛豪車，車門站著兩個西裝革履的歐洲面孔，陳塵跑過時瞟了一眼，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漆黑的車窗內(nèi)。

    車門打開，先探出雙白皙潔凈的手。陳書溪下車時人打晃了一下，西裝勒出高挑頎長的腰身，搭件呢子外套，低頭攏火點了根煙，盯著陳塵露出微笑：“放假了這么開心??？”

    后背好像被一雙手攥住，陳塵想離開，卻被推動著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陳書溪年近半百，老態(tài)，英俊，書卷氣濃郁到纖弱，比起上次見面瘦了不少，卻顯出平靜的鋒利。

    “我在首都開個講座，順便過來看看你，走一會兒？”

    陳塵左右給長街掃了一圈，指骨微微發(fā)抖：“好?！?/br>
    陳書溪遞過煙：“來一根？”

    陳塵想接，但周圍人多，不少人投來好奇打量的目光，說：“跟我過來。”走到偏僻的街道，才接過煙點燃放嘴里。

    “還有一年半高考？”

    “嗯?！?/br>
    “清華北大不難吧，有沒有興趣到國外上大學(xué)？”

    “沒有。”

    “你媽最近怎么樣？”

    陳塵攥緊了煙，撣去星點煙灰：“不知道?！鼻f念鶯總是全國各地開研討會，很長時間沒見過面。

    陳書溪笑了笑，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兩年多沒見了，叫聲爸我聽?！?/br>
    肩上很重，陳塵抬手推開：“不行?！?/br>
    “為什么不行？你媽又沒在這里，周圍沒別的人。”陳書溪語調(diào)有種歐美的夸張。

    陳塵指骨狠狠地攥了下，指甲掐進(jìn)rou里，抬頭直視他。

    “因為你不道德?！?/br>
    陳書溪怔了一下，眼神流露出看待凡夫俗子的憐憫，笑了笑：“我不知道國內(nèi)的教育是否還是這樣，但道德其實是種虛無縹緲的概念——”

    “既然虛無縹緲，那就由我自己定義。我認(rèn)為你很惡心?！标悏m打斷他的話茬。

    寂靜。

    陳書溪好像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半晌道：“但我依然是你父親。不僅限于血緣，你很聰明，我相信你記得我們以前共度的時光。至少我一直記得?！?/br>
    陳塵置若罔聞地給煙杵滅，丟進(jìn)垃圾桶，邊走邊扯衣服散味兒：“我還有事，先走了?！?/br>
    “好?！标悤藷熼_始咳嗽，感嘆道，“下次見面應(yīng)該在你mama的葬禮上了吧。”

    他看見陳塵走到巷子口，修長的身影在破敗的街頭鶴立雞群，曲起指骨拽了下厚重的試卷，突然回過身來：“我找到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像你這樣?！?/br>
    陳書溪沒太明白，答應(yīng)一聲，看著背影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回到車?yán)镒?，想起以前一件事?/br>
    陳塵在他印象里是比較早熟的小孩，性格非常懶散沉靜，得知他跟莊念鶯離婚并沒表現(xiàn)出普通小孩的哭鬧。他問過陳塵：“你討厭我嗎？跟你mama離婚過錯在我，我讓你不能再擁有完整的家庭。”

    當(dāng)時陳塵六歲，對事情走勢已經(jīng)有了清醒的認(rèn)識：“早離，早解脫?！?/br>
    這孩子沒表現(xiàn)出大悲大喜，恨與埋怨，甚至一絲絲留戀。但陳書溪去美國時在機場回頭，看見陳塵躲在柱子后看他，旁邊跟著一位同事阿姨，應(yīng)該是背著莊念鶯偷偷陪他來的，不斷給他擦眼淚。

    在他跟莊念鶯鬧離婚那段時間，陳塵一直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概不想讓任何人為難，增加心理包袱，為他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