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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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后,兩人隔立相站。 方才二耳鬢廝磨許久,二人衣未卵。賀玉姝頭上的發(fā)釵被云祁方才卸了幾支,此時發(fā)絲散落。 裴云祁柔柔地喚了一聲:“姝兒?!?/br> 他往前一步,賀玉姝凝眉往后退一步,雙手抱著微涼胳膊搖頭。 再啟口,質問他:“你真有我兄長的消息?裴云祁,你告訴我真話。你若有半句假話,我賀玉姝發(fā)誓,此生決不會與你再說一字?!?/br> 話到后是顫栗的嘶啞,吸氣時喉間噎住一口氣。 對立的男子不語,劍眉蹙起。 他懊悔著是自己失策了。一時嫉妒那位大舅兄,死了還不安生,非的纏著姝兒。 是了,是真了。 什么書信,什么等半年,這些話不過都是他唬自己的幌子罷了。 淚再也抑制不住順著臉龐下落。 裴云祁慢慢過去挪步,黑底黛面靴往前一步,云錦錦織玉袖抬起,想將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子摟在懷里,“姝兒,你聽我說?” 她原本苦苦等候的消息竟是以這種逼問的形式得知。 看面前比自己高許多大男子,身形修長,氣質矜貴非比尋常。便是這張臉引得她小時喜歡跟在他身后甜甜喚著云祁哥哥,許是才有了今日的虐緣。 “你口口聲聲說我要我信你,可到頭來,不過是你在騙我!”她背后是汝天青色瓷瓶,再退兩三步便會撞上。 第15章 “小心些。”裴云祁促前半步,懸在半空的手被揮開。 寬大的衣袖掃過眼尾,屋子一時呈拔劍張弩之勢,“你別碰我?!?/br> 冷冷的聲音制止他,話語諷刺:“裴大人,你當是如同和幼時作弄人那樣好玩嗎?” “你明知我整日都在等兄長消息!”賀玉姝直視他,眼眶通紅。 忽而她屈膝下去,跪在裴云祁面前,仰首可憐兮兮看著他:“裴云祁,你……你告訴我兄長身在何處?好不好?” 忌易怒易燥,否則更易進血脈,此時渾身難受,特別是手臂,如細密絲線緊緊纏繞著,慢慢往胸口處蔓延。 “姝兒……”裴云祁快她一步膝蓋跪地,將人摟如懷中。 — — 安忠兩三步輕悄跨上憑欄,身影拉在廊下,躡手躡腳慢慢往前挪。 前頭人突疾反手,安忠偷襲不成反被擒拿,吃痛:“侍忠小兒,快撒開!撒開!” 頭上的人冷哼一聲,“誰…誰讓你…偷…偷襲襲我!” “誰偷襲你,別亂扯,誒誒誒!人家家跟你你開個玩笑嘛?!卑仓矣`著臉笑,“你看你整日板著臉,這不國公爺夫人琴瑟和鳴。你整日跟在國公爺后面,也快二十又三了。你看你長得有模有樣,英俊瀟灑,國公爺還想給你娶妻,可你這小兒倒是笑一笑,別趕明兒給人小娘子嚇跑了。” 侍忠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從腰間抽刀,再次嚴厲糾正他:“我此、此生不娶、娶妻!” 不妙,安忠腳腕一懸,踢腿而勾,半彎腰身子,嘻嘻笑:“侍忠兄,有話好好說嘛,墨驚擾了里頭主人?!?/br> 侍忠余光瞥向門內,而后無奈使力將人往后崩開,又恢復方前抱胸倚桿的姿勢。 閉眼修神,侍忠淡淡著:“里,里頭頭……吵,架了?!?/br> “哦?”安忠頓時好氣,兩個人湊在一起,嚼著舌頭,“國公爺還能同夫人吵起來?” 侍忠嫌棄,不動聲色把肩上搭著的頭推開。 安忠比他矮了半個頭,剛好舒暢挨著他肩膀,他推自己便又挨著,來返兩次這家伙先放棄了。 肩膀那顆腦袋動了動,安忠悉悉索索打探:“為何???” “大將、軍?!?/br> 鼓 夫人的親兄長啊。 當年威風凌凌,英勇有謀的安南將軍,原本前途無限,可惜了…… 安忠一時也不答了,‘唉’了一聲,摸了摸下頜:“這事兒確實是有些棘手啊,國公爺又得罪受了?!?/br> 當初啊,就是因這大將軍消息,國公爺愣是躲在背地不敢與心頭小娘子說一句話。 這好不容易娶著人了,大婚又給逃了。急慌火燎地把人追回來,不惜把機密告訴一介女子。 如今事兒剛有了氣色,眼看大將軍好消息將至。我朝兩員大將被俘,暴露了潛伏突厥的大將軍一行人行蹤,這下徹底與長安斷了聯(lián)系。 這事兒發(fā)生極快,朝堂秘閣內還未商量出個結果。夫人忽而今日來鬧騰,國公爺莫不是又要巴巴的把此事告訴夫人吧。 泄露軍秘,可是砍頭大罪啊。 安忠從腰間摸出兩片薄荷葉,自個人含在嘴里,一片往他嘴邊湊,“吶,方才夫人身邊的小丫鬟讓我給你的。” 女人誤事。侍忠與安忠這點倒是想通的,不過一人片葉不沾身,一人百花叢中過,濕了一聲露水。 只曉侍忠不接,他自己放入嘴里咀嚼,滿腔清香道:“誒,那西疆又有新信回來,國公爺看了嗎?有無吩咐何時給咱兩派事兒啊。” 侍忠目光落在屋檐下的八角宮燈上,白日無風,燈尾紅穗子垂下,他直道:“我國與西疆外戰(zhàn)事吃緊,如今折損兩員大將,圣上大怒,興許過不了多久我們便能上戰(zhàn)場了吧?!?/br> 凡是關于打仗,他話語如流,侍忠拳頭緊握,面色沉寒:“一定要擒住那陰汝王,砍了他頭顱給大將軍報仇?!?/br> “好兄弟,我陪你一起?!卑仓依@有正事立直了身子,嚴肅著拍了拍侍忠的肩膀,“然后……” 安忠看了看他,忍住不笑,“然后讓國公爺給你娶個嬌娘子,整日談情說愛治治你的結巴。” 話畢哈哈大笑,臉頰突然獵獵生風。 他靈敏一躲,腳下生風跳出幾步遠。侍忠清俊秀白的臉上面部表情,眸底生了戾氣,握住劍旋起幾朵劍花,“撕、撕了你?!?/br> 從前院而來的老管家看著廊下起劍斗武的人,佝僂著腰背無奈:“兩位小爺啊,國公爺還在里面看書呢,你們這般打鬧成何體統(tǒng)啊?!?/br> “管家,你可瞧見了,他手里可拿著劍的啊!”安忠占了下風,只管躲著,這家伙一動武可是來真的。 “那便去外處打?!笔讨沂滞蠖傅靡晦D,前傾攥著小子衣領,足踏輕功走遠。 老管家搖頭,這兩個活寶,從小便愛打鬧,如今只不過光長年歲罷了。 邁著步子往石階上去,輕叩門扉,“國公爺,賀家大舅爺來了?!?/br> 那兩位正打得熱鬧的人,忘了給這位管家說,里面兩位主人正在吵架。 隱隱的哭聲,管家還沒來得及反應,里頭傳出來一聲戾斥,“滾?!?/br> — — “姝兒,”裴云祁低轉溫聲,將掙扎的人摟在懷里,握住她顫抖的手,懷里的身子不禁冰涼,“晏兄、晏兄他此時好好的。” “你是騙我的,裴云祁?!蹦_底使不出力,吐出的字早已不是自己的聲音,“雍州失守,突厥陰汝王連斬殺我朝兩員大將,其中一貪生怕死鼠輩指出帳中細作?!?/br>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直視他目光,“好奇我如何知曉得的?裴大人,我原是信你的啊,可是你一直瞞我欺我?!?/br> 話語悲涼,賀玉姝咬著下唇使了力將自己手抽走,哭成了淚人。 慢慢從他懷里起來,“果然這世間之人,除了我兄長都信不得,信不得……” 發(fā)瘋似得撥落八寶架上頭的東西,上頭的一塊發(fā)黑墨石砸下來,裴云祁快速將人攔腰往后提。 外頭管家的話應聲響起,“國公爺,國家大舅爺來了?!?/br> 他輕而易舉復又摟著任,偏又有外人來,耳畔厲聲,“滾”字嚇得賀玉姝一抖。 如今他的話自己耳中不過是他臨場隨意編排的。 “大哥?”賀玉姝喃喃,此時拼命想掙脫他的桎梏,“裴云祁,你放開我,我不想看見你,你這個騙子?!?/br> 掙扎至甚,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室內一時靜默。身后人不語,任由她咬,漸漸口齒沁血。 良久,賀玉姝松口,“裴云祁,你真厭煩?!?/br> 翻來覆去硬是這些話,他都是無關痛癢的。心頭更是恨了。 “若是你答應我,讓我去找我兄長我近日便留下來,裴云祁,你若不是不想我對你恨意在上幾分,近日就別攔我?!?/br> “姝兒,話定是要說得這般決嗎?”裴云祁眼簾聳拉著,下頜搭在她肩頭,貪戀地汲取暖意。 花廳。 一道偏瘦身形立在廳中。 上來斟茶丫鬟謹慎退出去,未敢抬頭看賀舅爺。 賀懷盧仰首看上頭掛的四時百靜圖,眼神幽靜,細細打量著。 他幾日后便要去兵部任職。今日與幾位族兄在瓊安樓喝了小酒, 沒讓奴仆攙扶,自個兒優(yōu)哉游哉順著朱雀大街走,且醒些酒意。 路過沈國公裴家所在坊門,不知為何拐了進去。 再是回過神時,自己已然站在沈國公待客花廳。 世家大族,呈祖上功德,自不是小門小院能比的。 腦袋暈暈沉沉,立在寂靜花廳,神思比尋常清醒。 腦海里漸漸浮起一個靈巧的女童,光虛灑下,恍若經年,女童漸漸變幻成笑顏如花般的女子。 一陣風吹過,兩個倩影如煙花泡影消散。 算了,還是回去吧。玉姝meimei如今新婚,怕最是見不得自己。還是莫給她添煩惱了。 從袖中拿出在白兔樣式的和田玉,小小一團窩在掌心,模樣憨態(tài)可掬,輕輕擱在主桌上,將要轉身離去時— — 身后一道熟悉聲,哽咽怯怯聲,“大哥……” 賀懷盧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和田玉脫離手心,他悠悠轉身,抬眸,一下瞧見屏風東側,立著一個紫裳女子,正遙看自己。 那里光亮微暗,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眼眸更加澄澈,盛滿了璀璨星河。 賀玉姝揣著手,慢慢往前挪了一步。賀懷盧急急跨上前,失啞聲叫著這個方才腦海中還浮現(xiàn)出的女子,“玉姝meime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