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嘟嘟嗎？”梵梨想了想，覺得嘟嘟應(yīng)該活不了這么久, 又說，“不對，這是嘟嘟的后代吧？”

    “對，這是小小嘟。今早我跟無盡宮里的人聊過才知道，在巴曼薄亞可以買到飼養(yǎng)光海寵物的魚缸，然后就趕緊去商場里買了一個?！?/br>
    “那你之前是怎么把它帶到這里來的？”

    “用儲備好的奧術(shù)能量啊。那樣堅持不了多久, 最多一周。”

    “……你是打算每一周都回光海一趟嗎？為了把小小嘟帶在身邊？”

    “是的，現(xiàn)在就不用那么折騰了, 深淵的邪能實在太神奇了, 轉(zhuǎn)換率超高, 果然是以吞噬聞名的強(qiáng)大力量……怎么, 梵梨jiejie為什么要用那種看咸魚的目光看著我？”羽燼摸摸下巴, 一臉嚴(yán)肅, “我知道了, 梵梨jiejie這個年齡的jiejie經(jīng)歷過大饑荒、經(jīng)濟(jì)大衰退這些變革, 給自己的壓力都很大，過得很辛苦的，不太能理解我們年輕人的愛好，總覺得我們是垮掉的一代?！?/br>
    今日份的胸口插刀x1。

    “我只比你大一百八十六歲，對海神族來說不到兩百歲是很大差距嗎？不要裝嫩！！”

    “雖然只差一百八十六歲，但我還沒結(jié)過婚誒。”

    噗嗤, 胸口又是一刀。

    羽燼眨巴著眼睛，blingbling地望著她，滿臉寫著“jiejie康康我這純潔無瑕的小鮮rou”。

    但梵梨只從中解讀到了“jiejie已經(jīng)結(jié)婚四次了呢”。一個早上遇到兩個熊孩子，她覺得很頭疼。

    “那是什么東西……”一直沉默的蘇璃望著羽燼提著的魚缸，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是箱鲀？”

    “對啊?！庇馉a這才看到了蘇璃，驚訝道，“這位就是赤月公主吧？”

    梵梨點點頭。但蘇璃完全沒聽到他的問題，慢慢游過去，聚精會神地看著小小嘟，藍(lán)藍(lán)的大眼睛中寫滿了好奇，總算有一點公主那種純凈可愛的意味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箱鲀活物，它的嘴好翹呀，小尾鰭怎么擺動這么快……”說罷還模擬了一下箱鲀的動作，快速擺了擺手。

    “赤月公主沒去過光海嗎？”羽燼溫柔地說道。

    蘇璃抬眼看了看羽燼，被這個光海來的宗族大哥哥帥到。她輕輕搖搖頭：“沒有呢?！?/br>
    “那可實在是太慘了?！?/br>
    “哪里慘了？沒到光海就是慘嗎！”

    “不是。我小時候，爸爸就帶我到暗海玩過?！?/br>
    “……”

    “蘇釋耶陛下很嚴(yán)格吧，都不讓你出去玩。”

    “……”

    梵梨覺得頭疼。小羽在干啥，標(biāo)準(zhǔn)答案難道不應(yīng)該是“歡迎你到光海來做客嗎”，怎么還在欺負(fù)小朋友？

    雖然赤月公主是蠻橫了點，但畢竟是個小女生。梵梨趕緊拽著剛才趕來的和歌和紗紗，上了艦艇，催促羽燼離開。

    蘇璃明顯不開心了，又在紅光里閃了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部分深海族有生物熒光和短暫隱形的能力，藍(lán)光最多，紅光最稀有（因為最難穿透）。

    然后，他們直接前往“深淵之眼”旁的住宅區(qū)。

    政府為他們安排的房子是氣囊房。也就是說，只要他們回到家里，就可以一直保持陸生狀，不用穿抗水壓服，活動更便利。

    深淵的主要能源是邪能，因為資源格外充足，價格比光海的奧術(shù)能源便宜五十倍以上。在過去，深淵族連溫飽都難以滿足，也就沒覺得那么多能源有太大作用。他們還是習(xí)慣性地生活在接近黃昏區(qū)的海域，以便時不時到光海去大吃一頓。

    深淵帝國建立起來以后，蘇釋耶妥善地利用了邪能，在海底也弄了很多氣囊溫室，模擬陸地種植，培育了陸地上才有的植物，例如小麥，并且通過調(diào)整水壓，在海底飼養(yǎng)淺海區(qū)的海洋生物，溫飽問題也就解決了。但不管科技怎么發(fā)達(dá)，在深淵獲得食物的成本終究還是很高，不像在光海，成噸成噸地自然產(chǎn)出。所以，他們還是主張與光海進(jìn)行魚rou貿(mào)易。

    深淵帝國的空氣能源業(yè)很發(fā)達(dá)，工廠會批量生產(chǎn)氣囊。氣囊里裝滿了各種氣體：氧氣、氮氣、甲烷、硫化氫、氫氣，等等。氣體濃度高的價格貴，而且不同類型的空氣瓶包裝和商家也不同。

    氣囊房就是由空氣能源公司向物業(yè)提供空氣運作的，住民大多數(shù)是來自于三千米以上、無法適應(yīng)巴曼薄亞水壓的深淵族；也有少部分是喜好干燥甲烷和硫化氫的炎魔族。這種房子不比普通商品房的價格貴，但每個月要交的物業(yè)費比房貸、房租還貴。

    聽房東介紹完這些，梵梨說：“那如果不小心機(jī)器出現(xiàn)故障，能源停供，那我們不是立刻死了？”

    “放心，您擔(dān)心的情況是不會出現(xiàn)的。”說罷，房東游到墻壁角落，關(guān)掉空氣總閘。突然室內(nèi)燈光都變成了暗紅色，一閃一閃，天花板里傳來了“嘀?。∴郑?！”的刺耳警報音。同時，一個機(jī)械女音也響了起來：“您的空氣總閘已關(guān)閉，請在半個小時內(nèi)穿好防水壓服，做好撤離準(zhǔn)備。您的空氣總閘已關(guān)閉，請在半個小時內(nèi)……”

    “半個小時？可以撐這么久？”

    “是的。而且還有這個?！狈繓|又從總閘旁邊拔出一根紅色的管子，插入開關(guān)旁邊的小孔上。

    隨后，那個女聲又說：“您的空氣總閘已關(guān)閉。現(xiàn)在我們?yōu)槟由狭伺R時供能系統(tǒng)，請在24小時內(nèi)與我們聯(lián)系，盡快對您的空氣能源系統(tǒng)進(jìn)行維修。超過24小時，若您未與我們聯(lián)系，將每個小時收費2000赤幣，將從您的銀行賬戶中直接扣除……”

    “可以，是這樣我就放心多了?！本谷挥羞@么完善的自動化系統(tǒng)，梵梨覺得很不可思議，又想到現(xiàn)在光海和暗海的匯率還沒出來，“那，兩千赤幣大概是個什么水準(zhǔn)呢？”

    “我女兒是做服裝銷售的，一個月的工資5.5萬赤幣?！?/br>
    為什么要做服裝銷售，整一家空氣能源公司，體會一夜暴富的快樂。

    在兩位助理的幫助下，梵梨把新居打點好了，便到研究所去報道，結(jié)果遇到了老熟人。

    迎接她的人是她的老同學(xué)。

    老同學(xué)依然戴著圓框眼睛，還是和大學(xué)時期一樣，含蓄且話少。但是，她的外形變得有女人味了很多，一頭雪白的卷發(fā)留到了腰際，齊劉海，胸部格外豐滿，笑起來還是柔柔弱弱，說話輕聲細(xì)語，沒有一點攻擊性：“梵梨，好多年不見了?！?/br>
    梵梨張開口，本想喊她的名字，但她這張臉在自己的記憶儲存空間里，就只保留了“昆蒂的meimei”這一個標(biāo)簽，尷尬。她好像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被人如此對待，只拉車了一下自己領(lǐng)口上的名牌——賽菲夏彌。

    梵梨知道，當(dāng)初蘇釋耶“鯨落”后，賽菲昆蒂很剛很勇猛，老爸一聲令下，就抱著艾倫和昆蒂管家女兒生的私生子，跟著跳入了隕星海溝。沒想到她meimei也跟過來了。

    “真是，四百多年沒見了，”梵梨笑道，“沒想到你居然在這里工作。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后我們會當(dāng)一段時間的同事啦？”

    “嗯，是呀。”夏彌往里間游去，“來，我來跟你介紹一下實驗室里的設(shè)備吧?！?/br>
    實驗室外，電視機(jī)正開著，在播放時政新聞：

    “……光海聯(lián)邦無視海洋基本守著，強(qiáng)占黃昏區(qū)，推行強(qiáng)權(quán)邏輯和霸權(quán)行徑，成為了海洋中長達(dá)數(shù)千萬年和平的破壞者，藐視暗海族的存在，明目張膽地進(jìn)行種族歧視，整個暗海社會都看得十分清楚。作為海域外政府，圣耶迦那政府出于一己私利，唯恐風(fēng)暴之井不亂，在黃昏區(qū)挑動是非，千方百計給陰影部落添亂，嚴(yán)重干擾了海域的穩(wěn)定性……”

    梵梨差點掐人中。

    果然，在國外就是不能聽外媒報道祖國的新聞，不然怎么被氣死的都不知道。

    夏彌也聽到了這一則新聞，過來切換到了邪能魔藥頻道：

    “最新接到帝國政府的通知，深淵帝國將在全國范圍內(nèi)的魔藥局進(jìn)行大改革：把說明書不規(guī)范的魔藥全部判為假藥，制藥廠全部重新修訂，這一計劃，將在今年12月，于巴曼薄亞正式實施……”

    梵梨的耳朵豎了起來——這也太巧合了吧？最近她才通過奧術(shù)院向光海上交了這一政策的提議，剛上了新聞，深淵居然也在做同樣的事？

    這時，一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夏彌姑姑，接到大神使了嗎？”

    隨著話音落下，男孩子從實驗室里游了出來，和梵梨四目相對，驚嘆道：“果然是蘇伊大神使本人，您好啊?！?/br>
    眼前的男孩子讓梵梨再次感受了基因的力量。她差點就脫口喊出“艾倫”。

    “梵梨，這是瓊，艾倫的兒子。”夏彌向奧達(dá)瓊攤了攤手。

    “你好。”梵梨微笑。

    瓊雖然和艾倫一樣，眉宇飛揚，臉蛋帥得足以上蹦下跳，但他對梵梨規(guī)規(guī)矩矩地鞠了個躬，實在太有禮貌，和他爹完全不一樣。

    奧達(dá)瓊算是萬里挑一的幸運兒。很多光海族進(jìn)入深淵都因為變異失敗、水土不服死掉了，但他當(dāng)年還只是個小嬰兒，居然頑強(qiáng)地活了下來，而且身體健康。

    遺憾的是，他的昆蒂姑姑非常不喜歡他。

    昆蒂收養(yǎng)了他，帶著他嫁給了一個炎魔族。夫妻感情不和睦，丈夫給的理由是妻子脾氣太差，但昆蒂總是會把原因歸結(jié)到瓊身上。日常對他進(jìn)行三選一的打壓攻擊：

    “都是因為你，我才嫁不好?！?/br>
    “都是因為你，我和我老公才老吵架?！?/br>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拖油瓶，我可以過得更好的?！?/br>
    因此，瓊從小言行舉止就謹(jǐn)慎乖巧，彬彬有禮，雖然并沒有讓昆蒂少罵他一點。每次被昆蒂痛罵以后，他都會到夏彌這里來哭訴，說想和夏彌一起生活。夏彌慣著他，就去跟昆蒂提要求，然后昆蒂又會對自己meimei一陣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是幫著賽菲晴那個賤婢的！她不要臉，搶了你姐夫，你還疼她兒子，你這沒心的東西！”

    同時，昆蒂又不肯放手把他給任何人養(yǎng)。她一邊為瓊支付高額學(xué)費，給他最好的物質(zhì)生活，一邊無比嫌棄他，沒想到誤打誤撞，養(yǎng)出了個品學(xué)兼優(yōu)、很受異性喜歡的男孩子。

    但昆蒂的魔鬼式攻擊又令人很窒息。瓊一成年，立刻就從這可怕的姑姑身邊逃開了，自己搬出來住，打工給昆蒂寄生活費，但絕不跟她相處。

    除了跟朋友出去玩，他大部分時間都和夏彌待在一起。

    梵梨離開后，夏彌在實驗室里整理試管，瓊立刻沖過去，殷勤地幫她。她輕聲道謝過后，打開了窗扇透透海水，同時邪能之谷的紅光如火焰般照亮海水，暗金的無盡宮美景也就在峽谷對面。然后，她回過頭，看見金紅交錯的光照在瓊的身上，就像夕陽。

    她就站在旁邊靜靜看他。在這安靜的實驗室里，他被染成微紅的雪白睫毛、碧綠色的眼睛，雪峰般的鼻梁，質(zhì)地略硬的短發(fā)……除了性格更像他母親賽菲晴，他身上不論哪一個細(xì)節(jié)，都和他父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艾倫，他離開這個世界已經(jīng)四百四十二年了……

    那一場戰(zhàn)爭不僅僅是他的噩夢、蘇釋耶陛下的噩夢，也是她的傷心回憶。

    但幸運的是，晴幫他生了一個漂亮的兒子。與jiejie想法不一樣，夏彌很感謝晴。因為是晴生下了瓊，讓艾倫的生命有了延續(xù)。

    艾倫，你在另一個世界還好嗎？

    你和晴，一定很快樂吧……

    你一定經(jīng)常想起那個讓你發(fā)瘋的未婚妻，但很可能已經(jīng)忘記了，有一個女孩子，曾毫無存在感地跟在你身后，默默注視著你……

    夏彌正看瓊看得出神，卻見瓊突然抬起頭來：“夏彌姑姑，你看著號試管是……”話沒說完，兩個人的視線對上。他不再說下去，而是放下手中的試管，大方地、溫柔地凝視著她，帶著一絲順從的意味。

    不，這不是艾倫。艾倫不會這樣看她的，艾倫的目光總是從她身上跳過去，不是仇恨地看著jiejie，就是調(diào)情地看著晴。

    夏彌拍拍臉，讓自己保持清醒。這孩子是瓊啊。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游過去，把試管接過來，打開柜子，放在里面的盒子里：“這個是放在這里的?！?/br>
    “好?！杯偟穆曇粼谒笊戏巾懫穑诤Ｋ休p柔而低沉，就像貼著她的耳朵說的一樣，“都聽夏彌姑姑的?！?/br>
    夏彌閉著眼，輕晃腦袋，把柜子關(guān)上：“謝謝你今天過來幫我。姑姑還有點別的事，你先回去吧?！?/br>
    梵梨提前離開，是因為接到了一個電話。

    通訊儀是政府給她的，里面存了很多工作用的名字和號碼，但來電的確實一個邪能光跳動的陌生的號碼。

    “你好。”

    “喂。”

    這個“喂”用的是深淵族的語言，比光海的方式剛硬、清脆很多。但更讓她心跳加速的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蘇釋耶陛下？”

    “來無盡宮，簽協(xié)議?！?/br>
    “哦哦好，我現(xiàn)在就來?！?/br>
    “效率。很好。”

    真是瘋掉了，明明前一天才見過，才對過話，現(xiàn)在只聽他的聲音，都緊張得渾身發(fā)抖。做事效率是假，想見他是真。但她還不想掛電話，趕緊咳了兩聲：“對了，剛才我看到一條新聞……”接著，她把那條魔藥局改革的內(nèi)容告訴了蘇釋耶。

    “怎么了？”

    “這算是心有靈犀嗎？我也才提出這樣的改革?！?/br>
    “不算?！碧K釋耶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本來就是照抄你的點子?！?/br>
    “哈？誰這么無恥！”

    “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