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與魔鬼

    司瑯覺得自己第一次和死神這么接近。

    不是以往病發(fā)的痛苦而引起可能會死的殘念，而是因為那個男孩的眼神。

    眼眸深處完全沒有光，寒冷冰凍，目光宛如有實感一樣，將他搭在樂葵手上的手一寸寸撕裂。

    他之前看錯了，這不是野獸。

    野獸不會擁有這種毫無生氣的陰冷目光。

    僅僅只是被盯著，就能把他整個人毀滅了一樣。

    寂靜得只剩下呼吸的教室，其實時間只過了幾秒，司瑯卻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回過神來，背脊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

    他猛地抽回握住樂葵的手,莫名的緊張感讓他的心臟忽然一抽一抽起來。司瑯強忍著疼痛，朝徐予凜尷尬地發(fā)出干笑：“不好意思……”

    太失策了。他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個小鬼，再不好惹也就是那么回事。以他的家族而言，能在他面前蠻橫的人并不多，他從沒有怕過什么人。

    然而這個比他還小兩歲的家伙，原來是真的有會讓他有生命危險那種“不好惹”。

    他的直覺提醒他趕緊逃。

    樂葵看了看徐予凜，又看了看司瑯，察覺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學(xué)長，你沒事吧？”

    隨著樂葵的話落下，司瑯感覺徐予凜那雙漆黑的眼眸，默不作聲地緊盯著自己。

    司瑯暗地打個激靈，他退后一步遠離樂葵，忍住胸口一陣陣抽搐，讓臉上擠出笑容：“不不不，我沒事。對不起小學(xué)妹，好像耽誤你太多時間了，你先回去吧。”

    樂葵皺了皺眉。

    她照顧徐予凜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對于他人的身體狀態(tài)非常敏感。司瑯現(xiàn)在的臉色顯然很糟糕，她沒有辦法就這樣拋下不管，“學(xué)長，你臉色很不對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真的沒……”話還沒說完，司瑯瞳孔一縮，說出來的話換成一聲痛吟，他的手捂上胸口，眼前突如其來的一黑，司瑯身體一晃，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他用手勉強撐住一旁的書桌，躬著身體用力捉緊胸前的衣物，大口大口地喘氣。

    眨眼間，已是滿頭大汗。

    “學(xué)長！”

    樂葵被司瑯的狀態(tài)嚇到，連忙伸手扶住司瑯。

    司瑯的身體無力滑下，靠在樂葵身上，呼吸一下一下異常沉重，感覺快要喘不過氣。

    雖然和徐予凜平時的狀態(tài)并不一樣，但樂葵已經(jīng)不是懵懂無知的孩子，這六年來照顧徐予凜頗有心得。這種情況顯然不能再猶豫，樂葵當(dāng)機立斷，回頭望向徐予凜，“小凜，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徐予凜一動不動。

    那雙冷淡的黑眸凝視一臉慘白的司瑯依靠在樂葵身上，沉甸甸的黑色眸光在眼底聚攏。

    他無聲無息地看著這一切。

    只要再晚一些，司瑯就會窒息而亡。

    “小凜，快叫救護車啊！”

    樂葵忍不住又對徐予凜催促了一次，司瑯的呼吸很急促，額頭都是汗珠，身體還微微抽搐著。

    “小凜，怎么辦，學(xué)長呼吸不上來了……”

    熟悉的女孩嗓音變得焦急起來，聽起來有些顫抖。徐予凜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從口袋掏出手機按下緊急呼叫簡單說了幾句，然后向前邁出腳步。

    司瑯的樣子讓樂葵心驚膽戰(zhàn)，她匆忙扯開司瑯的領(lǐng)帶，想以物理的方式讓他緩過氣，等她打算繼續(xù)解開司瑯襯衫前面幾顆紐扣的時候，一只白皙的手伸過來，拉開她的手。

    “小凜？”

    樂葵愣了愣，被徐予凜扯開了身體。

    徐予凜探出一臂，把司瑯從樂葵的身上拉起來，將他整個人平放在地上。

    然后他兩個手掌交叉按在司瑯的胸口，有節(jié)奏地敲擊幾下，又把司瑯的衣服統(tǒng)統(tǒng)解開，露出單薄白皙的胸膛。心臟的位置有一道蜈蚣似的傷疤，是曾經(jīng)做過心臟手術(shù)的痕跡。

    徐予凜目光掃過那道痕跡，抬起司瑯的下巴，再重新按壓他的胸膛。

    在司瑯未能恢復(fù)呼吸的情況下，他不斷重復(fù)相同的動作。

    直到司瑯張嘴重重地喘了一聲后咳嗽起來，徐予凜才收了手。雖然司瑯的呼吸雖然仍然又重又急，但現(xiàn)在總算緩過氣來了。

    徐予凜往后退一步，拉住樂葵想要湊過去的身體：“不要靠近，讓他呼吸新鮮空氣。”

    “學(xué)長，會沒事的吧？”

    樂葵咽了咽口水，這才發(fā)覺自己一直緊張得屏住呼吸，手心都是汗。

    徐予凜雖然從小體弱多病，但并非這種會窒息休克的病，她第一次接觸到別人心臟病發(fā)，想起那分分鐘是和死神搶人的病，現(xiàn)在才覺得后怕。

    “……大概?！?/br>
    徐予凜回答，聽到外面響起救護車的笛鳴聲。

    過了會兒，救護車驚動了還在學(xué)校的老師，樂葵才發(fā)覺自己緊張得忘記了通知老師。

    醫(yī)護人員匆匆忙忙地用擔(dān)架把司瑯抬上車，因為司瑯病發(fā)的時候只有樂葵和徐予凜在，為了了解情況，他們兩個人和保健室老師也一起上了車。

    剛到醫(yī)院推進急癥室，一個和他們年紀(jì)相仿的男孩從打開的電梯匆匆跑出來，連氣都還沒調(diào)整均勻，便急急地叫了保健室老師一聲：“老師！我哥哥他怎么樣了？！”

    “司玨?！北＝∈依蠋熃辛藖碚咭宦?，“司瑯剛推進急癥室，醫(yī)生還在看?！?/br>
    他怕司玨擔(dān)心，安撫道：“多虧徐予凜和樂葵這兩個同學(xué)急救及時，你哥哥應(yīng)該沒什么事的，不要太擔(dān)心了?！?/br>
    司玨聞言像脫力一樣癱靠在墻上，聽到安慰勉強按捺住內(nèi)心的焦心。他望向樂葵和徐予凜，用力抹了抹滿是汗水的臉，也顧不上往日對徐予凜的避之不及，站直身體九十度躬身朝二人誠懇道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哥哥，真的非常謝謝！”

    兩個人原本并肩坐在急癥室外的長椅上，徐予凜靠在樂葵身上，并沒有理會司玨。樂葵礙于姿勢沒有辦法站起來，朝司玨擺了擺手，“不用謝不用謝?！?/br>
    “失禮了，我現(xiàn)在沒有辦法好好處理，請諒解，等之后我們家會登門感謝你們的?！彼精k沒有心情跟他們客氣來客氣去，看著還在亮著紅燈的急癥室，他心急如焚。

    在門口來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司玨怎么想也不明白：“怎么突然會病發(fā)呢，明明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了……”

    三年前哥哥做過心臟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除了不能運動之外，現(xiàn)在只需要每天吃藥物，就能如常人一樣。

    家里人都很放心他，誰想到忽然會出這樣的事。

    保健室老師拍了拍司玨的肩膀：“司玨，你爸爸呢？”

    司玨內(nèi)心急切，他耷拉著眉毛，勉強打起精神回答：“他還在公司，我已經(jīng)通知過他了，正在趕回來的路上?！?/br>
    果然過了沒多久，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匆匆從電梯走出來，司玨宛如找到主心干一樣，激動地迎上去：“爸爸！”

    司鷹拍了拍小兒子的背脊，看向保健室老師：“老師，司瑯?biāo)趺礃?？?/br>
    保健室老師把之前對司玨說過的說辭對著司鷹重新說了一次。

    司鷹聞言，把目光投向樂葵和徐予凜，他朝樂葵點頭道謝，得到小女孩客氣的回應(yīng)后，司鷹的視線移到徐予凜的時候，而后他神色微頓，眼睛露出一絲訝異：“……徐……”

    對了，保健室老師剛剛跟他說，這個同學(xué)姓徐，叫徐予凜。

    司鷹掩下那瞬間的訝異，對徐予凜客氣地道：“非常感激你，徐同學(xué)。”

    徐予凜沒錯過司鷹泄露的那點異樣，他睇了他一眼，在樂葵的身上直起身體，朝司鷹微微一笑：“不用謝?！?/br>
    “啪”的一聲，急癥室的紅燈熄滅了，醫(yī)生從里面開門走出來。司鷹也顧不上別的，對徐予凜匆匆點頭便迎上去，“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

    司瑯經(jīng)過搶救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只是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此刻正在沉睡中。

    司家人去辦理住院手續(xù)，保健室老師在一旁用電話把情況匯報給學(xué)校。

    徐予凜扯了扯樂葵的衣服，“回去了?！?/br>
    現(xiàn)在他們繼續(xù)待下去也幫不上什么忙，樂葵點點頭。

    等保健室老師講完電話，回頭一看，兩個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希望學(xué)長可以快點好起來?！?/br>
    二人在醫(yī)院外面等李閎來接的時候，樂葵對徐予凜說：“感覺學(xué)長的性格蠻開朗的，沒想到……”

    完全不像是一個有心臟病的人。

    “……”

    徐予凜沒有說話。

    樂葵沒聽到回應(yīng)，瞅著并沒有看她的徐予凜，想了想，有點忐忑地問：“小凜，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為什么這么說？”徐予凜回視樂葵，微微偏了偏頭。

    夜幕降臨，整條大街的街燈都亮起來了，霓虹燈影打在少年精致的臉上，有一種讓人目眩的光彩。

    “就是有這個感覺……”

    樂葵朝徐予凜走近一步，猶豫地看著男孩，“如果我做錯了什么，你要跟我說，不要生氣?！?/br>
    “你沒做錯什么?！毙煊鑴C斂眉低笑一聲，“我只是有點想不開，鉆了牛角尖而已?！?/br>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因為他的話而茫然的女孩，手指從少女柔軟的臉頰往旁邊移動，執(zhí)起樂葵耳邊的一小縷頭發(fā)。

    徐予凜輕扯那縷發(fā)絲拉近彼此的距離，斂眉低語：

    “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他原本認(rèn)為作為玩家不應(yīng)該過于投入，可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陷，再去抗拒未免太過愚蠢了。

    如今想來，這些年里，與其說他享受著把樂葵耍得團團轉(zhuǎn)的樂趣，倒不如說他是喜歡樂葵在乎他的樣子。

    他想要樂葵在乎他。

    想要她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只要樂葵愿意看著他，哪怕他已是惡鬼，亦可為她化身成人。

    所以，看著他吧。

    不要轉(zhuǎn)移視線，就這樣，永永遠遠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是提前更新~

    到這一刻徐予凜才正式把樂葵放在心里，之前還沒有意識到想要為了她當(dāng)個人的啊哈哈。

    接下來馬上長大到可以談戀愛了。

    不過要h的話還得成年了才行！

    感覺這一對比較有爭議哈哈哈，小葵確實是顧家又愛cao心的老媽子性格，不是如此愛cao心的話，是融化不了徐予凜這個變態(tà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