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梅雪衣回了回神。 除了‘夫君’是個女子之外,那位太子妃的處境與自己一般無二。 說話之時,恰有親衛(wèi)來報:“殿下,灑在太子妃殿外的滑石粉上,再一次出現(xiàn)了輕淺的足?。⊙?,再一次偷偷潛入寢宮蠱惑太子妃!” “知道了?!毕暮钣耥杏泻庖婚W,“我這便過去!” “嘖!”梅雪衣用醉眼睨著衛(wèi)今朝,“陛下!看看人家太子,多細(xì)心,還灑上滑石粉了!” 前世管怵也是隱著身來找她,用衛(wèi)今朝的性命安全來威脅她,逼她離開他。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卻沒有及時作出正確的應(yīng)對,結(jié)果兩人便帶著誤會陰陽相隔。 衛(wèi)今朝斂眸:“是我不察之過?!?/br> 認(rèn)錯的態(tài)度十分端正。 前往太子妃寢殿的路上,梅雪衣好奇地問夏侯玉:“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有隱身之人接近太子妃的?” 夏侯玉回道:“慚愧,并非我有所察覺,而是太子妃告訴我的?!?/br> 梅雪衣:“……”挖個坑自己跳了下去。 衛(wèi)今朝似笑非笑,隔了玉衣的手指冰冰涼涼,像毒蛇一樣纏著她的五指,不動聲色地絞緊。 “哦?”他淡聲道,“太子妃對太子倒是極其信任。” 梅雪衣:“……陛下我錯了!現(xiàn)在認(rèn)錯來得及嗎?” “呵,遲了?!毙l(wèi)今朝無情地道。 這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把滿面嚴(yán)肅的夏侯玉生生逗樂了。 她道:“倒也不是信任,太子妃與我并非夫妻,而是君臣。事無巨細(xì)向我稟報,本就是她做臣子的本分,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br> “哦……”梅雪衣?lián)u搖晃晃地撞在衛(wèi)今朝的肩上,“聽到了吧,人家是君臣?!?/br> 兇巴巴的樣子,像要咬他一口。 這兩個幼稚鬼讓夏侯玉煩惱地掐住了眉心,她道:“二位,我與太子妃沒有任何感情,再加上我是女子,妖人的算計才會落空——那些挑撥之語,聽在我二人耳中只會覺得好笑。譬如說妖人告訴太子妃,寇國小公主與我已經(jīng)有了茍且,太子妃會作何感想呢?” 她負(fù)起手,輕輕搖著頭:“越是說得逼真動聽,太子妃只會愈加覺得好笑。尤其是編造我在床榻之上多么威猛……咳!” 梅雪衣:“……雖然陛下是男人,但這種挑撥的話我必定半個字都不信!” 夏侯玉嘆息道:“那妖人還逼著太子妃服下絕嗣的藥物……太子妃在決定嫁給我這個女子時,早已準(zhǔn)備好一生不育。這種事,對我們來說其實并沒有多少傷害,不過妖人的陰毒邪惡可見一斑,這些雜碎,我是必不會放過!” 梅雪衣不禁輕輕抿住了唇角。 絕嗣的藥……她在衛(wèi)今朝的‘話本’上也見過,正是知道趙潤如害了王后,衛(wèi)王才會一怒之下拔劍斬了她。 這些害人的手段,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 雖然南昭太子是女子,躲過了一次次明槍暗箭,但終究夏侯玉也還是被逼上了絕路。 梅雪衣心中百感交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酒意一陣陣熏著她的眼睛,她重重攥著衛(wèi)今朝的手,不留一絲一毫縫隙。 前世她沒錯,衛(wèi)今朝也沒錯,錯的是那些該被碎尸萬段的惡人。 說話之時,太子妃的寢宮已近在眼前。 梅雪衣歪著腦袋問夏侯玉:“今日若是我與陛下不來,太子準(zhǔn)備如何對付這妖人?” 夏侯玉對著東方拱了拱手:“我求父皇掏了大半邊國庫,購到一條東海蛟筋。” 梅雪衣:“……” 就是衛(wèi)今朝拿來織網(wǎng)的蛟筋。數(shù)十道蛟筋才能織出一張網(wǎng),一張蛟筋網(wǎng)價值五座摘星臺,這么算下來,南昭國掏空全部國庫,也造不出一座摘星臺。 還敢說不窮?! 就是那么窮?。?/br> 夏侯玉并不知道梅雪衣正在用摘星臺作計價單位來嫌棄南昭國力,她繼續(xù)說道:“這一條價值連城的蛟筋,制成了一道絞索,只要套住這妖人的脖頸,保證取他性命!” 她自負(fù)地笑了笑:“依著他往日出入的習(xí)慣,我已算準(zhǔn)了他的落腳地點,保準(zhǔn)萬無一失!今日既然梅王后替我除掉了那玩火的妖人,便來個雙喜臨門,送他們?nèi)孪鄷 ?/br> 梅雪衣看著閃閃發(fā)光的太子,不禁又一次彎起了眼睛。 是了,她的黑總是這么運籌帷幄、自負(fù)灑脫。 “太子只管放手去做!”衛(wèi)今朝像個老父親一般,溫和地微笑著說,“我與王后看著!” “好!”夏侯玉抱拳拱手,毫不扭捏,“若有萬一,便要勞煩衛(wèi)王與王后了!” 說罷,她將黑袍一挽,從袖中取出了蛟筋縊索,輕身掠起,利落地沒入前方濃密的樹影之中。 衛(wèi)今朝攬住梅雪衣,瞬移到了半空,居高臨下地察看全局。 “陛下……”梅雪衣略帶些失落地說道,“前世,我不該瞞著你。中了絕嗣之毒那又怎樣,陛下根本不會在意那些,只會在意我。如今我已知道錯了,陛下可否原諒我?” 衛(wèi)今朝閉眼輕嘆:“我怎會怪你?!?/br> 她緊緊環(huán)住他,伏在他的身上,傾聽他不存在的心跳。 “陛下可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從此刻起,永遠(yuǎn)不要為了我好,而瞞著我去做任何事情?!?/br>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藏在玉衣之下,不甚分明。 她抬起頭來,望進他的眼底:“那樣我會生不如死。若有一天,一切當(dāng)真無力回天,我不想再重復(fù)過去的悲劇,我想與陛下在一起,生生死死,執(zhí)手不放?!?/br>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半晌,忽地輕笑出來:“好?!?/br> “說定了?!?/br> “說定了?!?/br> 二人盟誓之時,下方的太子妃寢宮也開始有了動靜。 衛(wèi)今朝擲出一縷幽火,像引路明燈一樣,指引著梅雪衣察看下方的情形。 只見殿門‘吱呀’一分,一位正裝的麗人嚴(yán)肅地走到門口,像是目送什么人離去。 她左右看了看,眸光微微一閃,緩緩闔上了殿門。 那縷幽火蕩了蕩,像個影子一樣跟隨著某個看不見的東西,掠向五六丈之外的一處平坦石板。 “噌?!?/br> 幾不可聞的落足聲在靜夜中異常分明,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那層極薄的石粉上方,留下了小半個布履足印。 梅雪衣捏住衛(wèi)今朝的手,探著頭盯住了那縷幽火。 隱身的修士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還被扔了條‘尾巴’,他足尖一點,縱身下一處落點。 “噌?!庇质前雮€足印落下。 再往前一掠,他便要經(jīng)過夏侯玉藏身的那株大樹了。 化神以下的修士是無法釋放神念的,像夏侯玉那樣的內(nèi)家高手,只要好生斂息,便能叫這修士一無所覺。 “差一點。”衛(wèi)今朝忽然道。 “嗯?” 他道:“那株樹,不夠?!?/br>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奇異的甩索聲音傳來,空無一物的半空忽然便套出了一個人影! “抓到了!”梅雪衣激動無比。 陡然被勒住脖頸掛在半空,修士大驚之下扔掉了隱身法寶,掐的訣也慌亂散去。 夏侯玉動作極其利落,將那蛟筋在粗壯的樹干上纏了好幾圈,身體往下一墜,用自身力量將那修士掛在了半空。 金丹修士rou身強悍,一時半會自然是殺不死,不過脖頸畢竟是一處弱點,蛟筋又能封鎖靈氣,只要掛得夠久,不怕他不窒息而亡。 修士踢蹬著雙腿掙扎起來,他抬起手攥住勒在脖頸上的套索用力撕扯。 蛟筋奇固,自然是扯不斷的。 他的面孔逐漸發(fā)紅,喘氣變得粗重。 夏侯玉面沉如水,拽住蛟筋另一端,身體如千斤墜,一動也不動。 “看,她多沉穩(wěn)!”梅雪衣自豪地說道。 “是是。”衛(wèi)今朝一本正經(jīng)地附和。 修士掙扎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蛟筋根本無法弄斷,動作之間隱隱有了些慌亂。 他將手指嵌入頜下,想要騰出些喘息空間來,但那索套卻是設(shè)計得十分狠絕,手指嵌入之后反倒絞得更緊。 四周悄無聲息地涌出了無數(shù)將士,一根根寒矛、一支支弓箭對準(zhǔn)了他的身體,只待夏侯玉一聲令下。 寢宮中的太子妃也走了出來。 到了近處一看,原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她揚了揚手中的匕首,笑道:“之前刺殺你不成,其實只是故意試試你的實力而已,如今已知道你刀槍不入,便換個法子對付你,怎么樣,滋味好不好受?” “呵……呵……”修士喉嚨里憋出氣音,“自尋死路!” “哼,今夜就看看究竟是誰死!”太子妃沖著樹下的夏侯玉喊道,“殿下,再加把勁!待他一破功,便將他射成個大刺猬!” 梅雪衣撅起唇:“看著她們,總覺得自己從前好傻?!?/br> “無事,”衛(wèi)今朝安撫地捏了捏她被酒氣熏紅的臉蛋,“王后也不是傻一天兩天了?!?/br> 梅雪衣:“……” 下方的修士漸漸不蹬腿了。 他的臉上浮起些痛苦之色。他不怕凡間的刀槍棍棒,但也頂不住這蛟筋慢吞吞的絞殺。 雙腿隱隱有點抽搐的勢頭。 南昭眾人面露激動,只待他破功。 眼見就要功成,忽然,這修士蓄足了力道騰身而起,重重踢在了樹干上。 “轟——” 樹后的夏侯玉被震得噴出了一口血。 樹干上響起‘喀嚓’聲,一道碗口粗細(xì)的裂縫瞬間蜿蜒至樹冠。 梅雪衣抓緊了衛(wèi)今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