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門……自己動? 梅雪衣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旋即,屋中伺候的兩個宮女毫無先兆地先后軟倒在地。 她動了動眼皮,稍微打起了精神。 從刑場劫走趙潤如的‘能人異士’,終于再一次被逼出來了。 “來者是客,”梅雪衣懶散道,“坐下說話吧?!?/br> 許久,空蕩蕩的大屋中沒有任何動靜。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觀察她。 她倚在靠枕上,隨便對方看。 說來也奇怪,她心中毫無保留地信任昏君,她相信在刑場事件之后,他一定會留下后手保護她的安全。 沒來由地信任。 況且……她其實也想試試,自己碰到修真者,會不會像吸掉飛火劍中的靈氣一樣,也把修士化成一堆飛灰。 很邪惡,也有趣。 半晌,空無一物的地方飄出來一個別扭的聲音。 “你膽量很大?!?/br> 人影漸漸浮現(xiàn)。他掐著訣,收起了手中的潛蹤法寶。 梅雪衣淡然望去,視線相接。 是個面容十分清秀的青年男子,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灰色道袍,身上最醒目之處是一頭微微泛著白銀色澤的頭發(fā)。金丹期便可以駐顏,看不出實際年紀。 全然陌生的臉。 他飛快地移走視線,看著地面。 梅雪衣的視線落到他的腰側(cè),那里懸著一枚玉牌,是飛火劍宗的長老令符。 她微微一怔。 飛火劍宗居然還有漏網(wǎng)的長老嗎? “你是來殺我的?或者要捉了我,用我威脅衛(wèi)王陛下?”梅雪衣慵懶地拎起茶壺,注入一只空杯,“用茶?!?/br> 他猶豫片刻,在她對面落坐。 “用你們的話說,我是仙人?!彼闷鸩杷伙嫸M,晃了晃手中空杯,把它放回桌面,然后連挪了兩下,才快速地說道,“毒對我不管用,勸你不要白費心機?!?/br> 他的動作頗為不自然,被她注視著,居然有一點點手足無措,一看就是那種不愛跟人打交道、只喜歡閉關(guān)修煉的人。不知為什么,這樣一個人竟卷入凡界爭端。 是個呆子啊。 梅雪衣垂頭笑笑:“仙人什么時候可以隨便下凡了?” 他的臉色明顯一僵,嘴角抽了兩下,沒答話。 悶了一會兒,他木起臉道:“我不會插手你們的紛爭,但是秦意和趙潤如,不能動?!?/br> 梅雪衣微微傾身,瞇起眼睛:“我偏要動呢?” “你會死。你們都會死?!彼焖俚卣f著,眼睛還是沒看她。 這就很奇怪了。護著秦姬和趙潤如,卻不管那個獨苗兒子小世君?這是什么道理。 梅雪衣輕笑,重新倚回了靠枕上:“為什么要護著這二人?莫非,秦姬與你們仙界哪位仙人私通,趙潤如其實是仙人的私生女?” 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位銀發(fā)長老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古怪,好像渾身都不自在。 梅雪衣輕輕掩唇,驚道:“我猜中了?不會吧?” 對方的臉色更加難看,放在矮桌上的手不自覺地又晃了兩下,碰翻了空杯。 在空杯翻倒之前,他非??焖俚胤龇€(wěn)了它,嘴角抽搐,喉結(jié)重重滾了好幾圈。 梅雪衣:“……”她在旁邊看著,都替他尷尬得慌。 這么害怕和人打交道,可真是難為他了。 “總之!”他清了下嗓,“不想死,就回你們自己的地盤去?!?/br> 梅雪衣笑吟吟地湊近了些:“只有這個要求么?趙潤如她就沒有覬覦我家陛下?沒讓你逼我離開?” 他面色古怪:“那般病得不輕的瘋子,為什么要覬覦?!?/br> 梅雪衣:“……”她家昏君被人明晃晃地嫌棄了。 “言盡于此?!辈簧媒浑H的修士站了起來,掐訣用法寶隱去身形,半晌,補一句,“好自為之。” 梅雪衣頗有些失望地看著迅速開啟又闔上的雕花木門。 “不殺么?!蔽葜泻鋈豁懫痍帎艕诺穆曇?。 梅雪衣吃驚地抬起雙眸,看見昏君不知何時回來了,扶著膝坐在床榻上,眸光幽暗,盯著修士離開的方向。 “是個呆子,不像壞人?!泵费┮掠锨?,把手伸向衛(wèi)今朝,“陛下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把她拖進懷里:“你以為,我還會再弄丟了自己的命?” 梅雪衣沒聽懂,她望向他,發(fā)現(xiàn)他的笑容漫起了寒意,手臂箍住她,越收越緊。 “王后,”他貼上來,溫柔道,“你對他,笑了三次?!?/br> 梅雪衣:“……”這是重點嗎? 他的手悄悄爬到她的臉頰上,指腹摩挲她的唇角。 “該怎么罰你?”目光失控而繾綣。 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短短幾日沒見,他的手上便磨出了繭子。 第17章 帝王之氣 梅雪衣捉住昏君的手,放到面前看。 他的皮膚異常蒼白薄透,這幾日不知拉了多少次弓才磨出這么一層繭子,許多地方破了皮,繭中都沾了血絲。 “陛下總是不愛惜自己!”她哀怨地控訴,“難道不知我會心疼么?” 大手撫上她的面頰。 “不是你說,喜歡粗礪?” 梅雪衣心頭微跳。他是為她磨的繭。 她瞥他一眼:“都喜歡!” 他笑起來,縱容她揭過了方才對別人笑的事情。 “陛下,”她勾住他的脖頸,“我們還要繼續(xù)攻金陵么?他們背后的勢力非同一般?!?/br> 她的心中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飛火劍宗已被她滅了幾千年,這個長老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衛(wèi)今朝抬起一只手,極緩慢地落在她的頭頂上。 梅雪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中飛快地思忖——他這是表示親昵,還是想要擰掉她的腦袋? 半晌,他道:“我心中有火,無法平息?!?/br> 梅雪衣非常識時務(wù)地點點頭:“便用敵人的血來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wǎng)破?!?/br> 他彎了彎唇,笑容奇假,就像戴著一張假面具:“都要死,每一個傷害你的人,都會讓他死?!?/br> 又犯病了。 “對了,”梅雪衣果斷岔開話題,“這個銀發(fā)仙人為何找的是我,而不是陛下?” 衛(wèi)今朝緩緩回神,微仰起頭:“孤有帝王之氣,這些修仙之人恐沾因果?!?/br> “原來如此?!泵费┕庾ё×嘶杈囊滦?,仰起小臉來看他,“陛下,話本中的趙潤如覬覦衛(wèi)王,一定會讓這個修仙者出面威脅王后,逼她離開?!?/br> 他長眸微闔,不語。 “陛下……”她輕輕搖晃他的衣袖,撒著嬌,為話本中的‘梅雪衣’解釋道,“王后待衛(wèi)王分明一片癡心,絕不可能與人私奔!若是衛(wèi)王不信她、誤會她,她該有多么傷心難過啊?!?/br> 他的眸光忽然亂了一瞬,微有些失控地轉(zhuǎn)頭,避開她的視線,望著窗外啞聲道:“是么。王后是這樣認為?!?/br> “一定是這樣!”梅雪衣可不想再讓他犯病了,她連哄帶騙,“話本雖是站在衛(wèi)王的角度來敘述那個故事,可是字里行間,分明能夠感受到王后對王的深情眷戀,她對他的愛,定不會比他對她更少。她那么愛他,無論做出什么決定,一定都是為了他——陛下信不信我?” 他那漂亮的下頜線微微繃了起來,喉結(jié)上下滾動,半晌,啞聲道:“信?!?/br> 梅雪衣把臉頰依偎上去:“陛下,所以下一回的話本里,是不是該解釋王后的迫不得已了?” 就讓她來把這個話本引上正途吧——事到如今,她自然能猜到這話本出自他的授意,或者正是他的手筆。 他的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地用寬袖擋住玉枕。 梅雪衣被他勾起了興趣,攥著他的黑袖夠頭去看,發(fā)現(xiàn)玉枕旁邊擱著一本簇新的線裝書。 哦豁。 說遲了一步,話本已經(jīng)出爐了。 這該是第四回 。 她伸手去取那話本,卻被衛(wèi)今朝攥住了手腕。 他有些用力,捏得她的腕骨脆生生地疼。 她吃驚地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黑眸中閃動著幽光,神色有些掙扎。 他啞聲道:“金陵,不打也罷。話本也不用再看了?!?/br>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梅雪衣微微蹙眉,反握住他的手。思忖片刻,柔軟的身軀輕輕貼上去,擁住他。 “陛下是暴君,就該肆意妄為。來都來了,當然要把它打下來。” 他垂頭看她時,她已經(jīng)把線裝話本拿到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