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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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意本來應(yīng)該告訴他,自己并不害怕,可是在迎面吹來的疾風(fēng)之中,她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們還沒有脫險,身后的追兵很快就會跟上來,他們不一定能成功逃到南齊國境之內(nèi),還沒到她可以放心的時候,但是歐陽昭明一握住她的手,那陣顫抖就停止了。 她聽見他的聲音在旁說道:“今日死在這里的人與你無關(guān),你殺人用的兵器是我的,若這殺孽要應(yīng)劫,也是應(yīng)在我身上。” “你的刀在我這里,我就用它殺了一個人。”寶意說,“剩下的都是我用弓箭殺的,怎么記得到你頭上?” 歐陽昭明說:“那就記到他們東狄自己頭上?!?/br> 他們在那匹等在旁邊的戰(zhàn)馬身旁跑過,寶意抽出了手,放在口中打了一聲呼哨,那匹戰(zhàn)馬就聽話地跟著他們跑了起來。 歐陽昭明問:“你什么時候能跟馬說話了?” 而且想想剛才自己脫困的時候,除了寶意射出的那一箭之外,還有剩下的那七匹狼把握時機撲向月重闕,應(yīng)該也是聽從了寶意的指揮,她又是什么時候能夠跟狼交流了? 寶意說道:“我不會,我只是給它們喝了靈泉,它們就會懂我說話?!?/br> 一時間學(xué)不會別的動物的語言,那就讓它們喝了靈泉,變得更聰明些,能夠聽懂自己的話。 寶意剛才騎著馬跑到了這個位置,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越過了寶意剛剛跑過最遠(yuǎn)的地方,這山谷那里的通道并不算曲折,再轉(zhuǎn)過幾個大彎之后,就筆直地通向平原的另一側(cè)。 歐陽昭明對她說道:“從這里跑出去,再跑一段就是南齊的國境,你可以看到界碑,南齊國境有駐兵,等跑到界碑處,東狄人就不會再追上來。” 他的話在寶意心中燃起了希望,哪怕在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背上離開之后,她也沒有再顫抖?,F(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段距離他們能不能順利地跑過去。 兩人的耳力都極其靈敏,已經(jīng)聽到了從身后傳來的馬蹄聲,月重闕已經(jīng)同他的軍隊會合,那留下來阻止他的七匹狼也已經(jīng)同它們的同伴一樣全都倒在地上,斷絕了生息,皮毛被鮮血染紅。 月重闕騎上了馬。這些軍隊本來就是跟著他來邊境的精銳,轉(zhuǎn)瞬就從后方追了上來,在寶意跟歐陽昭明騎著馬沖往南齊邊境的時候,他們也從山谷中沖了出來。 暮色降臨,前面奔跑的兩人兩馬已經(jīng)變成了黑暗中的剪影。 月重闕抬起了一只手,軍隊在山谷出口停了下來,他開口道:“弓箭手?!?/br> 裝備精良的弓箭手立刻從隊伍中越了出來,排成前后兩排,前排蹲下,后排站直,一共二十四把弓,對準(zhǔn)了那前方承載著兩人的戰(zhàn)馬。 月重闕也從旁邊接過了自己的弓,他的弓比尋常的弓要更重,要用更大的力氣才能拉開,射程也更加遠(yuǎn)。 二十四名弓箭手朝著那個方向,在副將一聲“射”之后將弓箭射出去。 寶意聽見后方傳來的破空聲,原本感到心中一緊,可是歐陽昭明卻對她說:“沒事。” 他將韁繩交給了寶意,讓她cao控著馬往前跑,他自己空出的手則從腰間抽出了一條跟他手上的那雙手套有著同樣色澤的軟鞭。 世人皆以為歐陽昭明武學(xué)不精,要靠身邊的護(hù)衛(wèi)來護(hù)他性命,便是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知道他并非這般的手下,也只以為自家上官是用掌的高手,除了這雙手套之外沒有別的兵器。 只有今日在這奔往南齊邊境的草原上,在后方盯著這個方向的人,才見到了他的兵器。這條軟鞭一出在無邊暮色中,就仿佛化成了金色的靈蛇,將那射向他們的箭矢一根不落地甩飛出去。 改變了軌道的箭矢插在了土地上,沒有一根傷到二人跟戰(zhàn)馬。 月重闕將真氣灌注在手臂上,緩緩地拉滿了自己的弓。 一輪射擊未成,弓箭手再次放箭,又是一輪箭雨追了上去,而在這漫天流矢之中,月重闕手中拉開的這把弓也終于松了弦。 那架在弓上的箭猶如流星急射出去,混在那箭雨之中,直取歐陽昭明! 第258章 聽見身后飛來的第二陣箭矢破空聲,寶意已經(jīng)不像聽見第一輪箭矢齊發(fā)的時候一樣緊張。 她身后的歐陽昭明滴水不漏地?fù)跸铝怂械墓?,沒有讓箭雨沾到他們分毫。 她奪過來的這兩匹馬也完好無損。 載著他們的這一匹因為有負(fù)重,所以跑在后面,在山谷中等著的那一匹則輕松地跑在前面,寶意心中燃起了希望,第一次覺得他們能夠安全地逃到南齊的國境去。 第二輪箭雨一至,歐陽昭明手中的長鞭再次猶如靈蛇揮舞,將這些箭矢全都擊飛出去。 只是當(dāng)這二十四支箭無一漏網(wǎng)地落下之后,后方又傳來了一道更快也更尖銳的破空聲,令歐陽昭明感到了殺氣。 他手中的金色長鞭正從高處回落,當(dāng)他捕捉到這支多出來的箭羽時,手中長鞭立刻急收,朝著那箭矢擊去。 這支箭是朝著他的背心飛來,只是鞭子從高處到背后這么一點時間差,就足以讓它飛到足夠近的距離。 鞭梢與箭矢相擊之時,歐陽昭明的手中感受到了與先前那兩輪箭都不一樣的力道。 這不是普通人射的箭。 方才那二十四支箭的力量,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這支! 他真氣催動,瞬間就從手上灌注于長鞭上,與這灌注了真氣的箭矢相抗,不過也只是打得它偏離原本的軌跡,箭頭傾斜了一個角度,卻沒有抵消掉飛來的勢頭。 正握著韁繩,兩眼盯著前方的寶意就聽到載著他們的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吃痛的嘶鳴,然后如同之前在山谷中她騎著沖向弓箭手的那匹馬一般失去平衡,朝著后方倒去。 她睜圓了眼睛:“……” 尚來不及發(fā)出聲音,騎在馬上的兩人就因為慣性向前跌去。 在寶意能夠有所反應(yīng)之前,歐陽昭明的長鞭已經(jīng)出手,一甩就套向了前方奔跑的另一匹馬:“走!” 他的另一手拉起了寶意,帶著她從馬背上離開。 寶意被他帶著騰空而起,沒有了著力之處,歐陽昭明的右腳在馬鞍上重重一踏,借力飛向了在前方的另一匹馬。 受傷的戰(zhàn)馬在他這一踏之下,發(fā)出更加痛苦的聲音,重重地倒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寶意看著他手中的長鞭套上了另一匹馬的脖子,在上面繞了一圈。 一套住它,歐陽昭明手上就再次用力一拉,這被套住脖子的馬去勢一阻,兩人朝著馬背飛落的速度也升了一截。 從格擋到棄馬再到換馬,歐陽昭明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 在他身旁,寶意也努力地向前伸手,眼前的場景在高速之下變得有些模糊,她的目標(biāo)直指戰(zhàn)馬背上的韁繩。 在這飛躍的過程中,歐陽昭明朝著后方望了一眼,見到那停在山谷出口的軍隊之中,其他弓箭手已經(jīng)撤開,只有騎著馬立在中間的月重闕手上正拿著弓。 這驚天一箭射出之后,他毫不停頓,立刻又搭上第二支箭,瞄準(zhǔn)歐陽昭明的箭尖上正凝聚著冰冷的光芒。 弓弦拉到極致,他看著歐陽昭明,毫不猶豫地再次放箭。 嗖的一聲,這第二支箭同先前第一支一樣朝著這邊飛出,來勢甚至比第一支更快,指的方向依然是歐陽昭明的后心。 此刻,他人正帶著寶意騰空在半空中,無處借力。 月重闕的第一箭只不過要射殺他的馬,他要的就是這一瞬的機會。 寶意極力伸手,指尖終于觸到了韁繩。 她的臉上泛起喜色。 下一刻,就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這匹戰(zhàn)馬上。 “駕!” 一掌控住戰(zhàn)馬,寶意就催促著它往前跑,同時感到在身后的人也落在馬背上的時候,往前沖了兩分才收住去勢,胸膛緊貼在自己背后。 不過這個時候,寶意沒有在意這樣的細(xì)節(jié),她只是握緊韁繩,兩眼盯著前方。 南齊的邊境不遠(yuǎn)了! 就在前方,只要沖過去,他們就徹底逃出來了。 歐陽昭明套在馬脖子上的長鞭仿佛另一套韁繩,他聽寶意說著她已經(jīng)看到了界碑,還看到了在更遠(yuǎn)處巡邏的軍隊,然后叫了自己一聲:“歐陽?你沒事吧?” “沒事?!睔W陽昭明的聲音同平常一般響起,帶著他慣有的勝券在握的輕柔。 聽見他說話,寶意就放下心來,在她身后,聲音如常的歐陽昭明嘴角溢下了一道鮮血,而在他的背后,一根精鋼鑄成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背脊,徹底慣穿了他的胸膛。 那箭尖之所以沒有從他的胸口徹底穿透出來,傷到坐在他前面的寶意,是因為他手上那刀槍不入的手套按住了那個地方,讓穿透了他胸膛的箭矢不能再有寸進(jìn)。 他咽下了從喉嚨里涌上來的血,對寶意說:“跑,有多快跑多快,不用回頭看?!?/br> 寶意“嗯”了一聲。 有他在后方斷絕那些向他們襲來的危險,她只要策馬不停地往前奔跑就可以。 坐在她身后,歐陽昭明忍著劇痛,回頭朝著山谷的方向看去,見到在天際升起的明月照耀下,在隊伍最前方的月重闕再次拉滿了手中的弓,眼睛望著這個方向。 月重闕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輕笑。 他先前放出的那一箭射中了歐陽昭明,如果他從半空中避開,那支箭就會貫穿寶意的胸膛,他也沒有辦法把套馬的長鞭收回來擊開這一箭,只能生生地受了。 月光下,月重闕的指尖在箭尖上擦過,指尖刺破,有血從他的手上流下來。 聞到血味,順著他的手腕爬出來的毒蟲纏繞在箭尖上,身體因為沾到了血液急劇地膨脹又收縮,最后生機委頓地掉在地上,只留下了它們攜帶的劇毒在箭尖上。 月重闕盯著歐陽昭明,前一箭上他也淬上了自己的血,他的血就是毒。 這樣中一箭,那毒素已經(jīng)開始擴(kuò)散,也許不能瞬間致命,但也足以讓歐陽昭明失去再把這后面的一箭隔開的力量。 弓弦繃緊到極致,他拉弓的指一松,箭矢就如同流星劃破長空,朝著前方空曠的平原上唯一奔跑的一馬二人激射而去。 歐陽昭明背后一痛,掌心一沉,他再次用身體擋住了這一箭。 附著在箭尖上的毒素迅速擴(kuò)散,而附著在箭矢上的真氣也如同見了血的鯊魚一樣,一入體就在他的五臟六腑之間爆發(fā),令他的肺腑瞬間移位。 歐陽昭明的手死死地按在胸口上,嘴角溢出的鮮血完全止不住地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而再往下,那箭尖穿透出來的地方洇出的血也將那片布料染紅了一片。 他微微低頭,看到寶意還在心無旁騖地驅(qū)使著戰(zhàn)馬往前跑,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跑出了弓箭的射程,就算是月重闕也不能帶著人趕上來。 動靜太大,會驚動南齊的邊境守衛(wèi)。 他的左手一用力,終于收回了那纏在馬脖子上的長鞭,置于腿上。 然后,他空下來的左手一動,袖中就滾落下來兩顆紅色的小果子,落在了那似金非金似鐵非鐵的手套中。 山谷之外,月重闕放下了弓。 哪怕是他,這樣灌注真氣連射三箭,手臂也因為用力過猛而微微顫抖。 身后的兩個士兵上前來接過了他手里的長弓,騎在馬上的副將向他請示:“將軍,我們可要追上去?” 前面那兩個逃離的人已經(jīng)出了弓箭的射程,只是憑遠(yuǎn)程攻擊殺不了他們。 現(xiàn)在追上去,還可以在他們進(jìn)入南齊國境之前把人留下來。 聽著他的話,月重闕眼前浮現(xiàn)出方才在山谷的另一面,寶意手執(zhí)弓箭對準(zhǔn)了自己,最終卻沒有放箭的一幕。 副將見他伸手握起了韁繩:“不用追了?!?/br> 月重闕的目光依然看著前方,視線的落點是背上插著自己射出的兩只箭矢的歐陽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