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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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初嘆口氣:“你是個正人君子,想必還不曾了解官場貪得無厭的風(fēng)氣?!?/br> “我父親在朝為官數(shù)十載,官場如何我很清楚。科舉時那些治國文章寫的何其瀟灑,后來才知毫無用武之地。我最煩官場那些繁文縟節(jié),現(xiàn)如今竟也熟悉得游刃有余了?!?/br> “那你更應(yīng)該明白,你這個溫柔性子遲早會被官場吃得連骨頭都不剩?!?/br> 顧玉軒難得咬了咬牙:“我知道,若不是有父親在前面給我鋪路,我不知已栽了多少跟頭。但顧家必須有人去做官,顧家子嗣單薄,若不想以后無依無靠,這個擔(dān)子只能我來挑。” 晏初聞言略有怔忡。 也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顧玉軒和晏初不過點頭之交,平日里見了面也不過和晏初寒暄幾句,一句話也不肯多說。晏初每每想和顧玉軒多聊幾句,都被他婉拒。若不是顧玉軒酒意還尚未完全清醒,又與晏初一同經(jīng)歷了生死,今日這一番話想必也不會如此掏心掏肺。 此刻馬夫身死,無人再給二人駕馬。晏初讓一身酒氣的顧玉軒上了馬車,自己則拿起馬背上的韁繩。 顧玉軒見狀掀開簾子,驚詫道:“讓少卿大人為我駕馬,實在是不好意思?!?/br> “你會騎馬?” “不會?!?/br> 晏初笑了笑:“那不就得了。” 馬車往顧府的方向奔馳而去,不多時已到了地方。 顧玉軒走下馬車,沉聲道:“你今日救了我,我心存感激,過幾日定會登門道謝,只是……” 顧玉軒有些猶豫地看著晏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顧兄話只說半截,還要我猜謎不成?” 顧玉軒不緊不慢說道:“只是你和我meimei顧盼男女有別,平日里也該多注意一些。我知道你們一起長大,可是你若整日往我們丞相府跑,到底瓜田李下的,容易讓人傳出些閑話?!?/br> 晏初半是戲謔半是認真道:“顧兄,我今日救了你,你反倒對我恩將仇報?!?/br> “欸?此話怎講?” 晏初正色道:“你既知我和顧盼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自然有些同伴情誼在。我來找她也不是為了別的什么,只是不想疏遠了關(guān)系?!?/br> “想不到少卿大人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顧玉軒皮笑rou不笑地說道,“小時候形影不離親密無間,長大了卻漸行漸遠的多了去了,少卿大人不必為此自責(zé)心憂。少卿大人整日忙于公務(wù),還要抽出空閑來府中和舍妹閑聊幾句,實在是不太方便。” 晏初微微皺了皺眉:“顧兄莫不是以為,我是為了利用顧家,有意接近顧盼?” 顧玉軒僵在原地,輕咳了一聲,溫聲道:“少卿大人自幼與舍妹交好,況且是舍妹撒嬌耍賴留在將軍府學(xué)武在先,自然不是少卿大人有意誆騙?!?/br> “那顧兄為何如此抗拒我與顧盼見面?” 顧玉軒又輕咳了一聲:“因為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br> 晏初鍥而不舍地追問:“什么感覺?可否告知詳情?” 面對晏初有些咄咄逼人的詰問,顧玉軒沒再答話。 當(dāng)然是自家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水靈白菜,快要被別家的豬拱了的感覺。 “少卿大人親自送在下回府,在下感激不盡,但大人還是盡快回去吧,莫讓晏老將軍在家等急了?!?/br> 顧玉軒說罷叫了府中的一名車夫出來,囑咐道:“護送少卿大人安全回府。” 晏初站在原地不動。 瞧見晏初沒有要走的意思,顧玉軒也有些惱了,催促道:“怎么還不走?你還要進府看看舍妹到?jīng)]到家不成?” 見顧玉軒對自己實在不待見,晏初只好邁上馬車,打道回府。 顧玉軒讓小廝泡了一盞醒酒茶,又在口中含了一顆酸梅,略去掉一些酒味后,方才整理衣冠往西廂房走去。 西廂房嵌在偌大的丞相府里,半圓的垂花門,青磚石地,庭院里種了些花花草草,四周連著門廊。西廂房看起來還算寬敞,其實也就那么一小片地方,比起其他世家小姐的院房大不了多少。顧盼自幼住在這小小的西廂房里,倒是頗為自得其樂。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西廂房的院墻足夠矮,顧盼跳墻出去毫無阻礙。 西廂房的院子中間鋪了一條鵝卵石小路,四周種了些花花草草,角落里還搭了一個葡萄藤架子。春深時節(jié),院子里淺淺一片綠,到處是新鮮的青草氣息。到了春末夏初,小小的西廂房里花香縈繞,開了滿滿一院子的花。藤上爬滿了枝枝葉葉,夏日可以摘一些新鮮葡萄來吃。晚秋初冬時節(jié),葡萄藤上只剩下枯枝纏繞,院里的花花草草盡數(shù)枯萎。顧盼倒也不覺得蕭瑟,等到下雪時便在院子里堆個雪人自娛自樂。 院子里只有墻下一角光禿禿的,應(yīng)當(dāng)是小姑娘時常在那一處翻墻而過,踩得花花草草不再生長了。 澆水松土的事情自然是下人來做,但種什么花都是由顧盼自己定奪。晏初也曾來過顧盼的小院子,彼時二人尚年幼,晏初來過幾次之后,每年都會送給小姑娘各色不同花種。顧盼的小院子里自此每年都有不一樣的花開,小姑娘每到春天也都會暗暗期待著,今年又會開些什么顏色的花。 西廂房的內(nèi)室也不算大,但足夠溫暖。早春時節(jié)顧盼時常大開著窗戶,聞著院子里飄來的新鮮花草氣息入睡。炎炎夏日,顧夫人會讓丫鬟們搬一缸冰水置于顧盼屋中,倒也還算清爽。夏季雨水多,顧盼便撐開一把藕白色油紙傘,橫擱在闌干上,自己揀個桌椅坐下,一只手擱在椅背上,閑閑聽著滴答雨聲。顧盼不怕冷,但顧夫人怕小姑娘冬日里得了風(fēng)寒,因此地龍在霜降前后就要點上,一連綿就是一冬,天氣稍微暖和一些才能撤。小姑娘卻覺得屋里又悶又熱,因此一到冬日便翻墻去將軍府找晏初,有時瘋玩到半夜才回來。晏初也摸索出了小姑娘喜歡在冬日翻墻的習(xí)慣,一到料峭冬夜便在墻下一角等著。后來小姑娘長大了,及笄之后便再也沒在夜里翻過將軍府的墻。那年霜降之后的冬夜,晏初依舊在墻下一角等著,等了一個冬天也沒等到小姑娘。 顧玉軒才走進半圓的垂花門,小姑娘已經(jīng)捂著鼻子小跑過來,一臉嫌棄:“你今日喝酒喝得太狠了,過一會兒我非要在爹娘面前告你的狀不可。還好晏初哥哥把他的馬車借給了我,我可不想和一個醉鬼一同回家?!?/br> 瞧見小姑娘平安無恙,顧玉軒暗暗松了口氣:“回來時可曾遇到什么意外?路上可曾遇到什么歹人?” 顧盼搖搖頭,一臉狐疑道:“你在路上發(fā)生什么了?” 顧玉軒淺淺一笑,柔聲道:“沒什么?!?/br> 小姑娘鼻子尖,早就聞到了顧玉軒身上除了宴會的酒氣,還有一股濃郁血腥味兒。但顧玉軒不說,顧盼也就裝作不知,只有未曾舒展的眉心,昭示著她并沒有表面上那樣無動于衷。 —————————————— 黛青色的夏夜,有流螢飛過,星星點點忽明忽暗,在天空中慢慢劃過軌跡。遠處間歇傳來蛙鳴,頭頂星光滿天。 許是回府后殺意尚未完全散盡,晏初沐浴后渾身依舊是遮不住的血腥味兒,平素溫和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在燭光的映照下陰森到有些毛骨悚然,無端讓守夜的小廝感到如影隨形的壓迫感。小廝不敢多話,垂了簾子便守夜去了。 這一夜注定難以入眠,晏初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閉上眼就是桌下那一方狹小空間里,被他半抱在懷里的那抹嬌俏身影。 實在睡不著,晏初走下床推開了窗。今晚無月,四周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襯得夜色越發(fā)漆黑黯淡。夜風(fēng)冷峭,比起白日里要寒涼幾分,晏初不得已又關(guān)上窗。此時云散開了些許,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格落在晏初身上,模糊了他的輪廓。 晏初終究還是寬衣解帶自去睡下,但依舊毫無困意,幾乎是睜眼到了天亮。好不容易半夢半醒間瞇了一會兒,夢里都是一個小姑娘的影子。 醒來又是忙于公務(wù),好不容易得了空,又是昏昏沉沉的傍晚。顧玉軒那席話晏初還是聽進了耳朵里,原本只是打算在長街上閑逛一會兒,卻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晏初那搖搖欲墜的理智根本于事無補,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丞相府門前。 晏初自言自語般為自己開脫道:“定然是因為兩家離得太近的緣故。” 顧玉軒恰好在外辦差事回府,瞧見自家門口的石獅子旁邊,赫然站了一道黑色人影。顧玉軒嚇了一跳,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此地的少卿大人。 顧玉軒著實有些惱了,瞇著眼睛看向晏初:“不是和你說了別再來找我meimei了?” 晏初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隨口胡謅道:“我來此地不是為了顧盼,是為了顧丞相?!?/br> 顧玉軒一臉狐疑:“你來找我父親,為何不直接進府,杵在門口這石獅子旁作甚?” 晏初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這頭石獅子雕刻得栩栩如生,一鑿一痕皆出自大師手筆,我方才只是駐留在此地觀賞?!?/br> 兩個人一個敢說一個敢信,顧玉軒不緊不慢道:“父親正在書房內(nèi)審批公案,你直接進府找他便是?!?/br> 守門的小廝早已眼熟了晏初,并未通報便讓他進了府。 晏初邁開步子往書房的方向走,路過西廂房半圓的垂花門時,腳步躊躇了片刻。 我只在門口站一會兒,應(yīng)當(dāng)算不得失禮,晏初想。 西廂房的庭院里還開著他送的花,內(nèi)室的窗戶紙有些模糊,只看得清小姑娘的輪廓,晏初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晏初覺得自己可能中了什么蠱,以至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一想起小姑娘就忍不住笑。 在過去十幾年的認知里,晏初從不曾想象過,一個人會一直笑個不停。到底有多歡喜,才會笑得停不下來?可他如今低頭淺笑了一路,直到站在顧盼房門前,也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此時正值盛夏,京中已數(shù)日未曾下雨,天氣又悶又熱。顧盼被這鬼天氣折磨的瀕臨崩潰,一推開門,瞧見晏初在垂花門前站著,入定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 晏初抬腳要走,聽見有熟悉的嬌俏聲音喊他:“哥哥!” 晏初險些一腳踩空。 小姑娘笑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晏初心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但他冷靜慣了,依舊一副溫和儒雅模樣:“路過?!?/br> 小姑娘盯著他看了半晌,語氣篤定:“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晏初驚詫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小姑娘一臉幸災(zāi)樂禍:“你額頭上長了一顆痘。” 晏初:“……” 小姑娘今日穿的簡樸,一身寬松單薄的月白衣裳,沒有任何花紋修飾,她穿著也挺好看。天氣炎熱,小姑娘挽起了半截袖子,露出一段滑嫩的皓腕。 晏初盯著那段潔白看了半晌。 顧盼后知后覺,默默放下袖子。 晏初這才反應(yīng)過來,欲蓋彌彰般移開視線。 沒人看見他耳朵邊沾染的一圈兒紅。 他也不知為何,只覺得小姑娘的身影像是誘人上鉤的誘餌,明知道是徒勞,可心還是會不自覺隨著那根魚線左右搖擺。 “天這么晚了,”小姑娘率先開口,“哥哥來這里做什么?” 晏初低聲接話:“來找顧丞相,商討一些事情?!?/br> 晏初說罷看了小姑娘一眼,冠冕堂皇道:“只是天色已晚,我還是改日再找顧丞相吧。” “別啊,”小姑娘傻里傻氣給他指路,“我父親就在書房,你直接過去便是?!?/br> 晏初點頭道謝,但遲遲沒有轉(zhuǎn)身。 小姑娘歪了歪頭:“你還有事?” “沒什么事……” 沒什么事,只是不想走。 小姑娘撲哧一笑,整個人透著股鮮活勁兒:“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總是在傻笑?!?/br> 晏初莫名心虛:“有嗎?你看錯了吧。” 小姑娘低聲嘟囔:“才沒有看錯?!?/br> 晏初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拿出一方孔明鎖來,遞給小姑娘:“方才在集市上買的小玩意兒,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正巧這時候有丫鬟走過來,把西廂房院里的燭燈一一點亮,映得小姑娘眼里也像是盛滿了光。 “喜歡?!?/br> 小姑娘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開口,短短兩個字勾在他的心尖尖上,打了個轉(zhuǎn)兒,給人意有所指的繾綣錯覺。 小姑娘說罷對著晏初粲然一笑,燭火的微光下,險些晃花了他的眼睛。好像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的笑更重要的事情了。 院中燭火隨風(fēng)搖曳,晃的他有些呼吸急促。晏初心里又涌起那陣熟悉的,像是被羽毛尖拂過的,撓得人酥麻難耐的癢意。 顧盼恰在此時笑吟吟開口:“這個怎樣才能打開啊?” 晏初勉強定下心神,裝作若無其事走到小姑娘跟前,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小姑娘聽從晏初的指點一步一步解開孔明鎖,眼眸微微睜圓,似是被驚住了。 晏初突然覺得,如果以后能像現(xiàn)在這樣偶爾和小姑娘靜靜待一會兒,只是靜靜待一會兒,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