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地上歪歪扭扭躺著的王贊，回憶起少年時的往事，居然沒有那種過往云煙的淡然，而是一種有無以復(fù)加的悔恨。

    徐壞也明白，或許正是那一天經(jīng)歷的一些事情，讓王贊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讓那個曾經(jīng)成績優(yōu)異的三好少年成為了如今這個惡行累累的千手門門主。

    徐壞不同情他，但是有了一種頗為惆悵的感慨。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明確的好人與壞人的界限，一些壞人如果生下來接受了正確的教育，未曾被人欺辱，未曾有過慘絕人寰的回憶，那么它也許不再是壞人。

    而一個好人，或許會被一群壞人硬生生逼成一個更壞的壞人。

    徐壞緩緩說道：“王贊，你繼續(xù)說吧，我會繼續(xù)聽著?！?/br>
    于是，王贊便繼續(xù)講了起來。

    原來那時王贊跟著華曉曉進了那個超市之后，便沒有再和王贊說話。而迎面卻走過來一個瘦瘦黑黑，身材矮小，有著一頭典型的混混圓寸頭型的不良青年，對著華曉曉樂呵呵地說道：“曉曉，過來啦？”

    華曉曉居然當(dāng)著王贊的面和那個黑矮子撒了個嬌，嗔怒道：“六哥，這個男的sao擾我，在校門口攔我。”

    王贊已經(jīng)顧不上吃驚，他哪里sao擾過她，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自己不就是表白而已，你答應(yīng)便是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便是拒絕。

    王贊卻也來不及想這些，他知道現(xiàn)在這樣一來，那個叫六哥的混混肯定要找他麻煩?？茨鞘菔莅纳聿模踬澗退闶且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未必打不贏他，何況書生未必都是手無縛雞之力。

    但是這些混混從來不敢一個人找別人麻煩，動不動就是叫人，這讓王贊這種從來不勾結(jié)混混的人很是頭疼。

    王贊恨不得立刻轉(zhuǎn)身逃走，但是如果那樣也太過丟人，而且即使現(xiàn)在逃了，這群混混有的是學(xué)校里的人，其他也是每天都在學(xué)校附近玩兒，他逃得了一次，能每次都逃嗎？

    倒不如現(xiàn)在就把事情解決了！

    王贊提起膽子喊道：“我哪里sao擾過你，我只是說我喜歡你而已，你如果不喜歡我，直接拒絕我便是，我絕不會再問第二次！”

    華曉曉也不和王贊辯白，嘟囔起嘴朝著那個叫六哥的混子說道：“六哥，你看他！”

    六哥立刻指著王贊吼道：“你小子找死！”

    一旁幾個蹲在地上吃辣條的混混也立刻站了起來，朝著王贊聚攏過來。

    王贊知道和這群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因為流氓從來沒有道理可言。但是要是真打起來，自己一個人對付這么多人也必然會輸，就算贏了，明天說不定人家也能叫來更多人。

    但是王贊也不打算逃跑，他知道，如果現(xiàn)在逃跑，還得提心吊膽度過一天，然后還是會在某個不固定的時間點被這群人找到，然后被痛扁一頓。

    而且華曉曉和他一個班，名字班級人家都知道，何愁找不到他呢？

    那就來吧，既然逃不過，那就直面。

    何況此地這個窄窄的門口，小小的小賣部，一次很難兩人并肩，就算對方有五六個人，也無法展示出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

    王贊吼出了一句臟話，然后罵道：“有種的就過來，我看誰敢動我一下！”

    王贊是個好好青年，但是從小到大在這個小地方見識過了太多的打架斗毆，他們的第一句話總是這樣。

    那個六哥立刻沖了上來，被王贊一腳踹了回去，接著另一個人又沖了過來，這幾個人身材都太過瘦弱，而且一看也就是那種從來不進行體育鍛煉的懶蟲。

    在王贊的印象里，這些混混一般分為兩類，一類是懶得無以復(fù)加、不愿意學(xué)習(xí)也不愿意出去打工，什么都不愿意做的啃老族；另一類是有一股蠻力的體育生。

    當(dāng)然，有些家世背景都比較好的，其實也可以歸入第一類。

    而王贊卻絕非大多數(shù)人們印象當(dāng)中的文弱書生，他從一年級開始跑步，初中開始做俯臥撐，身材算不上多高大，但是也有塊兒頭，對付幾個平日里耀武揚威，但實際上沒什么戰(zhàn)斗力的混混絕對是綽綽有余。

    就這樣，堵在門口把那幾個人收拾了一頓。但是王贊也不敢步步緊逼，他只能依靠這個窄門的優(yōu)勢，被動防御。

    直到那幾個人堅持不住，道：“給老子滾！”

    王贊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sao擾任何人！我也知道你們就是想找別人麻煩，但是我不怕你們，想來，咱們繼續(xù)！”

    王贊其實心里沒底，他恨不得從今往后與這群人在無瓜葛，但是他也只能這樣說，只能這樣嚇唬這群人。

    雖然這種話的威力其實也并不大。

    ……

    徐壞聽到這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大致可以知道接下來的發(fā)展，大抵就是那群混混不肯善罷甘休，步步緊逼。

    那么最后呢？最后發(fā)生了什么？

    徐壞問：“他們沒有這樣就此停手吧?！?/br>
    王贊無奈地笑了一下，道：“當(dāng)然不會，他們這種人，永遠不會害怕你一個人。他們的信念就是人多才是王道，他們也從來沒有什么原則可言，他們不敢去挑戰(zhàn)任何比他們強大的群體，他們只敢欺負(fù)弱者?！?/br>
    徐壞笑道：“你也不是弱者吧，一個打六個，我真是低估你了。”

    王贊笑道：“那有什么用，我知道躲在窄門可以防御，人家未必就是傻子。六個人在空闊地一下就能把我擺平。何況他們這些人吶，有時候也能叫來不少人哦。”

    王贊似乎突然陷入到了很痛苦的回憶當(dāng)中。但是徐壞又十分不解，即便他是遭遇了非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難道就一定要報復(fù)這個世界嗎？在報復(fù)世界、殺害他人所能獲得的快感，和掙上一筆錢安然享福之間真的就那么難以挑選嗎？

    或許人與人真的不同，或許人的欲望真的是無限。

    徐壞當(dāng)初靠賭博掙了不少錢，因而想要退出賭壇，享享清福。那么王贊有過這樣的想法嗎？

    徐壞不知道，他在糾結(jié)自己要不要問，而問了之后，王贊給的回答是不是他敢于去面對的。

    “王贊，假如從來一次，你會怎么選。我是說，你后來已經(jīng)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千手門門主，身家過億，如果你把位置讓給別人，自己告老還鄉(xiāng)，拿著那筆錢去享福，不是更好嗎？”

    王贊突然笑了起來，詭異地大笑著，笑地讓徐壞感到發(fā)慌，他說：“我的每一筆錢，上面幾乎都沾著別人的鮮血，我要是退出江湖沒了手下的那些弟兄，恐怕那群仇家不到一分鐘就能合起來把我撕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