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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斷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在線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寧寧笑著將它接過,存了點捉弄的心思,也從儲物袋拿出一件女款穿花繡蝶披風(fēng),直直丟在裴寂腦門:“你也是?!?/br>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岸,好在有裴寂的那件衣服,周遭的冷風(fēng)吹拂而過,經(jīng)過被水打濕的布料時,寧寧才不至于冷得瑟瑟發(fā)抖。

    等套好外衫一抬頭,居然看見呆呆站在路邊的喬顏。

    喬顏的內(nèi)心有些拉扯。

    她只不過是隨隨便便閑來無事這么一逛,萬萬沒想到會猝不及防看見眼前這番景象。

    試問一男一女說說笑笑地從水潭里一起濕漉漉上來,都在做穿衣的動作,這兩人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該是怎樣的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才能讓他們穿錯對方的衣物,如此招搖地行走在大道上。

    修道之人的情趣,果真不是旁人能懂的。

    裴寂乖乖套著件淺粉色女式斗篷,一張俊秀的臉煞白煞白,面色陰沉得猶如死人。

    寧寧伸出胳膊做爾康手,因為外衫太大,手掌壓根沒露出來:“喬姑娘,你聽我說!”

    喬顏鄭重道了歉,強忍著內(nèi)心激蕩,捂著臉跑開了。

    寧寧:……

    寧寧戳一戳裴寂手臂:“今晚咱們誰去解釋?”

    第56章

    經(jīng)過那樣一番折騰, 天色已經(jīng)快要入夜。

    穹頂如同少女羞紅的面龐,于無聲無息間漫上一層曖昧橘紅。天邊的云朵依舊很少,放眼望去晚霞翻涌如潮, 覆蓋在漫無邊際的明鏡之上。

    寧寧身上裹著裴寂的外衫, 手腳全都被罩在寬大的棉布里。她似是覺得有趣,像演京劇似的興致勃勃甩著袖子,引出一道道浸了香氣的涼風(fēng)。

    她只是腰腹以下入了水潭, 雖然被瀑布濺射了一些水花, 卻也并沒有變成落湯雞;

    裴寂則因為那個蹲下的動作渾身濕透,漆黑長發(fā)凌亂搭散在身后, 濕漉漉滴落著水珠,像極了攀在脖子上的水蛇,尾巴掃過少年凹陷的頸窩。

    不知是因為冰涼潭水還是其它什么原因,原本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魔氣不知不覺間慢慢退去,只剩下十分微弱的余燼。

    身上的淺粉小斗篷籠罩著一層淺淺梔子花香,讓他想起寧寧身上同樣的味道, 有些不習(xí)慣地扯了扯衣角。

    “裴寂,你有沒有覺得事情怪怪的?”

    寧寧步伐輕快,說話時轉(zhuǎn)過腦袋看他, 不知怎地輕笑一聲, 遞過來一塊手帕:“把臉上的水擦一擦, 全濕透了?!?/br>
    裴寂依言接過,語氣很淡:“愿聞其詳。”

    “首先是灼日弓的下落,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寧寧吸了吸氣, 把玩著外衫的袖口:“無論是魔族還是靈狐,一旦拿到它,就等同于擁有了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力量。若是當(dāng)真被其中一方取得, 怎么可能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消息?”

    裴寂耐心聽她講,低低“嗯”了一聲:“按照時間線,喬顏親眼見到她爹在拿取灼日弓的途中遭遇魔族埋伏,玉佩被火凰所劫。在往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它應(yīng)該都被藏在西山?!?/br>
    他頓了頓,又道:“之后便是我們將其奪來、霓光島受騙、玉佩回到我們手中,中途沒有任何空出的機會,能讓旁人趁虛而入?!?/br>
    也就是說,無論是從結(jié)果還是作案時間來看,有人偷偷拿走玉佩、盜取神弓的幾率都非常之小。

    “然后是喬顏的那位青梅竹馬?!?/br>
    寧寧點點頭,輕輕勾起嘴角:“喬顏說過,他在那場大戰(zhàn)中弄丟了她送的千絲穗,并且在那之后對她越發(fā)冷淡,疏遠得好像陌生人。雖然也可以解釋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想與喬顏再有糾葛,但如果摒棄掉這個老掉牙的虐戀情深套路,從最直觀的另一個角度思考——”

    她思索須臾,加重了語氣:“既沒有信物,又陌生得不像話,這不就是個從沒見過的人么?”

    這樣一想,褪去自我犧牲與所謂愛情的外殼,這個故事就未免有些過于詭異了。

    寧寧細細想來,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沉默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之所以刻意疏遠、很少同她講話,就是因為不想被喬顏發(fā)現(xiàn),他只不過是個虛假的冒牌貨——但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喬顏之外,那么多靈狐村民,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他的異樣么?喬顏真正的青梅竹馬又究竟在哪里?”

    裴寂跟著她的思維走,劍眉微蹙:“會不會是為了灼日弓?只要進入狐族內(nèi)部,且是與喬顏關(guān)系親近之人,一旦她取得玉佩,就有很大機會將它奪來?!?/br>
    “但據(jù)琴娘所說,水鏡陣法絕不會被魔族攻破,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

    寧寧想得一個頭兩個大,也頗為苦惱地皺起眉頭:“而且如果真要化身為喬顏親近之人,豈不是與他后來的刻意疏遠彼此矛盾了?”

    她說話時雙手閑不下來,一直攥著袖口玩,長衫搭在身上卻并未扣攏,只要裴寂轉(zhuǎn)過頭去,就會望見少女輕輕貼在胸前的單薄衣料,以及脖頸處白凈的皮膚。

    他抿著唇移開視線,不由分說地抬起手臂,替寧寧把外衫扣攏,惹得她發(fā)出輕輕的一聲笑。

    這聲笑毫無征兆,由于兩人隔得很近,幾乎是清清泠泠地落在裴寂耳邊。

    他莫名覺得心口一頓,很快又恢復(fù)了與她并肩而行的姿勢,嗓音不知為何沙啞了些許:“……不止他,其他人也有問題?!?/br>
    寧寧很乖巧地接話:“你是說,琴娘?”

    裴寂點頭。

    “她對喬顏與灼日弓擁有超乎常理的控制欲,若是以前,或許還能解釋為愛女心切,不愿讓她冒險?!?/br>
    他斂了神色,刻意不去看她直勾勾盯過來的視線:“但后來我們找到玉佩,卻發(fā)現(xiàn)神弓失竊,喬顏將此事告訴她時——”

    裴寂說到這里停頓稍許,寧寧則正色接過話茬:“她居然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過驚訝的神色,并且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好像早就知道我們不會尋得神弓。而且身為族長夫人,靈狐一脈傳承多年的寶物就此失竊,這樣的反應(yīng)實在不合常理?!?/br>
    “不錯?!?/br>
    裴寂點頭,終于定定地與她對視一瞬:“而且你不覺得么?她對于‘不允許喬顏去陣法另一頭屠滅魔族’的執(zhí)念,居然要遠遠高于對灼日弓、乃至其它一切事物的執(zhí)念。就連勸她趕緊離開秘境也是,好像心里所想所念的,都是決不能讓喬顏與魔族產(chǎn)生接觸?!?/br>
    ——她想隱瞞什么?為什么不能讓喬顏去往陣法的另一邊?

    談話進行到這里,迷霧似乎已經(jīng)在逐漸散開了。

    寧寧聽見自己心臟砰砰直跳的聲音,深吸一口氣:“還有最重要的一點?!?/br>
    她說:“據(jù)琴娘所言,水鏡另一邊盡是金丹元嬰期的魔族,實力不容小覷,所以喬顏才會對水泊那樣忌憚——可我們之前見到的,分明只是個沒什么威脅的小怪物。以喬顏以弓箭射殺它時熟稔的姿勢來看,想必也曾多次擊殺過‘鏡鬼’,要是真有所謂的元嬰大能,為什么她會從沒見過?”

    一時間兩人皆是無話。

    寧寧沉默半晌,忽然又抬頭看他一眼。

    這回她眼底沒了笑意,聲線脆生生的:“我有個想法……咱們?nèi)ジ浇暮吙匆豢?,如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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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瀑布周邊并沒有多少水泊,寧寧跟著裴寂穿梭在蔥蔥蘢蘢的樹林,大約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終于找到最近的一面湖泊。

    這面湖并不大,倒映著昏沉黯淡的天光,周圍的靈菇已經(jīng)隱隱散出了光亮,為晚風(fēng)蒙上一層幽綠色熒光。

    寧寧站在湖邊,本打算向前一步靠近湖面,卻被裴寂輕輕拉住衣袖。

    他們倆在來之前匆匆換好了衣物,裴寂大概買了無數(shù)套款式相差不大的黑衣,身形被吞沒在溶溶夜色里。

    當(dāng)寧寧扭過腦袋,看見他神色淡淡地搖了搖頭:“我來。”

    即便沒有太多言語,他也總是能很快明白她的思路。

    裴寂說罷將她向后拉了一步,徑直走到湖泊近旁。

    月亮從暮色中探出身子,灑下一捧曖昧的昏黃光暈,在月色與水光里,湖水中倒映出少年清雋挺拔的影子。

    ——隨即水面猛地一震,一只瘦骨嶙峋的血手自湖中陡然伸出,直攻裴寂咽喉。

    他早就有所預(yù)料,因而并未露出絲毫驚異的目光,而是深色不變地后退一步,將水底的怪物引上岸來。

    這回的鏡鬼與之前那個并無太大不同,仍舊是頭頂禿圓、身形矮小瘦弱的模樣,正齜牙咧嘴地從嗓子里發(fā)出陣陣嘶嚎,讓寧寧想起手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

    她強忍著捂住耳朵的沖動,對裴寂道:“別殺它?!?/br>
    裴寂本已拔劍出鞘,聞言又將長劍收回鞘中,迅速閃身躲過鏡鬼襲來的利爪,在心里默念劍訣。

    他并未下死手,只見得周身劍氣涌動,旋即白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那怪物的后頸處。

    鏡鬼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一道哀鳴,便喪失意識昏倒在地。

    寧寧眸光微黯,下意識握了握拳:“繼續(xù)吧?!?/br>
    于是裴寂又一次走向湖邊。

    他們一共試驗了六回,每次裴寂以身為誘餌,吸引而來的都是模樣怪異、實力微弱的鏡鬼,而琴娘口中“為數(shù)眾多的金丹元嬰魔修”,卻是一個也沒見到。

    其中貓膩再明顯不過。

    琴娘在撒謊。

    “明明只是這種不值一提的小怪物,她卻信誓旦旦地編造了謊言,讓喬顏無論如何都不要接近湖泊?!?/br>
    寧寧蹲在地上,細細端詳著鏡鬼的模樣:“這樣一來,琴娘就必定不是出于擔(dān)憂她的安危,之所以不想讓喬顏接觸鏡鬼——”

    一個念頭兀地閃現(xiàn)而過,刺骨寒意從脊椎徑直蔓延到腦海,讓她不由得遍體發(fā)寒。

    細細想來,他們對于水鏡的一切了解,都是來源于喬顏。

    而喬顏本人所掌握的情報,則是來源于她母親。

    靈狐一脈與魔族一夜之間爆發(fā)大戰(zhàn),為了抵御魔物,不得不以全族之力設(shè)下水鏡之陣,將其禁錮于鏡面另一頭。

    當(dāng)年喬顏重病昏迷,對此一概不知,這是琴娘告訴他們的。

    靈狐族族人靈力式微,只愿犧牲全族奄奄一息的性命,保護喬顏不受魔物侵擾。

    喬顏被蒙在鼓里多年,一心盼望著和大家一起離開此地,因此這也是琴娘告訴他們的。

    但如果這些都并非實情,從頭到尾……他們對于那段往事與這處秘境的了解,都是基于徹徹底底的謊言呢?

    為什么喬顏青梅竹馬的手腕上沒有千絲穗。

    因為他壓根不是原本的那個人,哪怕有心模仿,也絕不會注意到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小裝飾。

    為什么灼日弓下落不明。

    因為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秘境,而是由陣法創(chuàng)造的鏡像空間。水鏡能復(fù)制所有山水鳥獸,唯獨那一把威力巨大的上古神弓,無論如何都造不了假。

    為什么琴娘會百般阻止喬顏取得灼日弓,讓她不顧一切地盡快離開秘境。

    因為一旦喬顏拿到灼日弓,前往水泊的另一面殲滅“鏡鬼”,很大幾率會察覺到蛛絲馬跡,從而明白一切被掩埋的真相——

    潭水之下,那些模樣古怪、被喬顏當(dāng)作怪物毫不留情射殺的生物,才是曾經(jīng)真正的狐族。

    而與她朝夕相處的“同胞”們,才是把狐族屠戮殆盡、披戴著面具的魔。

    寧寧早該想到的。

    在第一次見到喬顏時,狐族少女曾告訴她,“鏡鬼皆是異變后的魔族”。

    可細細想來,魔物已被魔氣侵染,即便走火入魔,也斷然不會變成這種孱弱且怪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