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好休假，閑著也是閑著?！备道瓒髡f：“你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這邊要收拾，到了那邊又要租房子又要搬家的，多個人多個幫手?！?/br>
    袁沖不好意思看他一個人做家務，拉著他出去吃飯：“走，晚上我請你。好久沒回來了吧？你們英國的炸魚薯條不好吃，我們這里才叫美食?！?/br>
    兩個男人跑到川菜館去——傅黎恩是湖北人，能吃辣，毛血旺的紅油湯看得他眼睛發(fā)亮。袁沖給他夾菜，又要了兩瓶啤酒。在辣椒四溢的香氣里，兩人大呼爽快。

    “慶祝你恢復自由之身，擺脫魔掌?！备道瓒骱退霰?。

    袁沖一哂：“都是資本家，不見得下一個更好?！?/br>
    傅黎恩見他心情還算不錯：“熬幾年，等做了合伙人會好一些。到了不同的國家，職場文化肯定會有不同，自己要適應。自由度方面，也不會像從前那么寬松了。畢竟人家也是成熟的工作室，里面各個都是大拿、專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br>
    “我這幾年確實也被趙守玉慣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袁沖自嘲。

    傅黎恩不防他又提起趙守玉，沒有馬上接話。只聽袁沖自顧自地說：“連曹定都說，他從沒有見過哪個老板對下屬是這么放任的。我只能搪塞他，那是趙守玉不懂游戲，樂意放權(quán)?！?/br>
    傅黎恩意味深長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他對你，也許真的是有感情的。”

    袁沖挑著眉尾，笑得乖張：“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我就要喜歡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一般來說，你知道一個人對你有感情，你下意識里會把他和別人區(qū)別對待。你看他的時候眼神是不一樣的，思考方式也不一樣。”

    “他對我來說確實特別——特別難伺候?！?/br>
    “別說孩子氣的話?！?/br>
    袁沖想了想，皺著眉頭：“他真的特別任性，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要順著他的意思，聽不得一句不好聽的。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加班加到兩點，他打個電話過來說他要吃牛rou面，我說凌晨兩點我去哪里給你搞牛rou面？他不聽，就是要。我開車開了一個小時給他在小街上買了一碗面。送到他那兒，他嫌太油膩又不吃了，整碗就這么倒掉?！?/br>
    傅黎恩安靜地聽他說。

    “我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人，理所應當?shù)赜X得全世界都應該對他好，都欠他似的。他趙大爺往那兒一趟，要什么有什么。是了，他的生活是得意的，他的人生也是得意的，他沒有受過罪、見過壞人，他身邊的人都對他好，他當然就覺得他媽的全人類都應該是善良的。我有時候看著他，會想，這個世界要是有這么些人能不吃苦地活著，說明這個世界還是不錯的。只是我沒這個運氣享這個福。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袁沖一口氣說了出來。

    傅黎恩點頭：“我明白?！?/br>
    袁沖把手里的啤酒罐捏得喀拉響。干鍋里翻滾的熱油把他的臉照得通紅，他的生活自從遇上了趙守玉就在沸油里滾：“我有時候真的討厭他啊，恨不得掐他的脖子、把他弄死?！?/br>
    傅黎恩的筷子一頓，慢慢地放了下來。

    “一個不痛快就罵人，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我難道不是人嗎？我沒有自尊的嗎？我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要被他這樣指著鼻子侮辱？就因為他有兩個錢，就可以肆無忌憚，不顧及別人的感受？”袁沖一拍桌子：“老子他媽也是個男人！”

    他有點上頭了，聲音太高已經(jīng)引起鄰座的目光。傅黎恩扶著他去結(jié)賬，以免他酒后沖動鬧出事情來。兩個人回到車上，暖氣熏得腦子麻木發(fā)困，他嘆了一口氣。

    傅黎恩以為他不舒服，湊過去問：“要吐？還是要喝水？”

    袁沖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低低地喊趙守玉的名字。

    傅黎恩神色一黯，僵在原地。

    明明是鐵了心要走，可三句話還是離不開趙守玉。

    袁沖自己也知道自己酒品不佳，極有可能說錯話，第二天醒了想著去給傅黎恩道個歉。公司給他電話讓他回去一趟，律師要和他談合同和資產(chǎn)的問題。他只好先去公司。

    “關(guān)于股份的問題，袁總，您手里的股份當初是通過員工股權(quán)激勵得到的，本身具有時間限制，由于您沒有達到時限條件，您只能拿到五分之一股權(quán)，還請配合我們走一下相關(guān)手續(xù)?！甭蓭煱盐募o他看，示意他在相應簽字。

    袁沖也不在乎那點股份：“不該拿的我肯定不會拿?！?/br>
    律師也很客氣：“另外，我們想和您談談版權(quán)的問題。您在公司做出來的游戲作品，包括已經(jīng)完成《蜃景》和其他的所有未完成的游戲作品，依照法律，版權(quán)都屬于公司，您不可以將游戲制作的任何文件帶離公司。您清楚這一點嗎？”

    這一條不算過分，現(xiàn)在的游戲公司基本上都是這么干的。拋開法律不說，畢竟一個成品游戲也算是整個團隊的功勞，不可能由單人獨立開發(fā)出來，所以版權(quán)肯定是公司的，不應該屬于個人。雖然情感上，制作人會覺得有些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不能帶走自己的孩子他肯定會難過。

    “另外，您在公司完成的一些職務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對外承接的項目、策劃案、稿件、視頻、多媒體等等，也都是不能隨意帶走的。這里有一份主要的清單，您看一下。”律師遞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