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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為聘:顧兄英年莫早逝在線閱讀 - 第96章 德妃娘娘有請

第96章 德妃娘娘有請

    追鶴樓天字號包間在三樓,只有京中一些顯貴能進,包間內(nèi)布置典雅別致,和這些顯貴家中的陳設(shè)沒什么區(qū)別。

    顧恒修長這么大,只上過二樓,今天還是第一次登上三樓,剛進門,客棧小二便熱情洋溢的迎上來:“顧少爺,樓上請!”

    顧恒修唇角微勾,頷首跟在小二身后,上了三樓,小二幫忙敲門,屋里的人很快應(yīng)聲:“進!”

    小二退下,顧恒修推開門進去。

    李德仁穿著一身石墨色金絲繡祥云暗紋坐在屋里,面前桌上只有一壺?zé)岵?,壺嘴處冒出裊裊熱氣。

    顧恒修拱手行禮:“晚輩拜見丞相大人!”

    盡管之前通過姜映樓他算是間接的搭上了姜家這條線,但他一直都只和姜映樓接觸,沒有正式見過姜德安,如今見到李德仁,這才是真正意義上接觸到朝堂上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

    顧恒修繃緊身體,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沉穩(wěn),好顯得不卑不亢,從容有度。

    李德仁目光審視的看著顧恒修,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單拎出來看,顧恒修在京中一眾世家子弟中也算是俊雅出挑的,但一想到他是國公府養(yǎng)出來的少爺,和顧恒舟流著同樣地血脈,便覺得他身形單薄了點,肩背瘦弱了點,沒有一點顧家人的擔(dān)當(dāng)。

    李德仁沒有對顧恒修另眼相看,開門見山的問:“是你讓城里的說書先生傳那些謠言的?”

    顧恒修早就猜到李德仁是為這件事而來,坦白點頭,說:“的確是晚輩所為?!?/br>
    李德仁面色平靜,等著顧恒修說緣由,顧恒修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沈柏此人陰險狡詐,絲毫沒有承襲沈太傅的風(fēng)骨,不瞞丞相大人,晚輩與沈柏有些過節(jié),這些時日他在國公府養(yǎng)傷,一直出言詆毀四殿下的名聲,晚輩知道四殿下是清白的,便擅作主張讓人將此事公諸于眾?!?/br>
    李德仁問:“你覺得你是在幫忙?”

    顧恒修拱手誠懇道:“晚輩的確是想幫四殿下的忙?!?/br>
    蠢貨!

    李德仁在心里罵了一句,前有說書先生把沈柏移情別戀、自薦枕席的事宣揚得滿城皆知,后有神秘畫冊暗示趙稠強辱沈柏,結(jié)合沈柏之前三天兩頭的鬧自殺行為來看,所有人都會更愿意相信沈柏是受害者。

    畢竟這世上哪有癡戀別人,被要了身子以后不偷著樂反而生無可戀尋短見的?

    而且這樣一來,之前那些謠言更像是趙稠強辱了沈柏以后,故意放出風(fēng)聲撇清關(guān)系,不想被沈柏纏上。

    不管顧恒修是真心想幫忙還是故意裝無辜,李德仁對他都沒什么好印象,不過李德仁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溫和的問:“顧少爺當(dāng)真想幫忙?”

    顧恒修身子俯得更低,堅定地說:“只要有晚輩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晚輩一定在所不辭!”

    得了顧恒修這句話,李德仁面上浮起笑來,親切道:“賢侄不必多禮,坐下說話?!?/br>
    這一句賢侄便是把顧恒修當(dāng)成自己人了。

    顧恒修直起身來,走到李德仁身邊坐下,然后便聽見李德仁問:“行遠前些時日不止帶了沈柏一人回國公府,還從宮里帶了個叫春喜的宮娥,春喜此人現(xiàn)在可還在國公府?”

    顧恒修眉眼未動,點頭:“在?!?/br>
    顧恒修應(yīng)完李德仁不說話了,神態(tài)自若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端到嘴邊悠然的品著。

    明明現(xiàn)在深陷輿論漩渦的人是他親外孫,他還專門派了人來請顧恒修,但兩人坐到一處,氣定神閑的還是他。

    到底是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貍,顧恒修等了一會兒便沉不住氣了,主動問:“丞相大人專門問此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德仁喝了一口茶,掀眸,眸光冷幽的看著顧恒修。

    這目光看似平靜溫和,落在人身上卻讓人覺得猶如針扎。

    顧恒修后背很快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生怕露怯,低下頭道:“丞相大人若有需要,晚輩一定照做?!?/br>
    老狐貍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準(zhǔn)則,現(xiàn)在顧恒修突然冒出來,還敵我未明,他當(dāng)然不會主動開口吩咐什么,留下把柄。

    李德仁又抿了口茶,把茶杯放到桌上,發(fā)出不輕不重的聲響,沉聲道:“顧二少的誠意只有如此,日后也不必再與丞相府有什么來往?!?/br>
    李德仁說完起身離開,顧恒修連挽留都來不及,李德仁便走出包間大步下樓。

    顧恒修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腦子一時有些恍惚,難以相信自己剛剛和當(dāng)朝丞相面對面坐在一起談了會兒話,搭上了了相府和四皇子這條線。

    丞相還想什么誠意?他不是已經(jīng)表明自己是向著四殿下的嗎?

    顧恒修認真思量,想到那個叫春喜的丫鬟,眸底陡然閃過亮芒。

    接下來幾日都很平靜,沈柏乖乖待在凌昭宮養(yǎng)傷,寒辰每日午后都會來凌昭宮跟衛(wèi)如昭探討一會兒佛法,趙徹每天晚上也會來陪衛(wèi)如昭一起吃晚飯。

    到了第四日傍晚,越西使臣團進京。

    這次越西使臣團一共來了三十人,押運了十車賀禮到昭陵,越西王上忽玄親自前來,還帶了公主忽月藍。

    一行人于未時進入瀚京,由鎮(zhèn)國公親自率領(lǐng)一百禁衛(wèi)軍迎接,押運賀禮的越西勇士被安置在驛站,忽玄和忽月藍只帶了兩名勇士隨顧廷戈入宮。

    南襄國使臣團也在上午抵達昭陵,越西使臣團是最后抵達的,入住的宮殿是離凌昭宮很近的合德宮。

    宮人帶著忽玄和忽月藍從凌昭宮過的時候,忽玄突然感覺有一束森冷的目光釘在自己身上,他敏銳地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紅磚綠瓦的宮墻,并沒有看見任何人。

    引路的宮人在旁邊恭敬地問:“王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忽玄收回目光,冷聲道:“沒什么,繼續(xù)走吧?!?/br>
    一行人很快進了合德宮。

    沈柏懶洋洋的從凌昭宮的院墻上跳下來,正好和跨進凌昭宮的趙徹目光對上。

    沈柏表情微僵,而后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就是爬了個墻湊熱鬧嘛,又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她為什么要覺得心虛?

    趙徹走過來,表情不大好看。

    前些時日秋雨連綿,凌昭宮的墻頭長了不少青苔,沈柏今天穿了一身淺灰色繡扁竹暗紋常服,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青黑的污漬,頓時讓她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趙徹冷聲問:“趴墻頭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未來老丈人和媳婦兒了!

    沈柏在心里嘀咕,眉眼彎彎笑得特別無辜,她現(xiàn)在說不了話,趙徹也奈何不了她。

    趙徹一看她這么笑就想揍她,茶白原本遠遠候在一旁,見狀連忙上前,壯著膽子說:“求太子殿下息怒,奴婢這就帶少爺去洗手換衣服?!?/br>
    趙徹挑眉命令:“換什么衣服?她既然喜歡這樣,就讓她一直這么臟著!”

    趙徹說完便朝衛(wèi)如昭寢臥去,快走到門口時猛地回頭,正好看見沈柏翻著大大的白眼在扮鬼臉。

    趙徹:“……”

    就這么個混賬玩意兒,舅舅怎么會覺得他對她動了心?

    趙徹進屋坐下,沈柏很快跟進來,神色如常,一點沒有扮鬼臉被抓包的不安和愧疚。

    宮人很快送上熱騰騰的飯菜,雖然都是素齋,但架不住御膳房的廚子廚藝高超,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很是誘惑人。

    沈柏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照舊還是只能看不能吃,只有捧著自己那晚rou粥度日,她身上還臟兮兮的,配上這副神情,活似到宮里來要犯的乞丐。

    趙徹越看她越覺得礙眼,眉心微擰,索性當(dāng)她不存在,對衛(wèi)如昭說:“明日就是父皇大壽,一早父皇就要帶著百官去祭天祈福,舅舅與我隨行吧?!?/br>
    衛(wèi)如昭并不想?yún)⑴c此事,下意識的想拒絕,又聽見趙徹說:“祭天后我們會直接去皇陵,母后看見舅舅一定會很開心的?!?/br>
    趙徹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衛(wèi)如昭,衛(wèi)如昭眸光微動,唇瓣囁嚅了兩下,說出來的話卻是:“人死如燈滅,身后之事不管如何,已故之人都看不見了。”

    趙徹就是用這個理由說服衛(wèi)如昭回京的,還想用同樣地理由讓衛(wèi)如昭一起去祭天,顯然不夠充分。

    關(guān)心則亂,趙徹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勸說衛(wèi)如昭,沈柏打了個響指,從兜里摸出一張紙和一小節(jié)黑炭似的東西唰唰唰的寫道:斯人已逝不假,但活著的妖魔鬼怪不少,國舅若能與太子殿下前往,一定會讓不少人食不下咽。

    衛(wèi)如昭離京的時候,沈柏還不到五歲,并不清楚具體情況如何,但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衛(wèi)如昭當(dāng)年和瀚京這些老狐貍鬧得很不愉快。

    他入云山寺必然是親者痛仇者快,如今他從寺里出來,對那些老狐貍來說便是一個巨大的能攪動整個瀚京風(fēng)云的不安因素。

    衛(wèi)如昭定定的看著紙上那一行字,沈柏又繼續(xù)寫道:十年磨一劍,國舅,你若再不出鞘,那些老狐貍可也蹦跶不了幾年了。

    恒德帝已年過半百,朝中這些老臣歲數(shù)也不小了,要是哪天遇到個什么天災(zāi)人禍嗝兒屁了,衛(wèi)如昭就算有再大的血海深仇也找不到人算賬。

    沈柏這句話打動了衛(wèi)如昭,他抿唇?jīng)]再抗拒,趙徹知道他這是答應(yīng)了,面色稍緩,而后對沈柏說:“從明日起,宮里四處都會戒嚴,各國使臣住在宮中,所有人都會很忙,你最好安分點老實待在凌昭宮,不然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你!”

    這里是衛(wèi)如昭住的地方,沒有特殊情況,不會有人膽敢私闖。

    沈柏乖巧的點頭,一副“小爺天下第一聽話”的樣子。

    趙徹現(xiàn)在一點也不相信她會聽話,不過想到之前她的表現(xiàn),知道她有分寸,也沒多說什么。

    趙徹用完晚膳很快離開,這一夜,整個瀚京一派祥和安寧,所有人都在期盼著明日恒德帝大壽的熱鬧場面。

    只有巡夜司的人知道,這一夜有刺客偷襲國公府,燒了鎮(zhèn)國公世子的院子,險些殺死一個叫春喜的宮娥,刺客有五人,被國公府的護衛(wèi)截殺四人,捉到一個活口。

    吏部侍郎顧淮謹和巡夜司統(tǒng)領(lǐng)秦延?xùn)|低調(diào)將刺客押入大理寺,未敢聲張,以免驚擾恒德帝和各國來使。

    第二日寅時末,凌昭宮寢臥的燈亮起,宮人早早地送來熱水供衛(wèi)如昭洗漱。

    沈柏也被茶白叫醒起了個大早,她雖然沒有資格隨百官一起去參加祭天,宮人也為她準(zhǔn)備了一套暗紫色青絲繡飛燕錦衣,搭配有白玉配做裝飾,還有同色紫金暗紋抹額。

    茶白也得了一套宮娥衣裙,她腦子靈活,手腳也快,學(xué)著其他宮娥的樣子梳了發(fā)髻,然后細細幫沈柏穿衣束發(fā)。

    沈柏前些時日折騰得厲害,這幾日又只吃了rou粥,人又瘦了許多,原本就比一般少年嬌弱,如今瘦下去越發(fā)顯得眉眼秀麗。

    她脖子上的勒痕消散了許多,卻還是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看得久了便會發(fā)現(xiàn)她還沒長喉結(jié)。

    茶白心底很是擔(dān)憂,好在入了冬,天氣冷,找了一條黑色圍脖來幫她擋住。

    整理妥當(dāng),沈柏領(lǐng)著茶白一起出門,衛(wèi)如昭也正好從寢臥走出來。

    天還完全黑著,宮里各處都亮著燈火,在昏黃的燈火映襯下,衛(wèi)如昭褪下那套灰白僧衣,換上一身石墨色繡赤蟒華服。

    那套衣服是趙徹特意命內(nèi)務(wù)府的人為他趕制的,刺繡手法精妙,用金絲和銀絲繡著暗紋,肩膀和衣領(lǐng)袖口都攢著金玉寶石,在燭火下折射出粼粼的光澤,貴氣逼人,只只怕比太子服還要華貴。

    僧衣變?nèi)A服,棉麻發(fā)帶也變成了束發(fā)銀冠,云山寺的凈心師父除去佛堂上的溫潤慈悲,顯出骨子里的皇家威儀。

    尊貴至極,也絕美至極。

    他是先皇后的親弟弟,他本該是如此面目。

    衛(wèi)如昭掀眸朝沈柏看來,沈柏毫不猶豫,掀開衣擺朝衛(wèi)如昭跪下,雙手合著高舉過頭頂,俯身行了大禮。

    茶白跟著沈柏跪下,柔柔的替沈柏開口高呼:“拜見國舅!”

    身上穿的不是僧衣,衛(wèi)如昭也沒糾正茶白的稱呼,淡漠的收回目光,帶著宮人大步走出凌昭宮。

    外面早有禁衛(wèi)軍等候,護送他前去宮門口和祭天的百官匯合。

    等衛(wèi)如昭離開,沈柏才從地上起來,本能的打了個哈欠,牽動舌頭的傷口,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宮人在凌昭宮門口探頭探腦往里看,門口的禁衛(wèi)軍把長戟交叉擋著路,那宮人進不來,從袖子里拿出銀兩似乎想托門口的禁衛(wèi)軍傳話進來,沈柏看得分明,直接背著手踱步走過去。

    那宮人見到她,頓時松了口氣,急切道:“沈少爺,我家娘娘請你走一趟。”

    沈柏挑眉,走一趟?這是把她當(dāng)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了?

    嘴巴說不出話,沈柏回頭看了茶白一眼,茶白會意,柔聲開口:“奴婢是頭一回進宮,認不得宮里的貴人,敢問公公說的是哪位娘娘?”

    宮人也知道沈柏說不了話,飛快的掃了茶白一眼對沈柏說:“我家主子是德妃娘娘,陛下和一眾皇子去祭天了,怎么也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回來,娘娘擔(dān)心沈少爺在宮里憋得無聊,所以請沈少爺去莊賢宮坐坐?!?/br>
    外男嚴禁進入后宮,沈柏雖然才十四歲,但在外人眼里也是應(yīng)該避嫌的少年郎,就這么去莊賢宮,傳出去像什么話?

    怕沈柏拒絕,那宮人連忙又補充了一句:“淑妃娘娘也在?!?/br>
    沈柏唇角微揚,最后這句話怎么聽著有了威脅的意味兒,好像她不去莊賢宮,德妃就要把淑妃怎么樣似的。

    沈柏從春喜那里聽說了淑妃把自己從迎澤宮救出來的事,既然這宮人提到了淑妃,她若不走這一遭,未免有些忘恩負義。

    思及此,沈柏抓起茶白的手在她掌心寫道:乖乖待在凌昭宮,小爺走后,不論是誰找你,都不要出去!

    茶白秀眉緊蹙,不安道:“可是少爺……”

    沈柏用食指摁住茶白的嘴,彎眸笑得輕松,表示她對此行很有信心,一點也不害怕。

    今日茶白刻意把沈柏的眉毛畫粗了一些,又上了些脂粉讓她的五官看起來挺闊硬朗一些,這會兒她用手指壓著茶白,笑得自信又灑脫,饒是知道她是女子,茶白也忍不住臉熱起來。

    少爺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

    沈柏抓著茶白的肩膀把她轉(zhuǎn)了個面,看著她走回去才出了凌昭宮和那個宮人一起離開。

    莊賢宮離凌昭宮還有點遠,沈柏隨那宮人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才走到莊賢宮。

    昨夜恒德帝是宿在莊賢宮的,德妃起得比沈柏他們還要早一些,這會兒莊賢宮燈火通明,所有宮人都精神抖擻的伺候著,沈柏被帶到偏廳。

    偏廳里,德妃身著華服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穿著正紫色百鳥朝鳳貴妃服,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插著格式精致的珠釵,最惹眼的是那支七尾側(cè)鳳簪釵,淑妃坐在她右手邊,著寶藍色金縷百蝶貴妃服,同樣妝容精美,戴著一只五尾側(cè)鳳簪釵。

    兩人正柔聲說著什么,司殿太監(jiān)高聲喊道:“沈少爺?shù)?!?/br>
    兩人停下交談,同時看向殿門口,淑妃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明顯沒有想到沈柏這個時候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沈柏勾唇笑起,提步走進殿中,隔著四五步的距離,拱手沖兩人行禮,而后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現(xiàn)在說不出話來。

    德妃坐直身子,高貴柔媚的眸子一寸寸審視著沈柏。

    沈柏氣定神閑,由著她打量,和在自己家里沒什么兩樣。

    德妃這些年見過沈柏不少次,這孩子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之前她對沈柏最大的印象就是隔三差五闖禍的小屁孩兒,后來沈柏在太學(xué)院輕薄了顧恒舟,她對這事很是訝異,沒想到沈孺修教出了個好男風(fēng)的兒子,直到這次事情鬧到趙稠身上,她才意識到這個少年并不是傳言中那么簡單。

    良久,德妃朗聲吩咐:“來人,為沈少爺呈上紙筆!”

    沈柏不方便說話,那就寫下來,這寫在紙上的東西可比空口白牙說出來的話要有用多了。

    宮人很快呈上筆墨紙硯,一切準(zhǔn)備就緒,德妃笑盈盈的看向淑妃問:“本宮這兩日在京中聽聞了一些趣事,這事在城中傳得還挺熱鬧的,meimei可有耳聞?”

    淑妃在一開始的驚詫之后便沒再看沈柏,只垂眸看著自己指尖上好的蔻丹道:“臣妾病了好些時日,一直沒有踏出婉舒宮半步,并未聽聞什么趣事,jiejie不妨說來聽聽?!?/br>
    淑妃是真的病了,連侍寢都推了好幾次,她性子最像先皇后,恒德帝憐惜她,親自下令免了她晨昏定省,若非今日是恒德帝五十大壽,淑妃現(xiàn)在該躺在自己的寢殿里休息,而不是坐在莊賢宮陪德妃繞彎子。

    德妃知道淑妃是在躲自己,冷笑一聲勾了耳發(fā)幽幽道:“meimei病了這些時日,可真是錯過了一出大戲呢,現(xiàn)在滿城皆知,太傅獨子沈柏與我兒景淵之間有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淑妃和沈柏面色平穩(wěn),并沒有因為德妃的話有絲毫反應(yīng)。

    德妃直勾勾的盯著兩人,眼眸危險的瞇起,繼續(xù)道:“說起此事,meimei也算是個見證,數(shù)日前是meimei做主從迎澤宮把沈少爺帶走的,沈少爺當(dāng)時是何狀態(tài),meimei記得很清楚,沈少爺若當(dāng)真勾引景淵做那茍且之事,meimei應(yīng)該一眼就能看出來吧?”

    德妃一口將這件事定義為是沈柏勾引了趙稠,這架勢擺明是想讓沈柏寫下呈堂證供,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

    淑妃掩唇輕咳了一聲,柔柔道:“這么大的事,臣妾不敢妄言,沈少爺被世子殿下帶出宮以后不是立馬請?zhí)t(yī)診治了嗎?jiejie怎么不找那位替沈少爺診治的太醫(yī)問問?”

    男子不似女子,若當(dāng)真做了什么,身上必定會留下痕跡,太醫(yī)診治一下子就能看出來,自然是最有說服力的。

    不用淑妃提醒,德妃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這件事,但她一查,發(fā)現(xiàn)給沈柏看病的人是張?zhí)t(yī)。

    張?zhí)t(yī)在太學(xué)院的資歷很老,僅次于現(xiàn)在的太醫(yī)院院首蘇元化,蘇元化是她的人,張?zhí)t(yī)是先皇后的人,若先皇后沒死,如今坐在院首之位的應(yīng)該是張?zhí)t(yī)。

    沈柏是在先皇后寢殿出生的,那個時候就是張?zhí)t(yī)在照料她,后來先皇后離世,張?zhí)t(yī)除了給太子看病,就只給沈柏一個人看病。

    這樣的人,就算沈柏真的有什么問題,他必然也是會偏向沈柏的,哪會說實話?

    德妃恨得咬牙,面上卻笑得很和善:“meimei莫不是忘了,太醫(yī)院有規(guī)定,若無陛下諭令,任何人不得私泄病人病況,本宮便是召來太醫(yī)又能問出什么?”

    德妃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淑妃揉了下指尖輕聲說:“jiejie這話也確有道理,方才臣妾仔細回想了下,那日沈少爺從迎澤宮出來,發(fā)著高熱,小臉燒得通紅,狀態(tài)很是不好,本來這也沒什么,但臣妾無意中發(fā)現(xiàn)沈少爺衣擺上有小塊兒血跡,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靠近臀部?!?/br>
    淑妃沒有半句謊話,頓了片刻意味深長的說:“沈少爺既是男子,不會如女子那般來葵水,若是傷在那種地方,實在不大合理,jiejie說對吧?”

    德妃萬萬沒想到淑妃會說出這樣的細節(jié),她當(dāng)面問過趙稠,趙稠發(fā)誓說絕對沒有碰過沈柏,趙稠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她自是分得清趙稠是不是說的實話,在心里認定淑妃是故意抹黑趙稠,怒得拍桌:“淑妃!此事事關(guān)景淵的名聲,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莫要信口雌黃!”

    德妃的語氣嚴厲,三分警告七分威脅,淑妃臉上仍掛著柔和的淺笑,無辜的說:“方才臣妾便說了不敢妄言,是jiejie說問太醫(yī)無用,想要知道真相,臣妾才如實相告的,jiejie都未曾查證便如此呵斥臣妾,委實讓人有些委屈呢?!?/br>
    德妃反問:“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天,本宮便是現(xiàn)在扒了沈少爺?shù)囊路舱也怀鰝?,meimei讓本宮如何查證?”

    淑妃笑道:“那日不止臣妾一人看到沈少爺衣服上有血跡,世子殿下也看見了,還脫下外衫幫沈少爺遮擋,當(dāng)日值守宮門的宮人和禁衛(wèi)軍都曾親眼目睹,jiejie去內(nèi)務(wù)府查了當(dāng)值記錄召人一問便知,如何不能查證?”

    淑妃從容不迫、有理有據(jù),德妃一口氣哽在喉嚨,連精致的妝容都掩蓋不了難看的臉色。

    德妃本以為淑妃裝病躲著自己是在心虛害怕,今天想借機會讓沈柏承認是自己勾引的趙稠或者和趙稠之間根本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沒想到淑妃一開口卻是在變相的證明趙稠真的強辱了沈柏!

    這個淑妃,裝了這么多年溫柔嫻靜,這一次總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德妃咬牙切齒,一直安安靜靜站在那里的沈柏突然拿起筆蘸了墨汁寫字。

    外面天光漸漸亮起來,沈柏右手執(zhí)筆,左手攏著自己的衣袖,低頭專注的寫道:請德妃娘娘莫要苛責(zé)淑妃娘娘,待沈柏傷愈,會親自向陛下稟明,四殿下并未欺辱沈柏,一切只是誤會。

    德妃專門把沈柏請來就是為了得到這句話,但沈柏在前面先寫了她苛責(zé)淑妃,立刻讓人覺得是她利用淑妃逼迫了沈柏一樣。

    德妃擰眉,沉聲呵斥:“本宮只是在正常問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何時苛待淑妃了?沈柏,你別血口噴人!”

    沈柏點點頭,換了張紙繼續(xù)寫:娘娘的確未曾苛待淑妃,都是沈柏的錯,給四殿下和娘娘帶來了這么大的麻煩和困擾,沈柏甘愿認罰,還請娘娘莫要遷怒我爹,我爹一生正直坦蕩,他和沈家都不該因我蒙羞。

    德妃的確打算用沈孺修和沈家來威脅沈柏,但她還什么都沒說,沈柏這一句寫下來,就好像她用這個籌碼又逼沈柏改了口。

    沈家小子果然不是個善茬,三言兩語就能無中生有,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德妃立刻放棄讓沈柏寫什么呈堂證供的念頭,命令旁邊伺候的宮人:“把紙筆都給本宮收了!”

    宮人立刻上前拿走紙筆,德妃心底不安,擔(dān)心會出什么問題,又冷聲囑咐:“把他剛剛寫那兩張紙都燒了!”

    又有宮人上前幫忙,取下廳中一盞燈的燈罩,把沈柏剛剛寫過那兩張紙拿去燒掉。

    沈柏安安靜靜站在那里沒有反抗,那兩張紙剛點燃,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德妃剛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沈柏突然舉起右手拇指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德妃眼皮一跳,還沒來得及質(zhì)問沈柏想干什么,沈柏臉色一變,眼眶瞬間發(fā)紅,豆大的眼淚不住的滾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與此同時,顧恒舟大步走進偏廳。

    今日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繡鷹羽錦衣,肩膀、手肘和膝彎都有純銀打造的護具,戴著冷銀發(fā)冠,比平日更為老成冷漠,乍一看和鎮(zhèn)國公年輕時沒什么兩樣。

    宮人還在燒那兩張紙,顧恒舟直接走過去,先把火滅了,把那兩張紙的殘片拿在手里,然后才走到沈柏身邊沖德妃和淑妃行禮:“見過德妃娘娘、淑妃娘娘!”

    那兩張紙不知道燒成什么樣了,德妃心里的不安放到最大,卻還竭力保持冷靜,問:“世子殿下怎么沒隨陛下出宮祭天,來莊賢宮做什么?”

    顧恒舟說:“方才大理寺鄭大人拿著陛下諭令前來,要見沈少爺和淑妃娘娘,聽說她們在莊賢宮,所以來此?!?/br>
    顧恒舟表明來意,德妃卻敏銳的察覺到不對。

    今天是恒德帝五十大壽,昭陵舉國上下和周圍鄰國都要為他賀壽,大理寺若不是出了什么驚天大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人問話?

    德妃問顧恒舟:“世子今日親自帶著大理寺的大人來請人,可是為了我兒景淵?”

    顧恒舟一臉嚴肅道:“此案由大理寺主審,我并不知道詳情,娘娘可等大理寺結(jié)案之后再問鄭大人?!?/br>
    德妃一哽,說不出話來。

    顧恒舟又催促:“德妃娘娘現(xiàn)在可以讓我把人帶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