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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為聘:顧兄英年莫早逝在線閱讀 - 第92章 小爺不想活了(補更)

第92章 小爺不想活了(補更)

    淑妃停頓的間隙很小,顧恒舟卻敏銳的察覺,他單手抱著沈柏,騰出一只手脫下自己的外衫把沈柏完全裹住,然后才對淑妃說:“他燒得厲害,晚輩先帶她出宮診治,過幾日再入宮感謝娘娘?!?/br>
    淑妃壓下疑惑,淡淡開口:“不必再專程進宮道謝,你們平安出宮以后,這事就當沒發(fā)生過?!?/br>
    趙稠私自扣押懲罰沈柏本就有錯,就算知道是淑妃把沈柏救走交給顧恒舟,也不敢把事情鬧大,淑妃好歹也是貴妃,就算趙稠再不滿,頂多也只能讓德妃暗中下點小絆子,興不起什么風浪。

    顧恒舟頷首謝過,不在多言,抱著沈柏離開,春喜和小貝一路緊跟在后面。

    沈柏燒得迷迷糊糊,前世的記憶在夢境里變得很是破碎,她一會兒是夢中人,一會兒又是旁觀者。

    夢境最后,她看見顧恒舟穿著一身金色蓮花鎧甲,帶著三千精銳趕赴邊關(guān),然而才剛到遠烽郡,就和早就埋伏在那里的忽熾烈對上。

    忽熾裂帶的兵馬是顧恒舟的好幾倍,那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顧恒舟帶著那三千精銳不斷突襲,想要沖出包圍圈,然而忽熾烈他們用的弓弩殺傷力極強,盾牌根本抵擋不住,隊形不斷被打散,然后再重組。

    殺到最后,只剩下顧恒舟一個人。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浸濕,正黏噠噠的往下滴血,呼吸很重很急,周圍全是倒下的將士的尸首。

    空氣里的血腥味濃郁得讓人幾乎要吐出來。

    忽熾烈抬手讓所有人停下,策馬走到顧恒舟面前,姿態(tài)高傲的說:“顧大統(tǒng)領(lǐng),為了公平起見,我和你單打獨斗決一死戰(zhàn)如何?”

    沈柏氣得把忽熾烈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什么叫公平?

    顧恒舟日夜兼程趕了好久的路,剛剛還經(jīng)歷了一場鏖戰(zhàn),消耗了大量體力,忽熾烈埋伏在這里一直養(yǎng)精蓄銳,怎么可能公平?

    但以顧恒舟的秉性,他是不會降的。

    顧家人的血性和傳承可在他的骨子和靈魂里,為將者,除了馬革裹尸、戰(zhàn)死疆場,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顧恒舟毫不意外的應下了忽熾烈的戰(zhàn)書。

    他沒有過多停歇,握著長戟夾了馬腹主動攻向忽熾烈。

    長戟刺挑,他用的是太學院武修師父教的最基本的招式,因為反復練習了十多年,將威力發(fā)揮到了最大。

    雖然他身后再沒有一個將士呼應,連軍旗也早就倒在地上被血水浸透,被敵軍的戰(zhàn)馬踐踏,顧恒舟渾身的氣勢也依然霸道強橫,仿佛有千軍萬馬支援的雷霆之勢。

    忽熾烈一開始以為拿下顧恒舟是輕而易舉的事,過了七八個回合才漸漸警惕起來,這個叫顧恒舟的昭陵武將,即便是戰(zhàn)斗到只剩自己一個人,也絕不容任何人小覷!

    沈柏之前一直很好奇顧恒舟是怎么死的,如今在夢里看見,卻只覺得心疼絕望。

    敗局已定,他一個人身陷囹圄,就算打敗忽熾烈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里。

    但他執(zhí)著的拿著長戟戰(zhàn)斗,要流盡最后一滴血,耗盡最后一絲氣。

    突然,忽熾烈一記長槍刺在顧恒舟左胸。

    忽熾烈和暮客砂一樣,身形高大,力大無窮,長槍刺過去那一下,沈柏清晰的聽見了金甲破碎的聲音。

    沈柏的心懸起來,眼睜睜的看見忽熾烈一槍擊穿金甲,筆直的捅進顧恒舟心臟,一如后來沈柏被忽熾烈當胸刺了一槍一樣。

    沈柏胸口同時感覺一陣劇痛,顧恒舟卻沒有停下,任由長槍穿透自己的身體,迅速逼近忽熾烈,抓著長戟就要扎進忽熾烈脖子,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接射穿顧恒舟的右手手腕。

    顧恒舟,不要打了!

    沈柏忍不住在心里懇求,顧恒舟聽不見,一心只想殺了忽熾烈。

    第二支、第三支箭接連不斷的射到顧恒舟手上。

    他的心臟被刺穿,殷紅guntang的血一直不停地順著長槍往外涌,手上和腿上也被射了不少箭。

    忽熾烈沒有呵斥這些人,有人大著膽子上前,一刀抹了獵云的脖子。

    獵云哀鳴一聲倒地,顧恒舟也隨之倒在地上。

    越西敵軍吹響牛角,慶祝這場伏擊戰(zhàn)的勝利,他們勝了,擊殺了昭陵最精銳的兵馬和最厲害的武將。

    忽熾烈回到馬背上,眼底閃過陰翳,不過很快就被笑容取代。

    就算最后手下的人動手幫了他又算什么?只要結(jié)果是他們?nèi)〉昧藙倮痪秃昧耍?/br>
    忽熾烈騎著馬,故意從顧恒舟和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將士身上踩過,其他人立刻策馬跟在后面。

    牛角聲肅穆哀沉,越西將士臉上全都帶著笑,誰也沒有在意已經(jīng)倒下的人會變成什么樣。

    心痛到無以加復的地步,熟悉的窒息感襲來,沈柏猛然驚醒,像是一下子從水底浮到水面,沈柏本能的大口大口呼吸,被刺眼的陽光刺得又閉上眼睛,一個驚喜的聲音說:“世子殿下,沈少爺醒了!”

    偏頭,身邊跟著一個瓜子臉的宮娥,宮娥看著很面生,臉上的笑意卻很和善,沈柏看了她一會兒,動了動脖子,回頭正好對上顧恒舟覆著擔憂焦急的眸。

    “顧兄?”

    沈柏啞著聲喚道,嗓子痛得厲害,隱隱帶著血腥味。

    還能認人,腦子應該沒有燒糊涂,顧恒舟看了一會兒移開目光,只留了冷硬緊繃的下巴給沈柏,說:“別廢話,馬上就能出去了!”

    出去,去哪兒?

    沈柏腦子混沌,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重活了一世,昨天被趙徹召進宮,然后又被帶到了趙稠的迎澤宮。

    趙稠這個龜兒子,可真不是人?。?/br>
    沈柏暗罵了一句,心臟還殘留著夢境帶來的劇痛悲傷,眼角滑下熱淚,沈柏深吸兩口氣壓下痛楚輕聲問:“現(xiàn)在我們到哪兒了?”

    春喜立刻開口:“回沈少爺,咱們馬上要到永安門了?!?/br>
    到永安門就只剩三道宮門出宮了。

    沈柏喘著氣靠在顧恒舟臂彎,有氣無力的說:“顧兄,過永定門到玄武門出宮吧?!?/br>
    顧恒舟腳下步子頓了一下,永定門是朝臣上下朝的必經(jīng)之路,這個時辰差不多也該散朝了。

    顧恒舟問:“你想把事情鬧大?”

    沈柏輕輕笑了一聲:“顧兄,我現(xiàn)在渾身都疼得很,你總不能讓我咬牙吃了這個啞巴虧吧?”

    她可是讓太學院夫子一個頭兩個大的小霸王,什么時候乖乖聽話過?

    春喜也在旁邊聽著,忍不住小聲提醒:“沈少爺,那可是四殿下,你難道要和四殿下結(jié)仇嗎?”

    趙稠是德妃所出,外公只是當朝丞相,若不是趙徹為嫡,早些年還有個衛(wèi)家撐腰,只怕早就被廢黜,改立趙稠做儲君了,沈柏只是一個小小的探花郎,拿什么跟趙稠斗?

    沈柏知道春喜這話是什么意思,幽幽的說:“天理昭昭,這世上總有公道的,若是沒有,小爺就不活啦~”

    不想活你難道還要去尋死?

    顧恒舟聽得胸口怒火直竄,抿著唇?jīng)]吭聲,抱著沈柏改道永安門。

    兩人剛走到永安門,剛下朝的朝臣也一股腦的涌出來。

    隔著一段距離,所有人都看見顧恒舟抱著一個人急匆匆的往宮門方向走。

    走在最前面的朝臣品階都比較低,不敢輕易上前跟顧恒舟打招呼,沈孺修面色凝重的走在后面,今天朝上沒什么大事,恒德帝也和往常一樣沒有特意囑咐他什么,他猶豫著沒敢把沈柏失蹤的事捅到御前。

    正思索著,前面嘀嘀咕咕的議論聲傳入耳中:“世子殿下不是在休假嗎?怎么從宮里抱了個人出來?”

    抱了個人?

    沈孺修掐斷思緒,往前跑了兩步,顧恒舟正好抱著沈柏過了永安門,沈孺修沒看見人,猶豫了一下,拎著朝服衣擺大步跑著追上去。

    沈孺修身為太傅,平日最是克己守禮,從來不會行差踏錯一步,今日卻拎著衣服在宮里跑起來,和平日儒雅的形象實在相差甚遠,驚掉了好些同僚的下巴。

    世子殿下從宮里抱了人和沈太傅有什么關(guān)系?他跑那么快,難不成還想縱容自己那個不孝子嫁進國公府,這不是要貽笑大方?

    沈孺修不知道其他人等著看笑話,快到玄武門的時候,終于追上顧恒舟。

    沈孺修年紀大了,好久沒這么跑動過,喘得很厲害,跑近以后看見顧恒舟抱的是沈柏,頓時松了口氣,又見沈柏小臉通紅,唇色慘白,奄奄一息頓覺擔憂,連忙對顧恒舟說:“多謝世子找到小柏,小柏看上去很不好,老臣先帶她回府診治,等她病好了再帶她親自登門道謝?!?/br>
    沈孺修說著想從顧恒舟懷里接過沈柏,顧恒舟沒把人給他,冷冷的說:“人是我找到的,我要先帶回國公府問她幾句話?!?/br>
    沈孺修頓時生出警惕:“可是小柏又做什么得罪世子了?世子有什么不滿,盡可跟老夫說。”

    顧恒舟并不正面回答沈孺修的問題,態(tài)度強硬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輪不到其他人插手。

    沈孺修心底的憂慮更深,一行人已到了玄武門,小貝拿出太子印鑒,沈孺修也亮了腰牌,禁衛(wèi)軍放行,卻攔下春喜,厲聲呵斥:“你是哪個宮的?沒有出行令,怎敢擅自出宮?”

    春喜嚇得手足無措,顧恒舟淡淡開口:“這是四殿下賜來照顧沈少爺?shù)?,若有疑問,盡可去問四殿下!”

    宮女不同一般大戶人家的奴婢,就算主子說了要把她送人,也要在內(nèi)務府走一系列的流程才能放出宮去,但禁衛(wèi)軍都認得顧恒舟,知道他從來都不會撒謊,猶豫了一下還是讓春喜跟著出去。

    出了宮,沈孺修一直琢磨著顧恒舟剛剛的話,忍不住問:“這事怎么牽連到四殿下了?”

    顧恒舟沒回答,李杉已駕著馬車過來。

    沈柏是他送進宮來的,昨晚沈柏沒回太傅府,他明知道真相也沒回太傅府稟報,顧恒舟看他的眼神冷銳如刀,沈孺修看他的眼神也很復雜。

    李杉卻面色如常,仿佛感受不到他們眼神里的深意,停好馬車以后跳下來跪在地上做腳凳。

    顧恒舟心里窩著火,也沒客氣,直接踩著李杉把沈柏抱上馬車,春喜跟著上車。

    馬車是單乘的,坐三個人擠了點,沈孺修沒上去,招了自己的馬車跟在后面。

    上了馬車,顧恒舟把沈柏橫抱在自己腿上。

    剛剛說完幾句話,她又昏睡過去,這會兒身子不斷顫抖著,過了好半天才喊了一聲冷。

    聲音極啞極弱,若不是顧恒舟耳力極好都聽不見。

    顧恒舟皺眉,一把抓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冷得很,像是泡在冰水里剛拿出來的,當她小臉燒得通紅,額頭都冒出細密的汗來。

    沈柏抖得厲害,很快牙齒都跟著打顫,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顧恒舟繃著臉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沈柏突然哭起來。

    她沒有睜開眼睛,就是眼淚不斷的往下掉,和清醒時故意演戲不一樣,她看起來傷心極了,像是失去了最最愛的那個人。

    春喜坐在對面,被沈柏嚇住,遲疑的問:“世子殿下,沈少爺是不是做噩夢了,要不要叫醒她?奴婢聽一些老人說,被夢魘住對身體不好?!?/br>
    顧恒舟眼底凝出寒冰,冷冷命令:“轉(zhuǎn)過頭去!”

    春喜肩膀抖了一下,不敢不聽,乖乖把頭轉(zhuǎn)到一邊,透過翻飛的窗簾看著外面街道,她已經(jīng)七年沒有出來過了。

    沈柏哭得停不下來,發(fā)著高熱,沒一會兒鼻涕也冒出來,呼吸不了,她只能張著嘴巴喘氣,等春喜轉(zhuǎn)過頭,顧恒舟扯下汗巾幫沈柏擦眼淚,一點也不嫌棄的幫她把鼻涕也擦掉。

    沈柏毫無所覺,嘴里無意識的發(fā)出夢語,聲音很微弱,顧恒舟低頭湊近,聽了半天才聽見她說:顧恒舟,別死。

    顧恒舟錯愕,沒想到沈柏做的噩夢竟然是他死了。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真的會哭得這么傷心嗎?

    顧恒舟直接讓李杉把馬車駕到國公府,抱著沈柏回了自己的荊滕院。

    知道攔不住他,沈孺修半路改道去太醫(yī)院把張?zhí)t(yī)請來,顧恒舟剛把沈柏放到床上,沈孺修便帶著張?zhí)t(yī)趕到。

    張?zhí)t(yī)剛搭上沈柏的手腕便看出她來了葵水,眼皮一跳,下意識的看向沈孺修,若要把沈柏放這里診治,沈柏的身份就隱藏不住了。

    顧恒舟把張?zhí)t(yī)眼底的擔憂看得清清楚楚,對沈孺修說:“太傅請移步,晚輩有幾句話想對您說?!?/br>
    顧恒舟語氣嚴肅,沈孺修已經(jīng)預感到他想說什么,心底莫名有點五味雜陳。

    春喜在屋里幫張?zhí)t(yī)的忙,顧恒舟出來以后帶上門,讓顧三守在院門口不讓任何人進來,自己則帶著沈孺修去了書房。

    武將的書房不似文人的書房全是墨香氣息,顧恒舟的書房里還擺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沈孺修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然后便聽見顧恒舟說:“太傅打算讓沈柏女扮男裝到什么時候?”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親耳聽見顧恒舟這么問,沈孺修還是忍不住心尖微顫。

    這個秘密終究還是沒能藏住。

    一直竭力隱藏的事終于被人挑破,在剛開始的不安驚愕以后,沈孺修很快恢復平靜,好奇的看著顧恒舟問:“世子殿下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的?”

    顧恒舟坦白的回答:“在恒襄江,我和她一起墜江,她昏迷不醒,為她治傷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鳖櫤阒壅f完立刻補充道,“那個時候我眼睛中毒看不見,并未有什么不矩之事?!?/br>
    他是沒做什么不矩之事,但沈柏對他可把該做的不該做的事都做完了。

    沈孺修是相信顧恒舟的品性的,沈柏是女兒身這件事無從抵賴,沈孺修疑惑:“世子殿下既然已經(jīng)識破她的身份,為什么不向陛下揭發(fā)此事?”

    顧恒舟抿唇,他剛發(fā)現(xiàn)沈柏是女兒身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把沈柏拎到御前澄清此事,但后面這一路的經(jīng)歷讓他猶豫起來,如今趙稠又和沈柏結(jié)了怨,這個時候爆出沈柏是女兒身,必然會讓她和整個太傅府陷入萬劫不復的死地。

    顧恒舟說:“馬上就是陛下的五十大壽,此時爆出這種事,對誰都不好。”

    是啊,各國都派了使臣來給恒德帝賀壽,突然爆出太傅獨子其實是女兒身,這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昭陵舉國上下沒一個眼神好使的人,竟然連一個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來。

    沈孺修點點頭,嘆著氣無奈道:“老夫也不想讓小柏一直如此下去,但在沒有十成把握保她無虞之前,老夫斷然不會拿她的性命冒險?!?/br>
    他已經(jīng)活了幾十年,不在乎自己什么時候死,只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沈柏就這樣死去。

    她還年輕,應該多看看這人世的繁華。

    沈孺修語氣誠懇,滿是關(guān)切,分明是一個很慈愛的父親,顧恒舟不由得問:“太傅既然明知自己會陷入如此險境,當初為什么要指鳳為凰隱瞞此事?”說到這里顧恒舟頓了一下,想起沈柏是在先皇后寢殿出生的,探究的問,“難道這件事背后還有其他隱情?”

    顧恒舟目光灼灼,如同火把,要驅(qū)散眼前的黑霧,看看過去的真相到底如何。

    沈孺修剛想說話,顧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世子,國公大人來了?!?/br>
    沈孺修一驚,顧恒舟結(jié)束話題,開了門大步走出去。

    院子里沒有別人,顧廷戈已走到臥房門口,顧恒舟壓下焦急喊了一聲:“爹!”

    顧廷戈站在門口看過來,顧恒舟和沈孺修一起走過去,顧廷戈看了沈孺修一眼,溫聲道:“我聽說行遠你把沈少爺帶回府上了,過來看看?!?/br>
    顧廷戈今天也沒出府,還不知道顧恒舟是從宮里把沈柏帶回來了,沈孺修立刻拱手道:“犬子發(fā)著高熱,情況緊急,又來府上叨擾,還請國公大人見諒?!?/br>
    顧廷戈意外的問:“沈少爺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病了?”

    沈孺修這會兒也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讓顧廷戈進屋去也很不妥,沈孺修只能轉(zhuǎn)移話題,說:“她自小體質(zhì)就比較弱,許是昨夜受涼了,老臣正好有些事想跟國公大人說,國公大人可能借一步說話?”

    顧廷戈略加思索,把沈孺修帶到自己院子。

    兩人走后,顧恒舟回到寢臥,張?zhí)t(yī)剛寫完方子讓春喜去抓藥。

    春喜拿著藥方往外走,顧恒舟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交給她:“外面守著的人叫顧三,把玉佩給他看,讓他派兩個人與你一起去藥鋪。”

    春喜連連擺手:“奴婢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這么多人?!?/br>
    顧恒舟不容拒絕的說:“拿著,照我吩咐的做!”

    春喜只好接下玉佩離開,顧恒舟這才走到床邊,張?zhí)t(yī)不知他已識破沈柏的女兒身,正琢磨著該用什么法子支走他,顧恒舟問:“她情況怎么樣?”

    張?zhí)t(yī)擰眉嘆氣:“受寒嚴重,高熱不斷,得先熬一副藥看看情況,若是一直高熱不退,燒到肺腑,只怕會出大問題。”

    而且又正值來葵水時期,情況就更棘手了。

    張?zhí)t(yī)沒把后面這句話說出來,顧恒舟卻從他臉上看出事態(tài)有多嚴重,臉也跟著沉下去。

    氣氛正僵持沉默著,趴在床上的沈柏哼了一聲,不安的翻動身體,顧恒舟下意識的伸手把她摁住不讓她動,沈柏扭了兩下,委委屈屈的哭出聲:“疼!”

    顧恒舟問:“哪兒疼?”

    張?zhí)t(yī)生怕沈柏這會兒意識不清醒會說肚子疼,一顆心懸起來,卻聽見沈柏說:“背疼?!?/br>
    還好不是肚子疼。

    張?zhí)t(yī)剛準備松一口氣,卻見顧恒舟掀開被子去解沈柏的腰帶。

    張?zhí)t(yī)眼睛瞪大,想也沒想一把摁住顧恒舟的手低呼:“世子,萬萬不可!”

    顧恒舟沒理張?zhí)t(yī),直接解了沈柏的腰帶,把她翻了個面讓她趴在床上,把衣服退到腰間。

    她渾身燒得發(fā)紅,只有胸上還纏著裹胸布,張?zhí)t(yī)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兒冒出來,顧恒舟卻是眉眼未動,神色冷沉一片死寂,沉聲提醒:“看看她背上為什么會疼?!?/br>
    顧恒舟看上去太平靜了,一點也不好奇那裹胸布是什么東西,張?zhí)t(yī)忍不住問:“世子殿下,你……知道了?”

    顧恒舟冷眼覷著他:“我知道什么?”

    張?zhí)t(yī)不敢多言,低頭仔仔細細檢查沈柏的背。

    沈柏生得白,這會兒發(fā)著高熱,渾身都有點紅,背部卻紅得格外厲害,有些地方還有細小的紅點,張?zhí)t(yī)一開始以為那是起的什么紅疹,試著用手摸了一下,沈柏又悶悶地喊:“好疼?!?/br>
    疹子只是癢,為什么會疼?

    張?zhí)t(yī)狐疑,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猛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說:“這……這好像是針眼兒,誰用針扎她了?”

    話音落下,顧恒舟周身的氣息都染上冷戾,他眼眸微掀,危險的問:“你確定是針眼?”

    張?zhí)t(yī)又確認了一遍,點頭道:“是針眼沒錯了,這一片皮膚不是因為高熱發(fā)紅,而是被針扎得腫起來了,現(xiàn)在還不知道針扎得有多深,若是扎到腰椎頸椎這些重要部位,是會出大問題的!”

    顧恒舟是習武的,當然知道張?zhí)t(yī)說的大問題是什么,垂眸掩下眸底的煞氣,冷聲道:“你先好好問她診治,需要什么藥材,我自會讓人去拿?!?/br>
    整個昭陵,除了皇宮,也就國公府的藥材最全了,但凡宮里有的好藥,國公府都能有一份。

    張?zhí)t(yī)點點頭,想到沈柏正在葵水期,又小聲說:“世子,沈柏她現(xiàn)在正來著葵水,你能不能讓人想辦法拿點月事帶來?”

    反正顧恒舟已經(jīng)知道沈柏是女兒身了,張?zhí)t(yī)提起要求來也大膽些。

    顧恒舟說:“這件事我去想辦法?!?/br>
    顧恒舟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張?zhí)t(yī)禁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世子殿下,這事……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吧?!?/br>
    張?zhí)t(yī)不知道顧恒舟和沈孺修的談話內(nèi)容,拿不準顧恒舟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

    顧恒舟轉(zhuǎn)身看著張?zhí)t(yī),意味深長的說:“這件事我不會隨便說出去,今日發(fā)生的事,張?zhí)t(yī)應該也不會跟任何人說吧?”

    沈柏是在先皇后寢殿出生的,先皇后肯定知道她的身份,宮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秘密,張?zhí)t(yī)敢?guī)蜕虬仉[瞞,只怕也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顧恒舟這句話,自然是讓張?zhí)t(yī)不要把他已經(jīng)識破沈柏女兒身這件事轉(zhuǎn)告給上面的人。

    顧恒舟平櫻花國就高冷疏漠,讓人覺得難以接近,這會兒暗含了威脅的意味,更顯冷厲,明明才十八歲,身上已有了讓人難以直視的鋒芒和威壓。

    張?zhí)t(yī)率先垂下眸子,避開顧恒舟的目光,鄭重的說:“微臣自是不敢胡言亂語。”

    顧恒舟離開,張?zhí)t(yī)問顧三要了熱水和酒來幫沈柏清洗傷口擦身子,酒一沾到背,沈柏就痛得直哼哼,張?zhí)t(yī)只能不停安慰:“小柏柏聽話,沒事了,上了藥很快就不會疼啦?!?/br>
    清洗完傷口,張?zhí)t(yī)從藥箱里找了藥粉先給沈柏灑上,藥粉是白色,粉末很細,灑到背上沒多久,有針眼的地方很快變成黑色,竟是密密麻麻一大片,有好幾十個針眼。

    張?zhí)t(y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被扎了這么多針,也難怪她會一直喊疼了。

    張?zhí)t(yī)又把沈柏的胳膊和腿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傷口以后才放下心來。

    顧恒舟親自去找了月事帶回來,張?zhí)t(yī)本來以為他會嫌晦氣打算自己幫沈柏弄這個,顧恒舟卻直接把沈柏抱起來往耳房走,張?zhí)t(yī)只好壓下震驚把月事帶的使用方法告訴顧恒舟。

    顧恒舟把沈柏抱進耳房,幫她弄好月事帶,從自己柜子里找了一身干凈衣服給她換上才出來。

    沈柏背上的針眼他也看到了,特意讓沈柏趴在床上不許她動彈。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春喜才熬好藥送來,半蹲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喂給沈柏喝。

    沈柏的腦子不清醒,平日什么都不挑的人這個時間耍起小孩兒脾氣,嫌藥苦難喝,喂進去又吐出來。

    來回幾次,藥被吐了一地,顧恒舟看不下去,捏著沈柏的下巴面朝自己,冷聲問:“到底喝不喝藥?”

    春喜和顧恒舟不熟,還以為他脾氣很大會揍沈柏,沈柏哭得眼角很紅,眼睫還掛著淚珠,春喜忍不住幫她說話:“世子,沈少爺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如奴婢去拿點蜜餞來,哄哄她就好了。”

    顧恒舟從春喜手里拿過藥碗,春喜只當他默許自己的提議,出去找蜜餞。

    張?zhí)t(yī)被帶到客房休息,屋里只剩下顧恒舟和沈柏兩人,沈柏腦袋扭著很不舒服,細微的掙扎了一下,嘴巴一癟委屈的控訴:“顧恒舟,你兇我,我都病成這樣了,你竟然還兇我!”

    顧恒舟湊近一點,問:“還認得我?”

    沈柏點頭,說:“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顧恒舟說:“喝藥!”

    沈柏搖頭,也不說話,就吧嗒吧嗒的一個勁兒掉眼淚,活似讓人扎她的是顧恒舟,讓她病成這樣的也是顧恒舟。

    沒出息的小哭包。

    顧恒舟在心里說,知道這個時候跟沈柏講道理講不進去,直接仰頭喝了一口藥堵住沈柏的嘴。

    藥還是苦的,沈柏本能的抗拒掙扎,卻被顧恒舟扣住后腦勺動彈不得,如此反復好幾次,這碗藥終究還是全部喂進沈柏嘴里。

    “呸呸呸!”

    沈柏不死心的想把藥再吐出來,這動作落在顧恒舟眼里莫名有些刺眼,顧恒舟重新覆上,強勢的不容拒絕的將她嘴里的藥味都變成自己的味道。

    沈柏一開始還試圖掙扎,發(fā)現(xiàn)掙扎不過就喘著氣開始哭,發(fā)現(xiàn)哭也沒用以后,就只能乖乖的認慫,任由顧恒舟攻城略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恒舟才放開沈柏,沈柏失力的把腦袋埋在枕頭上,氣喘得很急,卻還死性不改,放狠話:“你敢欺負小爺,等小爺病好了,一定把你揍成豬頭!”

    她聲音啞得厲害,氣得哼哧哼哧,一點震懾力都沒有,反倒是小臉紅撲撲,唇也紅撲撲,于病弱之上添了兩分柔媚。

    顧恒舟抬手擦去她唇角的水光,指腹壓在她唇上輕輕摩挲了兩下:“不是喜歡我么,還想揍我?”

    沈柏腦子混沌,氣憤的說:“揍的就是你,就知道仗著小爺喜歡你欺負人!”

    這算哪門子欺負?

    顧恒舟沒說話了,指腹卻一直壓在沈柏唇上沒收回來,春喜很快找來蜜餞,急匆匆的趕回來,一進屋發(fā)現(xiàn)顧恒舟的手壓在沈柏唇上,頓時嚇得停下,到嘴邊的話也生生咽下。

    顧恒舟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把空藥碗遞給她,淡淡道:“藥已經(jīng)喝完了,你先在這里照顧她,張?zhí)t(yī)就在旁邊客房休息,若是有什么事,找他或者找顧三都可以?!?/br>
    春喜接過碗訥訥的應是,沒明白自己怎么才走這么一會兒世子殿下就讓沈少爺把藥喝了,沈少爺?shù)难劢强瓷先ジt了,難道世子殿下剛剛打沈少爺了?可世子殿下看沈少爺?shù)难凵窈軠厝岚?,應該不會打沈少爺吧?/br>
    春喜小小的腦袋裝滿了大大的疑惑,顧恒舟自然不會為她解答,吩咐完便出了荊滕院去找顧廷戈,下人剛好把沈孺修送走。

    顧恒舟一進屋,顧廷戈便沉聲問:“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太傅說你從四皇子那里把人帶回來的,你闖迎澤宮了?”

    顧恒舟拱手行禮:“兒子并未擅闖迎澤宮,是淑妃娘娘幫忙找的人。”

    聽到顧恒舟提起淑妃,顧廷戈眉心攏起,顧恒舟繼續(xù)說:“父親常年不在京中不太清楚,這些年四殿下行事越發(fā)乖張,很多時候會故意從太子殿下手里搶東西,今年秋獵沈柏為太子殿下選了匹馬,四殿下看上了便直接騎走,沒想到中途墜馬,差點折了一條腿,四殿下昨夜將沈柏扣留在自己宮中也是因為此事想泄憤?!?/br>
    顧廷戈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提出疑問:“秋獵的馬匹都是御馬監(jiān)精心挑選飼養(yǎng)的,性子一般不會太烈,怎么會讓四皇子墜馬?”

    顧恒舟隱下沈柏參與在其中的部分說:“是姜家大小姐身邊的婢女私帶了一支熏香,熏香中有一味原料刺激了馬匹,才會導致那馬性情突變,將四殿下甩下馬。”

    這事還把姜家牽扯進來了?

    顧廷戈眼神冷凝,一點也不相信姜德安府上的下人這么蠢,竟然不知道秋獵隨行醫(yī)官都會統(tǒng)一配制驅(qū)蚊熏香。

    不過這事已經(jīng)過去,他一個剛回京的人沒必要再追究這事挑起事端。

    顧廷戈默默消化著事情的起因,顧恒舟停頓了片刻才繼續(xù)道:“四殿下扣留沈柏之事太子殿下也知道,我猜測太子殿下是想借這次機會,試探并敲打四殿下一番?!?/br>
    先皇后娘家這些年日漸沒落,太子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撐,恒德帝年歲漸大,若任由趙稠繼續(xù)囂張下去,日后還真說不好會發(fā)生什么事。

    顧廷戈對趙徹的舉動還能理解,看向顧恒舟問:“這件事你事先也知道?”

    顧恒舟搖頭:“兒子也是今日進宮以后才隱隱猜到的,也許是兒子平日在太學院表現(xiàn)得太正經(jīng),太子殿下可能覺得兒子不會愿意參與這樣的事?!?/br>
    皇家權(quán)術(shù)總是摻雜著算計血腥,和顧家世代傳承的家風的確看上去格格不入。

    顧廷戈沒有懷疑顧恒舟的話,抓住重點問:“所以,你今日是自己決定一早進宮去找沈家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