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跟在慕長安屁股后面勤勤懇懇轉了一周，每天寫病志、搬病人、追術后，饒是她體力好，依然七天有四天直接累癱在地上。

    這個時候，慕長安總是走上前，用腳尖踢她上肢：“喂，醒醒。”

    至微滿身疲倦坐起來，慕長安必然嫻熟地甩過來一瓶開了蓋的安素。

    拜上不完的手術所賜，至微已經(jīng)習慣了豬飼料味的安素，并靠它續(xù)命了。

    慕長安自然也不是鐵打的，好幾次和至微一樣，下了臺就腳步虛浮，兩人不管不顧席地而坐小憩一會，然后，背靠背干掉兩瓶安素。

    這人別的地方固然很招人恨，單論做手術，連最恨他的人都得佩服他。

    手術臺上的他安靜如同一坨面，怎么捏都行；發(fā)起飆來如同火山爆發(fā)，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只要手底下進行得順利，怎么著都行，一旦助手沒跟上，或者器械護士沒有到位，某人露出來的兩只眼睛就會發(fā)出氦閃般摧古拉朽的力量。

    至微和眾位師兄，甚至包括李知晨，都被慕長安丟過止血鉗，問候過祖宗十八代，被罵的最多的是杜楠，簡直是被慕長安踐踏尊嚴地罵，至微看到好幾次，這個大男生被罵的眼淚在眼眶里轉圈圈。

    當然，再難忍的淚也是不能落下來的，落下來會被慕長安掃地出門，對于規(guī)培生來說，意味著轉科成績?yōu)?，后果更嚴重。

    慕長安下手和打人一樣快準狠，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和拖泥帶水的，下完一刀，護士下一步的器械必須遞到他手上，一切都得剛剛好合他的意。

    慕長安速度太快了，總是看見手在動還沒回味過來，一根血管就縫好了。

    李知晨告訴至微，他當年練習打結，把線拴在杯蓋上，苦練七七四十九天，練到了一分鐘打70個結而杯蓋不動，慕長安第一天進外科一分鐘打112個，杯蓋紋絲不動。

    那一刻，李知晨就知道眼前這個變態(tài)是他這輩子都追不上的外科奇才。

    跟臺一周，親眼見證了20多天吃不下東西的腸梗阻病人，術后三天就吃上米飯飲食自由了，那一刻至微居然有一種滿足和自豪感。

    家里那些名醫(yī)，對病人熱情，對待家人總是帶著一股處方味的淡薄，極其沒有溫度。

    自從跟了慕長安，切身參與到這項事業(yè)中來，至微恍然覺悟，醫(yī)生是有溫度的，他會通宵達旦查資料，為病人制定最精良的手術方案，也會冒雨跑去給信仰基督教的人買《圣經(jīng)》。

    慕長安冰山臉下跳動著一顆為他人生命燃燒的火熱的心。

    這樣的人，活該被我蘇至微狠狠愛。

    自從被慕長安“禁止/性/sao/擾上級醫(yī)師”后，至微又找到了一塊自由抒發(fā)對慕長安赤膽忠心的地方，那就是寢室群。

    情緒來了，就把群當做表白墻，什么都往上發(fā)，比如“慕醫(yī)生，命給你”比如“慕醫(yī)生帥得令人心臟驟?！北热纭八侥猩窨偣卜謳撞健?.....一般，迫于蘇老大yin威，大家不敢視而不見，同時對老大這種行為感到無語，于是就集體送上各種表情包以求生存。

    實際行動上，至微總是竭盡所能包辦慕長安的三餐，只要她有空，無論多晚，慕長安下了手術就有熱騰騰的外賣奉上，無論多早，總有一份三大物質比例得當?shù)脑绮退藕蛑?/br>
    其他幾位師兄，包括李知晨，饑腸轆轆回來，看到桌上的餐食，饞得流口水卻半粒米飯都分不到，只要手指一動，至微立刻就光速出現(xiàn)并把餐盒攬到懷里“這是給慕醫(yī)生的?！?/br>
    這可不是簡單的飯，這是至微專門掛了個營養(yǎng)科的專家號，花了血本給慕長安量身定做，提高某方面欲望的藥膳。

    李知晨們想吃，門都沒有。

    被差別對待后，李知晨檸檬了，酸溜溜跟慕長安說：“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把小師妹迷得就差把求交往刻腦門上了。哎呀，你說說，我長得也不差，怎么就沒個把失足少女看上我啊?！?/br>
    慕長安微微皺了皺眉，很不和善地說：“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哪里長得不差？”

    李知晨目瞪口呆，你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師妹知道嗎？

    要說慕長安有什么缺點，大概就是這樣要么不說話，要么一開口就毒死人，關鍵人還不自知，把人氣著了依舊一副懵懂無辜的樣子；另外一個，他沒有表情，極其不愛笑，活脫脫重癥面癱患者。

    至微循著葉贊舒的話翻各科意見簿，被提意見最多的醫(yī)生果然是慕長安，而慕長安被詬病最多的是他不愛笑。

    有個患者在醫(yī)院微笑服務月里給主任寫信“小慕醫(yī)生都不笑，希望小慕醫(yī)生也能微笑服務?！遍]環(huán)整改一月，主任在后面畫了個攤手的表情，“他不笑，我也很無奈啊！”

    手術中，至微再一次被慕長安一個滾字打發(fā)到角落里面壁思過，即便眾目睽睽面壁，至微的心已被磨礪得毫無波瀾，只是略微無聊，就站在一旁摳手指，摳著摳著聽到慕長安喊“蘇至微?！?/br>
    至微立刻乖乖地跑過去，站到慕長安身側，慕長安照例偏一偏頭，在至微肩膀上蹭汗，蹭完嘟囔了一句“太矮了。”

    至微：“……”

    這就是至微上手術的日常，日常被當蹭汗樁，日常被嫌棄身高太矮。

    晚上，班長通知保研報名了，報外校的自己郵寄材料，報本院的最近要參加統(tǒng)一考試，亞學科面試也同時緊鑼密鼓提上了日程。

    至微本打算混個本科學歷給喻教授一個交代，這輩子就從醫(yī)療口解脫了，可眼下，她改了主意，在志愿表上填了本院，至于哪個科，她正在掂量。

    外科是最理想的，但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有數(shù)的，外科看重解剖，局部解剖學沒有90分以上沒有任何競爭力。

    別的學科，眼科、皮科這種黃金科室，要求績點太高，年級前五名的學霸們才有魄力報；感染科、小兒科，這類風險大收入低的科室，至微想想就心累。

    早知道就好好學習了，現(xiàn)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太煩了。

    寢室那幾只就沒有她這么糾結，白季皙已經(jīng)申請了國外的學校，她自己完全不用動手，顧瞻早就幫她把材料準備齊全了；卓小蟬有家蒸蒸日上的公司，做夢都想把企業(yè)做大，把對面的資氏集團干掉，是否深造已無所謂了，反正錢已經(jīng)賺夠了，就剩下實現(xiàn)遠大理想了。

    至于沈含笑，至微曾聽她說過，她爸剛經(jīng)商的時候，應酬多，好幾次喝酒喝出胃大出血，把家人嚇得夠嗆，因此她除了代替她爹練就了一身好酒量，還早早想好了將來要當一名消化科醫(yī)生。

    沈含笑這妞平日里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相處久了，至微深知這丫頭很有擔當，責任心極強，大事面前拎得清。

    陸教授選擇她，一點也沒走眼。

    咦！好像我也不差，怎么慕長安就跟瞎了一樣？

    至微悲哀地想了一會，沈含笑見她杵著，催她：“老大，趕緊寫，一會老班來收志愿表了。”

    至微回過神，重新糾結該報哪個科。

    “報外科吧，被刷的概率很大，我怕死得很難看?！?/br>
    沈含笑早已看透了蘇老大的戀愛腦思維：“老大，你以前不總跟我們說人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無限的怕死中么？怎么輪到自己，就這么慫了呢？”

    對哦，人總有一死，也只能死一次，所以我要壯烈一點。

    于是至微立刻填上了普通外科。

    除了死亡，沒有什么能夠阻止我，我要站在慕長安身邊，哪怕做個蹭汗樁。

    第二天周日，至微一大早就在寢室敲鑼打鼓，把其他人吵醒：“起來了，起來了?！?/br>
    三個人全部睜著朦朧睡眼問：“干嘛？”

    至微興奮地：“難得大家都在，一起上自習?。俊?/br>
    集體又倒回床上。

    至微挨個敲床欄：“你們這群豬，快起來學習了?！?/br>
    “拜托，老大，現(xiàn)在才五點半?！?/br>
    “聞雞起舞懂不懂？快給我起來?！?/br>
    卓小蟬剛開完一個國際電話會，慘慘地說：“老大，我畢業(yè)就滾去做生意了，能不能放過我？”

    “卓知了同學，你怎么這么沒覺悟？雖然你只是個賣藥的，但臨床知識也要扎實啊，得趁還在學校多吸取點營養(yǎng)，企業(yè)才能壯大。不懂醫(yī)只懂賣藥，那和黑心藥販子有什么區(qū)別？”

    卓小蟬：“老大……”算了，我還是起來吧。

    其他人打著哈欠洗漱刷牙，卓小蟬還得化妝遮住濃重的黑眼圈，至微一邊碎碎念一邊拿出塵封的書：“太陽當空照，背上我的醫(yī)學小書包。”

    嗯，外科的話，解剖很重要，系統(tǒng)局部通通帶上；生理，病理基礎學科，肯定有涉及，拿上；生物化學，手術路徑，診療規(guī)劃……也很重要的樣子，帶上吧。

    醫(yī)學是人文學科，s大醫(yī)院天天講“以人為本”，那醫(yī)學倫理學也不能落下。

    這一刻，至微真后悔沒去看老爸老媽招研究生，不然不會現(xiàn)在這樣完全摸不著重點。

    拿來拿去，小書包裝不下了，重量大概也就10kg，至微單手就能拎得動，可是書包太小了，以后上自習，應該買個拉桿箱。

    教學樓里，除了至微興高采烈，別人都耷拉著腦袋，困得如小雞啄米。

    出差在外的陸教授給沈含笑發(fā)信息，問她干什么。

    沈含笑說被老大趕來上自習。

    陸教授很是意外：“你們老大總算正常了?！?/br>
    沈含笑：“……”決定不再搭理這個無情的男人。

    還是顧瞻靠譜，得知白季皙一早去了逸夫樓，立刻就帶了早餐過來。

    “有咖啡。謝謝妹夫?！弊啃∠s說。

    “有三明治，還有慶豐包子……妹夫，你太周到了。”沈含笑含著熱淚說。

    “妹夫，給我講講外科學?！?/br>
    “老大，能不能吃完再說？”

    “不行，不行?！敝廖]舞著爪子激動，“進食容易犯困，影響思維，為了提高效率，本老大決定視食物為糞土。”

    眾人：“…….”

    老大，你能不能整個好點的比喻？

    顧瞻稀奇地看了眼至微，再深情脈脈地望了望白季皙，白季皙遞了個無奈的眼神。

    老大現(xiàn)在腦子不太好，只好委屈你了。

    得到白季皙的贊同，至微立刻拉著顧瞻，興致勃勃攤開書：“妹夫，咱們就從緒論開始講吧?！?/br>
    顧瞻頭都要腫脹了。

    “嘟嘟嘟……”至微的手機響了，是慕長安的，至微趕緊跑到門口去接。

    “蘇至微，怎么不來醫(yī)院？”

    “周日也要去？”

    不是只有周六去么？

    “外科沒有周末，你不知道？”

    父母雙親基本周末都不在家，周六外科有查房，周日去外地，至微還以為慕長安周日也會出去開會或者“飛刀”，竟然一大早跑醫(yī)院上班。

    “同志們，男神在召喚，我走了?！?/br>
    眾人松了一口氣，感謝慕醫(yī)生救苦救難。

    “你們都給我在這上自習，別回寢室睡懶覺。妹夫，你好好監(jiān)督她們?！?/br>
    顧瞻只想監(jiān)督白季皙，卓小蟬和沈含笑怎么可能會留下當燈泡，蘇老大一走就滾了。

    卓小蟬和沈含笑一人抱著一摞蘇老大留下的專業(yè)書，爬了五層樓，累得只想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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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輪空了塞，近期不打算申榜了。

    寶寶支氣管炎，只能間隙碼字，更新頻率不能保證，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