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間，唐星北卻依舊發(fā)著呆，沒有動，也沒有抽回手……沉默地坐著。

    方臨看他一眼，指尖很輕地抬了抬他的手指，離近了，猶豫地低聲問了句：“要碰杯嗎？”

    過了半晌，唐星北才啊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松開手，拿起右手邊放著的啤酒罐，抬了抬手。

    方臨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最終卻沒說話，無聲地嘆口氣，越過他，伸手拿起他左手邊的喝了一半的可樂，挨著他，和人群遠(yuǎn)遠(yuǎn)地碰了個杯。

    “祝大家成績進(jìn)步！”

    “干杯??！”

    “cheers！”

    ……

    收拾完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十一點(diǎn)多了，導(dǎo)游和幾個老鄉(xiāng)在周圍分時段查夜巡邏，樂呵呵地向他們保證可以安心睡覺十分安全。

    唐星北和方臨倆人朝帳篷走時，還碰到大概是剛剛散步遛彎回來的周攸和賀言兩個人。

    他們各自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大概是之前懲罰的那罐啤酒灌得太快太猛，唐星北這會兒人都有些暈乎了，脫了鞋鉆進(jìn)帳篷就躺著瞇起眼不動了。

    方臨坐在他旁邊，從書包里把毛毯抽出來往他身上一搭，又抽出兩個塑膠充氣枕：“腦袋抬抬。”

    唐星北皺皺眉，依言照做了。

    換完衣服、收拾好帳篷內(nèi)的書包和雜物之后，方臨才伸手關(guān)了照明燈，并排和他躺下。

    兩個人挨得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方臨正有些心猿意馬，忽然見唐星北伸手一指帳篷側(cè)頂?shù)哪且粔K兒小窗口：“你看那里?！?/br>
    他小聲說道：“還開個窗，萬一在帳篷里干點(diǎn)什么不全被看見了。”

    方臨頓了頓：“是啊。”

    “……”

    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唐星北不太習(xí)慣平躺著睡，于是朝里翻了個身，側(cè)過臉來，仔細(xì)地看著他。

    模糊的月色透過正方形的那一小片塑料隔膜透進(jìn)來，曖昧不清。

    方臨垂著眼，沒敢和他對視，又嘆了口氣。

    只這么一小段時間，他嘆氣地次數(shù)比之前十七年加起來都多。

    唐星北移開視線，重新看向那一小塊窗戶，半晌，忽然小聲而驚訝地cao了一句，猶豫著爬起身：“……這玩意兒原來能拉上?。俊?/br>
    說著，他伸手把那一片圓弧拉上了，四下頓時全然陷入了黑暗。

    唐星北摸著黑坐下來，剛要躺回去，卻又什么都看不清，一手直接按在了方臨的腰腹上。

    接著就聽見耳邊一聲低啞驚詫的嘶氣，方臨擰眉，有些無奈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挪開：“cao，你但凡再往下按一點(diǎn)就……”

    他忽然一停，頓了頓，沒再繼續(xù)往下說。

    但唐星北卻迅速猜到了他的后半句，頓時有些尷尬，抽回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躺平了。

    一時間，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聽著他呼吸的頻率，方臨大概能猜到，唐星北應(yīng)該和自己一樣不怎么平靜。

    他瞇了下眼……只能看不能吃，太難熬了。

    過了半晌，身邊這人的指尖卻忽然動了動……順著手臂摩挲著一路向下，落到手心里。

    方臨沒出聲，沉沉地盯著眼前一小片帳篷頂。

    呆了沒一會兒，它又猶豫著探進(jìn)來，輕輕試探著勾了下自己的手指。

    方臨迅速張開手，任其插//進(jìn)來，和他十指相扣著握緊了。

    兩個人的心跳聲此起彼伏，一時間竟然聽不清是自己還是對方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唐星北很輕地嘆了口氣。

    方臨大約清楚他在掙扎什么，卻并沒有出聲。

    兩個人的手指都是偏于筋骨分明的那種，牽起來十分舒適。

    借著酒勁，最開始的緊張和羞恥感過去之后，唐星北才敢稍微動一下。

    他猶豫著抽了抽手指，沒抽動。

    于是清了清嗓子：“我……喝口水?！?/br>
    方臨沒出聲，松開人。

    唐星北慢慢坐起身，摸索著從旁邊拿起一瓶水來，擰開喝了口，低聲問了句：“……你喝嗎？”

    方臨頓了頓，嗯一聲。

    兩個人沉默著各自喝了幾口水，這才重新躺了回去。

    但沒再牽著手。

    唐星北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黑暗，忽然開口：“其實(sh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嗯?！卑肷?，方臨才低聲回應(yīng)道。

    “嗯什么嗯?！碧菩潜睂@個回應(yīng)十分不滿，皺眉，抬腳輕輕地踢了他一下。

    方臨無聲地瞇瞇眼，音色依舊冷質(zhì)，在夜色里微微發(fā)沉，十分清晰：“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兩個人各自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沉默了很久，唐星北才用力咬了下嘴唇，擰眉，低聲說：“如果我們兩個就只是普通同學(xué)就好了?！?/br>
    聽他這么說，方臨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mama她……對你影響很深嗎？”

    “……很深。”

    唐星北喉間動了動，以至于聲音都有些干澀：“她對我很好……雖然也很嚴(yán)厲?？苫仡^看一看，還是母愛更多一些。”

    他說著，又側(cè)過臉，看著方臨在黑夜中模糊的輪廓，猶豫著問：“你呢？”

    方臨似乎是笑了，啊一聲：“還好。”

    唐星北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方臨家里看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