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我好像明白了。”阿洛看著二鍋頭，咽口水，“我押你贏，但是你輸了，我要按照你的賠率賠錢。如果我押你輸，可是你贏了，我也要賠錢？”

    沈欲深深地喘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自己身上的生意，一個地下拳手的價值。

    “那拳場還挺精明，無論輸贏都有好多錢賺。”阿洛碰了碰喬佚的腿，“拳場穩(wěn)賺不虧?！?/br>
    “還真是穩(wěn)賺不虧?！眴特f，幾個字像從牙根底下磨出來，隨后意味深長地看沈欲。

    他看得非常平靜，仿佛幾年間的春秋四季呼嘯著就過去了，從大雨滂沱的夏天看到了滿地落葉的秋，從電光火石的暴雨看到了隆深凝重的雪。眼神是淺嘗輒止的，目光在沈欲臉上聚了又散，周而復(fù)始。

    沈欲雙手在出汗，只想跑，腳后跟微微踮起。

    “沈欲?！笨赐炅耍瑔特m(xù)了一句，“你別想跑。”

    剛好服務(wù)員端了牛雜上來，打破這場靜窒。張權(quán)先嘗了一口自己的，直接將沈欲那一碗換過來：“你吃我的，不辣。”

    喬佚視線一偏，砰一聲掰斷了塑料湯匙?！拔页鋈ヒ惶?。”

    隨即他踹開椅子，店門外是振動地面的摩托轟鳴。

    直到這一刻，沈欲才敢把潮濕的掌心拿出來擦，他又變成小粘糕了，粘粘的。討厭自己這雙手，如果有機會，是不是可以做個汗腺切除手術(shù)？

    大約20分鐘摩托賽車的聲音才回來，喬佚邊走邊摘頭盔，脖頸上凸棱的血管爬出皮質(zhì)領(lǐng)口。手里拿著一個薄荷巧克力的雙球蛋筒。

    “真給我買??？我太愛你了?！卑⒙迨軐櫲趔@。

    “吃?！眴特龓缀醢驯苛軕辉谏蛴亲由?。

    沈欲手腕微僵，僵了十幾秒，接了過來。再不接，小喬真敢把冰淇淋戳他臉上。

    喬佚坐回原位，熟練地用竹筷挑粉絲湯里的牛雜。

    就著這個右手拿冰淇淋、左手拿筷子的姿勢，沈欲回不過神來。以前小喬不會用筷子，只會用刀叉，他排斥中國的一切，學(xué)也學(xué)不好，什么都夾不起來。

    是自己手把手地教他，可小喬只要說一句“沈哥，筷子好難”，自己就心軟了，一口一口喂他。周末兼職的超市隔壁是冰淇淋店，小喬傍晚起床，睡醒了會找過來。

    那個牌子的冰淇淋很貴，兩個球要46塊。沈欲從來不肯把錢花在這種地方，可小喬想吃，他會買。小喬問他喜歡吃哪個味道的，沈欲不敢說自己從沒吃過，隨便選了一個最亮的灰色。

    薄荷巧克力，從那天起小喬經(jīng)常買給自己。沈欲吃習(xí)慣了，偶爾會想象薄荷的顏色是哪一種藍。

    5年沒嘗過這個味道，現(xiàn)在又回來了。冰淇淋融化得快，沈欲小心地舔了一口，卷進嘴里，又舔幾下，好吃得上癮。一口接一口，沉重的雙行睫壓著眼皮，掩飾不了喜歡吃的神情。

    “你那個嗓子啊，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太冰的?！睆垯?quán)給他倒一杯熱水。沈欲接過來，突然間杯中的水面開始搖晃，從幅度微不可查到晃出杯口。

    沈欲放下杯子，倉促地放下他的冰淇淋蛋筒，起身沖進小店的單人洗手間。竹筷滾到桌沿，清脆地掉在地上。

    張權(quán)也扔下筷子，朝洗手間跑過去?！伴_門！是我！”

    沈欲蹲在地上急喘，汗水一點一滴往下淌。他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是自己的護齒，急速塞進嘴里咬住，然后拉開了門。

    張權(quán)擠了進來，第一時間將門反鎖。“張嘴！把嘴張開，別把舌頭咬了！”

    沈欲不肯，死死地咬住護齒幾乎要把橡膠咬透。張權(quán)怕他痙攣先摟住了他的腰，幫沈欲蹲下去。懷里的身體一個鯉魚打挺，沈欲揚起下頜，背弓反方向地挺了過去。

    手在痙攣，死死抓住張權(quán)的衣服不放。沈欲的大腦放空了，眼前只有白光，幾道電流從頭蓋骨打到了尾椎骨，身體一下子軟下來變成佝僂狀，縮在張權(quán)懷里劇烈抖動。

    護齒咬住，但不斷有口水流出來。

    “你多長時間沒用了？”張權(quán)問，以前他根本不知道還有興奮劑這一說，因為股份很少，大老板不會讓他這種小股東參與。等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沈欲、骨頭，還有另外一個拳手已經(jīng)有了興奮劑癮。

    興奮劑讓他們易怒，麻藥讓他們不怕疼。

    沈欲的腦垂在兩膝之間，抖抖索索伸出5根手指。5個月，他已經(jīng)斷了快半年了，不信自己扛不過去。好在這不是毒，就連正規(guī)運動員都有偷偷上癮的記錄，可以戒斷。

    “你這樣他媽怎么打??？還讓他贊助你？”張權(quán)想幫他脫身，“走，去醫(yī)院。”

    剛安靜的沈欲一下子又痙攣了，他的頭朝最高處伸，暴露出線條干凈的脖子。胸口拼命向前，堅韌的腰成了一片彎道。嘴唇咬得很紅，唇峰中間探出一個透明的塑料片，還咬著護齒。

    可他一把捂住了嘴，怕自己叫出聲，怕自己吐了護齒咬斷舌頭。馬上就熬過去了，他要當(dāng)個干干凈凈的人。

    阿洛盯著那扇門?！耙粮?，你不過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喬佚手里的筷子遲遲不動，最后掰斷在手心里，站了起來。

    阿洛飛快地掃了一眼他的碗，粉絲一根都沒碰，雷打不動地控制主食攝入量。用這點極度克制下的體重交換瞬間的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