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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太陽雖然偏了些,但正是最熱的時候。季風回去稍微補了補妝,就要正式開拍了。 導演喊了“開始”,片場已經安靜下來。 傷員們被聚集在一處,有人搬了不少子彈和手.雷等武器裝備擺在他們面前。 陳小山被召集去集合,在隊伍里掂著腳四處張望,怎么看都沒看到,有點兒擔心,就問旁邊的戰(zhàn)友:“傷員怎么轉移?。俊?/br> 那人瞥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了還轉移傷員?我們能跑脫就不錯了!” 陳小山臉色變了,說:“那傷員怎么辦?” 那人嘆了口氣:“能怎么辦,只能留在這里,多拿點彈藥,多殺一個鬼子是一個。” “那怎么行!”陳小山急了,“我家少爺還在里面呢,我得去找他!” 那人把他拉住,說:“什么少爺不少爺的,到了軍隊里,除非是上面指揮的,否則天王老子也要去堵槍眼。我們馬上就要開拔了,你這個時候去找他,只能和他一起等死。” 陳小山氣沖沖地甩開他:“那我就和他一起死?!?/br> 說完沖出隊伍,往安置傷員的院子里跑去。 “好,可以,紀楓,咱們再來一條,這一條你稍微收一點兒?!编嵉勒f完,直接走過去,仔細跟他解釋了一下,季風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接下來再來的時候,陳小山的反應就豐富了很多,對戲的群演說完那句“我們能跑脫就不錯了”的時候,陳小山顯然先是愣了一下。 他可以接受在戰(zhàn)場上浴血而死,卻沒料到在這種時候,他們會把自己的戰(zhàn)友拋下,只為了活命。 這個時候的陳小山顯然也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顧全大局,什么叫做保留有生力量,什么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只是仍然跟著自己的心去走,他不能和少爺分開,不可能把少爺扔在這個炮彈亂炸的地方等死,那太殘忍了。 他一時覺得不能接受,既覺得生氣又覺得茫然:“那……那傷員怎么辦?” 等到那人拉住他的時候,陳小山頗有點決絕地掙脫開那人的手,說:“那我就和他一起死?!?/br> “好,不錯?!编嵉篮軡M意。他不怕新演員演技青澀,就怕他們不琢磨,他講過了,演員能悟,這就足夠好,每一位優(yōu)秀的演員,都是這樣成長過來的。 鄭道正式當導演拍戲之前,在院校里做過幾年老師,所以大概是出于職業(yè)習慣,他對新演員有更多的包容性,也更樂意去花時間教他們。 季風過來看回放的時候,鄭道忍不住拍他的肩:“感覺怎么樣?是不是不一樣了?” 季風連連點頭:“我要學的太多了,這個人物,我還是沒有完全吃透?!?/br> 鄭道說:“也不能這么說,你想想,就算是咱們日常生活里的真實的人物,他的情感會有這么豐富細膩嗎?咱們這個是大熒幕,一點點細微的東西都通過鏡頭被放大,然后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細微的東西恰到好處地填充進來,能讓咱們這個角色更鮮活,就是這個道理。你現(xiàn)在只缺經驗,等你演的戲多了,就能慢慢摸索出來,怎么去適當地豐富一個角色。紀楓,我等著看你的進步。” “嗯,謝謝導演。”季風心里很觸動。 這樣類似的話他還是在學校的時候聽老師講起。后來畢業(yè)時他決定轉去做攝影師,當時的教授吳煦還挽留過他,說他天生是吃演員這碗飯的。 但那個時候季風很決絕,也許是年少的熱血和沖動,那個時候的他心中滿是對這個圈子的憎惡,他當時說了一句很傷人的話:“我想干干凈凈地活著?!?/br> 吳煦聽完,沒再多說一個字,既無奈又惋惜,最后與季風分別的時候,留下一句話:“希望你永遠保有這份勇氣。” 這句話里的意思太深,季風直到今天也沒完全明白。 當他借齊紀楓的身體重生之后,以前那些讓他選擇轉身的東西似乎不再成為他的阻礙,他就想純粹地、一往無前地,去追求自己曾經真心熱愛的,那些青春的夢。 鏡頭轉場,陳小山沖進了傷員堆積的院子里,正坐在角落里,努力接受著眼前這一切的沈徽,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已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亮了起來,但緊接著就是擔憂。 第8章 付詞扮演的副團長正焦躁地安排著最后的工作。 陳小山徑直走過去,坐在沈徽身邊,倒像是坦然赴死。 副團長最后一遍點了人數,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你!在那兒干什么?前面隊伍已經開拔了你不知道嗎?” 陳小山知道留下來的都是傷員,可他全手全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凈凈的。這是他以為他們終于能夠暫時不用打仗,一時高興換上的。 于是他雙眼放直,理直氣壯地說:“我瞎了!” “噗!”付詞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群演們被這么一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對不起導演,對不住大家,對不住!”付詞急忙作揖,臉上滿是懊惱。 這一段其實也是片中為數不多的一個笑點。少年人為了奔向他的信仰,用笨拙的方式企圖欺騙那些清醒的人。 這種單純的可愛總是讓人忍俊不禁,但若細品,卻也讓人心里酸酸澀澀地疼。 鄭道沒生氣,付詞的表現(xiàn)說明這個點的設置和季風的表達方式都是正確的。不過笑場一旦開了頭,后面就容易循環(huán)往復,一場戲磨來磨去,容易失了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