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澤看著他。

    寧修想到之前的事情，又說：“算了，反正你一直這樣。不把自己當回事，也不把別人當回事?！?/br>
    寧修滿面怒容，這是他蘇醒之后情緒最激動的一次。

    顧承澤卻遠遠沒有之前那樣誠惶誠恐了。

    顧承澤看著寧修，說：“寧寧，你在擔心我，是嗎?！?/br>
    寧修：“……”

    顧承澤低著頭笑了一下，說：“你真的在擔心我?！?/br>
    顧承澤不太敢相信這件事情，但它的確發(fā)生了。

    寧修不太想被顧承澤看透這一點，因此下意識想要懟回去?？伤惶ь^，看見顧承澤臉上難得一見的溫柔神色，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好像能通過這個表情，明白顧承澤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可寧修自己呢？

    寧修摸了摸胸口，然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心臟跳得很快。

    他還以為自己還平靜來著。

    卻沒想到，還是會為了顧承澤心動。

    寧父站在一旁，看見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去，竟然看見了張秘書。

    寧父有些驚訝，說：“小張，你不是有事要忙嗎？”

    張秘書說：“顧總這邊離不開人照顧，做秘書的不方便離開?！?/br>
    張秘書又問：“寧先生現(xiàn)在狀態(tài)怎么樣？”

    與其說是問寧修的狀態(tài)，張秘書這表情看起來更像是在問那兩人進展如何。

    這一刻，寧父與張秘書之間產(chǎn)生了微妙的共情。

    原來這年頭打工這么難，做秘書也要cao著老父親的心……

    寧父長嘆一口氣，說：“真是世事難料?。　?/br>
    病房里，顧承澤也發(fā)出了同樣的感慨。

    顧承澤說：“我沒有想到，你現(xiàn)在竟然還愿意見我……”

    寧修嘴唇動了動，像是有什么話想說，但最終沒能說出口。

    顧承澤側耳傾聽，說：“怎么了，寧寧你想說什么？”

    寧修說：“這三年里，你都在想什么？”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對顧承澤來說，寧修只是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哦，顧承澤親緣淡薄，血緣關系反而會阻止他這樣做。

    寧修只是很好奇，顧承澤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才能守著自己三年呢？

    一旦想象那個場景，寧修就會被龐大的情緒所淹沒。

    顧承澤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在想，你以前有多么喜歡我?！?/br>
    寧修疑惑地看著他。

    顧承澤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說：“每個晚上，我都在回憶以前。我一次一次地看微信聊天記錄，幻想你還在跟我聊天。我看著你發(fā)來的每一條消息，都在模擬你當時的心情。那時候你應該還喜歡我吧……不然怎么能在我不回應的情況下，那么關心我、體貼我呢？”

    “不管我提出什么無理的要求，你都會最快地答應我，然后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看著那些對話發(fā)生的時間，很多都在凌晨三四點。我又因此感到懊惱，是不是我打亂了你的作息，才讓你的身體變得那樣差？”

    “我想象著你溫柔地說‘好’的場景，覺得你一定是愛我的。哪怕這些行為背后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你你不愛我——至少不愛現(xiàn)在的我，你只是覺得我是個傻逼，懶得與我計較罷了?！?/br>
    寧修揚了揚眉，心想：顧承澤竟然還挺有自知之明。

    顧承澤像是讀懂了寧修的潛臺詞，說：“員工被迫加班時，都會這樣罵我，我知道，我不介意?？晌以谝獾氖牵阋彩沁@么看我的嗎？寧寧，你以前喜歡過我哪怕一秒鐘嗎？不是作為‘顧揚’的延續(xù)而存在的我，而是作為顧承澤的我。”

    顧揚的延續(xù)，和顧承澤，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顧承澤能做出許多改變，但無論如何，那個高中的顧揚都已經(jīng)不在了，回不來了。

    顧承澤似乎并不想知道寧修的答案，他甚至有些逃避地躲開了寧修的目光，說：“無論答案是什么，都無所謂了。我是靠著那些回憶，和‘你喜歡過我’的幻覺來度過那三年的。說實話，那有些痛苦。還好你最終回來了……”

    在回憶里確認愛情的存在，是很可悲的事情。顧承澤只有這樣自欺欺人，才敢宣稱寧修是喜歡過自己的。

    至于寧修現(xiàn)在仍然還喜歡自己……他卻連想到不敢想。

    顧承澤低聲地、痛苦地說：“我有時候希望你沒有喜歡過我，因為這實在是太無望、太痛苦了……”

    顧承澤的情緒很復雜，但是把這種復雜的情緒表達出來，則是一件很復雜的事情。

    前二十多年里，顧承澤沒有學會愛人，也沒有學會傾訴。

    寧修心里忽然一軟。

    寧修說：“沒有，那幾年里，我好像沒有喜歡過那個‘顧承澤’?！?/br>
    顧承澤猛地震顫一下，心臟好像被攥住了，他難受得很。

    但下一秒，寧修說：“不過，現(xiàn)在這個顧承澤，和之前那個也不一樣。”

    顧承澤露出迷茫的表情，似乎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但下一秒他忽然反應過來，說：“你的意思是……”

    寧修看著他，在等他說話。

    顧承澤說：“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喜歡我嗎？”

    這句話如此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顧承澤完全沒有打過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