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嫁入皇家，做太子妃、皇后，她似乎更渴望這些尋常溫柔。

    而這一切，本來也都是她的......

    妒火燒起心頭最后一絲不甘，華瓊抓了旁邊的金簪，橫在自己頸邊，“王、王爺，瓊兒知錯了，那日不該負(fù)氣，不去赴那游湖之約，害您被jiejie羞辱一頓。眼下又害王爺，為咱們兩家的婚事跑這一趟。瓊兒發(fā)誓，以后就在家里安心待嫁，再也不會給王爺惹事。若做不到......”

    她抬起頭，方才還兇惡的一雙眼，轉(zhuǎn)眼便蒙上了一層水霧，微紅的兩圈，像只被逼上絕路的白兔，我見猶憐，最是男人難以拒絕的模樣。

    “若做不到，瓊兒便以死明志！”

    洪亮的嗓音，帶著細(xì)弱的哭腔，回蕩在暖閣內(nèi)，精準(zhǔn)地戳中每一個人反胃的神經(jīng)。連元韶容都被她怔住，撇開眼，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沈黛腹內(nèi)一陣翻江倒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這個華瓊，才幾日不見，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若非自己就是當(dāng)事人，恐怕也要被這家伙的眼淚給誆騙了去。不去南曲班子，委實屈才了！

    沈黛氣不過，起身要跟她一辯到底，才剛扭了兩下，就被戚展白打橫抱了起來。

    “華姑娘不嫁本王，便要死？”他攢眉望著華瓊，神情有些苦惱。

    悠然的一寸眼波，沒有刻意修飾，依舊蕩漾進(jìn)了華瓊心底。她抿著紅唇，微微垂下腦袋，雙頰升起一絲紅暈，似一株半攏的含羞草。

    語氣卻是比剛才還堅決：“瓊兒此生若不能嫁給王爺，便求一死！”

    “好！”戚展白應(yīng)得十分爽快。

    華瓊眼睛大亮，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要奔過去，卻見戚展白抱著沈黛，大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朝她一揚(yáng)下巴，“死吧。”

    說得一點也不猶豫。

    華瓊像是被焦雷擊中，瞬間怔成了泥塑木雕。周圍應(yīng)聲傳來哄笑，她尷尬地杵在風(fēng)暴中心，適才拼死搶回來的金簪，這會子倒突然燙起手來。

    丟臉！真丟臉！離間不成，竟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種羞憤欲死的心情，直要讓她整個人燒起來。抿了抿頭發(fā)，華瓊笑得訕訕，“王、王爺，瓊兒是在同您開玩笑呢?！?/br>
    戚展白卻沒想跟她開玩笑，曲指敲了敲榻沿，眼風(fēng)如矢，不耐地催道：“快些?！?/br>
    目光轉(zhuǎn)向沈黛，一瞬溫柔，像是冰雪忽然融化了，寵溺地點了下她鼻尖，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本王和王妃，還有正經(jīng)事要做。”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哦！萬字哦！

    其實我還是沒有寫完qwq眼皮支不起來了，先睡一覺，醒了會再補(bǔ)，這章應(yīng)該也會修一下，愛你們，么么～

    第24章

    這一聲“王妃”, 著實把在場的眾人都給喊懵了。

    暖閣內(nèi)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 一動不動, 姿勢各異，只有眼睛格外統(tǒng)一地望向榻上的兩人。

    沈黛比他們好不到哪里去。

    適才那突如其來的打橫抱, 就已經(jīng)讓她頭腦發(fā)昏，這神還沒緩過來呢，又來了這么一出。

    王妃......湘東王妃......明明身份差太子妃十萬八千里, 可怎么聽著倒是比太子妃熨貼千倍萬倍？配上個沈氏就更美妙了！奇怪，上輩子真當(dāng)上的時候, 她還沒這感覺來著......

    沈黛心里起了片漣漪。

    大家漸漸從震驚中回過味來，落在二人身上的目光柔和成了欣羨。

    沈黛這時候才后知后覺, 他們倆現(xiàn)在有些太放縱了。

    她慣常不是個會收斂情緒的人，心里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臉上就跟鏡子一樣精準(zhǔn)地表現(xiàn)出來。不過轉(zhuǎn)眼工夫，紅暈就爬滿了臉頰?？纸腥丝匆?，她趕緊垂了腦袋, 抬手推戚展白，想從他懷里出來。

    才動一下，搭在她腰間的長臂就跟條件反射似的, 猛地收攏, 不僅不放人, 還將人抱得更緊，跟叢林里的野獸劃分地盤似的，將她牢牢圈進(jìn)自己的專屬領(lǐng)地，容不得旁人半點覬覦。

    心思單純得, 就差直接寫臉上了。

    眾人掩著嘴低低地笑，縱橫往來的眼波愈發(fā)密，也愈發(fā)曖昧。

    沈黛臊得抬不起頭，索性也不管了，將臉埋進(jìn)他頸窩，像尋到了自己的小桃源，悠悠哉哉做做無事小神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煩憂一股腦兒全丟給戚展白。橫豎是他起的頭，就讓他負(fù)責(zé)收拾到底好啦。

    這一幕也叫華瓊看了個完全。

    酸啊，真酸，喉嚨連著胃，這酸卻從舌尖燎到了心底，像是河底翻涌起來的氣泡，咕嘟咕嘟冒到最后，就成了無盡的苦澀。

    如果當(dāng)初，她沒有拒絕這門親事，華家也不會落魄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現(xiàn)在被戚展白抱在懷里仔細(xì)呵護(hù)的，應(yīng)該是她，跪在這兒跟猴似的遭人白眼的，該是沈黛才對啊......

    金簪還對著喉嚨，她一時失神，手腕微微松墜下。細(xì)細(xì)的簪尖戳到皮rou，痛意鋒銳地殺了過來，她渾身激靈，抬手一抹，竟見了血。

    元韶容是暖閣里唯一一個同華瓊有共鳴的人。

    讓沈黛嫁做她兒媳婦兒，她自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但，畢竟現(xiàn)在外頭都這么默認(rèn)。沈黛這時候再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無疑是在給她兒子裹綠頭巾。

    且對象還是戚展白，一個獨(dú)眼龍，他們母子登云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這記耳光打的......

    手在袖籠底下緊握成了拳，掌心旋即多出幾道淺紫色的月牙印，元韶容哼了聲，眼皮掀得幾乎要飛起，“王爺慎言！沈姑娘是陛下給牽的紅線，要賜給元良做正頭妻子的，何時成了你的王妃？你們這般不知廉恥......”

    目光如銼刀般在兩人身上狠狠磨了磨，她雙手慢慢交疊回到小腹上，皮笑rou不笑地道：“到時東窗事發(fā)，累及全家，可別怪本宮沒提醒過你們?！?/br>
    “提醒過我們什么？”

    她話音還沒落地，戚展白便開口接上，下頜揚(yáng)起利落的弧線，眸光帶著狠戾，徑直睥睨她的眼，聲音不卑不亢，“本王剛從御前回來，陛下金口玉言，明確告訴本王，并未將昭昭賜婚給二殿下，將來也沒這打算。淑妃娘娘到底是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跟本王搶人？”

    啪——

    案頭一盞青白玉光素茶盞碎在元韶容腳前，飛濺的碎片滑過她手背，白嫩的皮膚上立時顯出一道清晰的紅。

    “啊——”

    元韶容捂著手撕聲尖叫，本能地連連后退，不小心踩到地上散落的菩提珠子，腳底打滑，兩手在半空中翅膀似的撲騰兩下，邊上人看見了也當(dāng)沒看見，她就這么直挺挺摔了下去，撞上還跪在地上的華瓊。

    兩人“哎喲”一聲，再次歪歪栽栽一塊倒在一塊。茶水漫延過來，在她們精挑細(xì)選的華貴衣裙上泅開難看的深色。

    “你、你......”

    元韶容脖子都?xì)獬隽艘蝗?，扒拉著臉上沾著的發(fā)絲，“叮叮當(dāng)當(dāng)”扯下好些珠翠，她顧不上打理，隨手往旁邊一丟，叉著腰，披頭散發(fā)，與街頭瘋婦無異。

    “姓戚的！你別得意忘形！陛下沒賜婚又如何？不是也沒賜給你嗎？”視線轉(zhuǎn)向他懷里的沈黛，她冷笑，陰陽怪氣道，“你現(xiàn)在這么賣力維護(hù)，小心也是給別人做嫁衣！”

    戚展白臉色沉下來，怒火隱在陰郁的外表下，如山雨欲來般，叫人心驚膽戰(zhàn)。

    元韶容心里打了個突，卻越發(fā)梗起脖子，“王爺可別忘了，本宮再不濟(jì)，那也是宮里頭的正經(jīng)娘娘。王爺應(yīng)當(dāng)不會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何等罪名吧？”

    屋內(nèi)氣氛又一次凝固，比之前還要可怖，像是有人刻意往里頭注了水銀，以戚展白為中心，一點一點向四面凝結(jié)開。

    沈黛原本安心地窩在戚展白為她搭建的避風(fēng)港里休息，聽見元韶容一句話說得比一句話難聽，暗諷她水性楊花也就罷了，現(xiàn)在竟還威脅戚展白。

    她才平靜不久的心，又“蹬蹬”躥起火，扭過頭剛要為戚展白說話，卻聽暖閣另一頭先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淑妃說這話，哀家怎么聽著這么刺耳？”

    沈黛一怔，循著聲音望去，心底忽地咯噔。

    方才那一場sao動，她被華瓊按倒在地，大家都一窩蜂似的上前幫她，太后著急忙慌也從榻上下來了。戚展白一來，局勢變了樣，他抱著她大剌剌坐到榻上，倒把她老人家擠去角落，孤零零站著看他們倆在她的位置上摟摟抱抱......

    天爺，這可真丟死個人了！

    太后倒是沒生氣，視線相接，還似笑非笑地揶揄她一眼，

    沈黛羞得無地自容，捂著通紅的臉又鉆回戚展白懷里。

    元韶容也沒留神太后的存在。

    心跳慌亂了兩拍，很快定下來。她放謙和了態(tài)度，低眉垂首的模樣，有種水蓮花不勝寒風(fēng)的凄楚飄搖之感，“臣妾惶恐。說到底，臣妾不過是擔(dān)心王爺言多必失，畢竟，陛下也并未將沈姑娘賜婚給王爺不是？”

    還真是能狡辯，一句話就把自己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偷換成了殷殷關(guān)切。

    太后干扯了下嘴角，掌心搭著宮人的手背，緩步上前，居高臨下睥睨元韶容，“這婚陛下沒賜，那哀家便做主了！”

    簡潔的一句話，平靜到無一絲起伏，落入沈黛耳中，卻是一曲人間極致的天籟。

    心在腔子里了清晰地蹦了下，她驚喜地看向太后。

    太后也回她一個慈祥的笑，反倒叫她不好意思地垂了眼。懸在心頭的大石徹底落下，她生出一種想哭的沖動。

    這段感情自確立起，母親不喜，爹爹反對，他們就沒得到過長輩的祝福。偏生這時候，蘇元良又在豐樂樓給了她致命一擊。這幾日她一直魂不守舍，自己好不容易重生，難不成真要因一道圣旨，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萬幸，老天爺給她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難，還不忘許她一份溫暖。

    多不容易啊，多不容易?。∷麄兘K于熬出頭了！

    有視線從她頭頂射下，含著跟她一樣的喜悅，綿綿密密纏在她身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膽而熾熱。

    沈黛想抱上去，同他放肆慶賀一番，卻又生出了些近鄉(xiāng)情怯的羞澀，不敢抬頭。

    賜婚了，他不再只是那個冷冰冰、只有名頭的湘東王，而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了，名副其實。他們會是世間最親密的人，攜手走過一輩子。

    一輩子啊......

    經(jīng)歷過一生，沈黛其實很怕老。那種生命從指縫里緩緩溜走，你就是抓不住的無助感，實在太折磨人?？涩F(xiàn)在再去想，從今往后，她身邊會有個他，無論外間風(fēng)雨多大，都會牽著她的手，也只會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變老。

    衰老什么的，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那廂元韶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第幾次了？第幾次了？這死老太太今日第幾次為了沈黛打她的臉？自己好歹也是她兒媳婦兒，她怎能！她怎能......

    “淑妃可是不服氣？”

    心事一下被戳中，元韶容一顫，忙心虛地伏低做小，“臣妾惶......”

    話還未說完，就被太后抬手打斷，“罷了，哀家不想聽。今日是哀家的壽辰，哀家可真怕你再蹦出一句‘姓戚的’。”

    此言一出，元韶容頓時驚出一身汗，她剛剛為激戚展白，口不擇言，竟忘了太后本也姓戚！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太后您誤會了?！?/br>
    她手忙腳亂爬到太后腳邊，指尖快抓到她裙擺時，太后卻從容往后一退，避開了，“誤會不誤會，事情都已經(jīng)是這樣了。若你真有孝心，就回自己宮里去，替哀家抄寫百卷佛經(jīng)。抄到哀家滿意了，今日之事，就一筆勾銷?！?/br>
    目光一轉(zhuǎn)，落在華瓊身上，“淑妃人單力薄，華姑娘就替她分分憂吧?！?/br>
    百卷佛經(jīng)？抄到她滿意？那要抄到猴年馬月？！

    這是要關(guān)她們一輩子??！

    元韶容和華瓊嚇得花容失色，跪在那連連磕頭求饒，太后不理，她們便都向沈黛求情，全然不復(fù)方才的囂張狂妄。

    “沈姑娘，昭昭！我是元良的母親，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今日也要救我啊！昭昭！昭昭！”

    “jiejie，是我有眼無珠，錯信這毒/婦。jiejie大人有大量，就再原諒我這一回，下半輩子我定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br>
    “嘿，你這賤/人，明明是你找上門，求本宮成全你，怎的如今還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