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 華凌月的眼睛鼻子其實和她輪廓都有些相像。但或許腹有詩書氣自華，華凌月談吐笑容就是比自己多許多知性風韻, 看起來很妥帖可靠。

    她在分神時, 華凌月的經(jīng)歷也在飛速快進，很快便到了清鈴熟悉的, zero從天而降，華凌月贈送玩具的那一幕。

    她溫柔地注視著隕石，輕聲道：“要是人工智能早些研發(fā)成功就好了。這樣我女兒一出生，就可以有會動會思考的玩具陪伴。”

    “已經(jīng)知道孩子性別啦？”旁邊同事挑眉。

    “所里都是自家人嘛, 所以就透露了一下，也好讓我給孩子準備出生后東西。”華凌月有些靦腆的笑。

    “沒事兒, 你閨女也是大家伙的閨女，現(xiàn)在極夜封控，不好送你出去。反正有什么缺的只管招呼一聲，所長和我們都會幫襯——你說對吧，所長？”

    何功正滿含喜悅地注視著zero，聽到這話只漫不經(jīng)心地敷衍：“按規(guī)定走就行?！?/br>
    大家都知道何功是怎樣脾性，這會兒又有多么狂喜，所以沒人計較他的態(tài)度。

    旁邊生育過的女同事交代：“現(xiàn)在實驗有了重大突破，數(shù)據(jù)整理交給我們，你就別加班了，過三個月再回組里就行?！?/br>
    華凌月感激一笑，倒也沒客氣。

    等華凌月走了，女同事方才唏噓：“干咱們這行的，對生育功能多多少少有影響，凌月能懷上也是真辛苦。”

    “也沒聽她說過孩子父親是誰，放了個假就懷上了，難道說……”

    “你管人家呢？管好你自己。”

    *

    一語成讖。

    需要頻繁檢查的華凌月，懷孕果然出現(xiàn)問題。

    醫(yī)療室同事神色嚴峻。

    “實驗室的輻射沒有清理干凈，還是對嬰兒發(fā)育產(chǎn)生嚴重影響?！彼缕樱Z氣沉重道，“趁月份還不大，拿掉吧?！?/br>
    原來，華凌月長期接觸實驗室各種高危輻射，哪怕做好隔絕措施，懷孕后又服用大量藥物預(yù)防患病，但那百分之二的畸變概率還是發(fā)生了。

    ……她的女兒如果這么發(fā)育下去，即使不流產(chǎn)，生下來也大概率是嚴重畸形，患有多種并發(fā)癥的可憐嬰兒。

    不僅嚴重有損母親身體健康，對孩子本身來說也是種痛苦。

    “可她都四個月，我甚至知道她是個女孩子……”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凌月?！贬t(yī)生語氣透出憐憫，“不能讓感性蒙蔽理性?，F(xiàn)有的醫(yī)療手段確實無法給這個孩子健康、自尊的生活，我們不能……”

    華凌月微微垂首。

    這個堅韌善良的單身母親，第一次露出痛苦無助的姿態(tài)。

    可在這封閉冰冷的南極實驗基地，活人寥寥。堅守在這里的每個人都在為了科學事業(yè)竭盡全力奮斗，沒人能分出額外的關(guān)愛來幫助華凌月。

    哪怕是醫(yī)生。

    唯有清鈴的眉心和華凌月皺得一樣深。

    清鈴在為這個沒能出生的孩子感到深深惋惜與傷感，那個孩子沒有父親，卻有個絕對珍視、愛她的優(yōu)秀母親。

    在醫(yī)生的開導(dǎo)下，華凌月預(yù)約了流產(chǎn)手術(shù)，沉默孤獨地送走了女兒。

    其他同事得知這個壞消息，也都組織上門探望。

    但每個人都知道，話說的再好聽，再怎么惋惜，也不可能真正安慰一位痛失女兒的母親。

    其中以何功說話最不中聽。

    “實驗再次取得了重大突破，按照我的預(yù)計，四個月后便能誕生真正意義上的初代人工智能，干別的事情不行，陪小朋友玩還是綽綽有余?！?/br>
    “可惜?！彼旖菕熘z憾的笑，搖了搖頭。

    旁邊同事看華凌月表情不好，當即推著何功出門，走廊隱約傳來她譴責的聲音。

    “所長！凌月她才流產(chǎn)，你怎么能……”

    在旁邊的醫(yī)生瞅她神色變化，謹慎勸慰道：“凌月，所長他就這人，你別和他計較?！?/br>
    “科學進步是好事?！比A凌月低聲道，“如果她出生在未來，或許就不需要流掉了。”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使命啊?！贬t(yī)生趕緊鼓勵她，“我們的使命就是讓天下更多母親不用遭遇這樣的痛苦！”

    華凌月沉默少頃，忽然問道：“請問那孩子的身體……處理掉了么？”

    “沒有，你想再見最后一眼么？”

    因為是專供基地這小一百精英的醫(yī)療室，功能不差外面多少，而且因為最高管理者何功那副德行，其實很多流程可以在私下通融。

    身體稍微好轉(zhuǎn)些，華凌月便強忍著悲痛，見了孩子因手術(shù)支離破碎的遺骸。

    那實在很難說是發(fā)育完全的人類，但是……

    華凌月將女兒的尸體帶走了，醫(yī)生對此選擇默認。

    清鈴表情嚴肅起來。

    根據(jù)她對這個世界平均精神狀態(tài)的認知，雖說華凌月看起來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可一旦連續(xù)受到刺激……

    *

    實驗基地。

    龐大恢弘的冷凍庫中，液氮的白霧濃郁到化不開。

    上百年未曾開啟過的機械此刻全力運轉(zhuǎn)，聲響連綿起伏，猶如群獸咆哮。

    銀色生物艙仿佛巨大抽屜棺槨，鑲嵌在冷庫墻壁上，它們一眼望不到邊，只這一個冷庫，就有大約一萬多枚完整克隆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