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藥要睡覺了，就在這里睡。”

    “鬧什么，開車要系安全帶，這樣坐著不安全。”方黎說著，就把小孩抱了起來，打算放回副駕駛。

    顏藥卻在他爹的臂彎里撲騰起來，慌手慌腳地纏到方黎身上，耍賴道:“不過去不過去！藥藥就睡在這里，好不好？”

    他眉頭蹙起，眼里都是慌亂和委屈。

    方黎頓了頓，沉默片刻，又把兒子抱回了懷里，伸手扯過安全帶，把小孩扣在胸前，又扶著人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他躺得舒服一些。

    做完這一切，方黎才發(fā)動了車，往研究院的方向開。

    顏藥體型小，被帶子扣著也不覺得難受，反而坐在他爹身上扭了扭，好奇地抓著安全帶察看，還伸手去按開關(guān)。

    只是沒等他把安全帶解開，方黎就迅速握住小孩的手，懲罰似的捏了一下，又團(tuán)到掌心禁錮著，訓(xùn)道:

    “別淘氣，安全帶不能解。”

    顏藥不滿地扭過頭，枕著他爹的胸膛亂蹭，毛絨絨的黑發(fā)戳到了方黎的下巴，癢得青年往后靠了靠，警告道:“藥藥再動，就自己坐副駕駛?！?/br>
    “不要?！鳖佀幱植淞藘上?，這才安分地躺下來，氣鼓鼓地踢了踢腳丫。

    方黎見兒子一副賭氣的模樣，這才明白過來，問:“為什么鬧脾氣？因?yàn)榘职謩倓偛蛔屇阕?？?/br>
    “不是?！鳖佀幝龘u了搖頭，說，“爸爸在生氣，藥藥就不能自己去旁邊坐，不然爸爸不要藥藥了。”

    方黎微微斂起眉，說:“誰跟你說的我在生氣？從我醒過來，哪里有兇過你？”

    “可是爸爸和昨天晚上不一樣。昨天晚上，爸爸說話才不會這么兇。”小孩理直氣壯地反駁。

    方黎聞言，沉默了。

    他確實(shí)有些不快，但并不是生兒子的氣，而是不滿另一個人格總是縱著顏藥胡來。

    眼下這個時間點(diǎn)馬上就要吃午飯，可顏藥吃了蛋糕，本身蛋糕就不容易消化，顏藥變得這么小，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加上兒子的藥膳是定量的，待會兒回去，顏藥吃不完藥膳又要難受，連帶著后面的中藥也不一定喝得下去。這才是方黎不悅的理由。

    在顏藥的健康問題上，方黎一向謹(jǐn)慎，甚至可以說非常嚴(yán)苛。

    但戚越并沒有照顧孩子的經(jīng)驗(yàn)，人格之間也默認(rèn)不會干擾對方的行為，即便是方黎，也沒辦法對戚越說什么。

    沉默了許久，方黎才摸了摸兒子的頭，說:“不是生你的氣。別擔(dān)心。”

    可顏藥早就聽到了他爹的心聲，一時愧疚得不行，默默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到方黎胸前，極小聲地嘟囔道:

    “藥藥錯了，爸爸別生氣。是藥藥鬧脾氣非要吃蛋糕的?！?/br>
    方黎抽空看了一眼兒子，抬手輕輕摸了摸小孩泛紅的眼睛，說:“是爸爸的錯。藥藥還小，不懂照顧自己很正常，作為大人就應(yīng)該看著你?！?/br>
    “可是……”小孩糾結(jié)地蹙著眉，有點(diǎn)膽怯地說，“爸爸怪戚越，就是怪自己，這樣也很奇怪呀……戚越每次罵爸爸，藥藥也覺得，他是在罵自己，還罵得好狠，有點(diǎn)可憐?！?/br>
    顏藥說得非常認(rèn)真，完了還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

    “……”方黎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兒子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緩了緩，才看似若無其事、實(shí)則暗中使壞地捏了一下兒子rou乎乎的臉，冷靜道:

    “雙重人格并不是同一個人，起碼記憶和情感是獨(dú)立的，爸爸不會知道戚越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我的。藥藥在我們眼里，或許是完全不一樣的孩子?！?/br>
    第29章

    聽見了父親的心聲，哪怕已經(jīng)當(dāng)面認(rèn)過錯了, 顏藥還是悄悄地把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小孩看似沒骨頭一樣軟趴趴地蜷縮在他爹懷里睡覺, 其實(shí)小手一直緊緊地捏著方黎的襯衫扣子, 哪怕睡著了也不肯放手。

    胸前的襯衫被兒子揉得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扣子也被揪得有些脫落, 方黎卻僅僅是垂眸看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一邊開車一邊騰出手, 把兒子翻到肚皮上的蘋果色衛(wèi)衣拉下去，又打了個電話給楊沐秋。

    今天出門的時候, 顏藥穿的是原來的校服，只是袖子褲腿都被挽了起來，這會兒回來，卻換了合身的衛(wèi)衣。

    這衛(wèi)衣是成套的, 上衣和褲子都是蘋果紅, 穿在兒子身上，襯得小孩露出來的皮膚白得仿佛會發(fā)光, 可愛是可愛，就是少了點(diǎn)男子氣概。

    乍一看, 兒子就是一顆剛剛長紅的小蘋果, 委實(shí)有賣萌嫌疑。

    因此，向來相信子肖父, 致力于把兒子也養(yǎng)成冷淡禁欲風(fēng)的方黎就不太滿意了。

    他在電話里和楊沐秋詢問了顏藥今天上午的行程, 很快得知了商場里的意外, 隨后打電話給商場負(fù)責(zé)人，得到的消息卻是由于商場臨時被戒嚴(yán)，顏藥的衣服要今晚才能送到研究院。

    方黎便給了收貨地址，掛了電話。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車內(nèi)寂靜無聲，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徐徐吹了過來。方黎把溫度調(diào)高，一只手貼到兒子的小肚子上暖著，垂眸盯著那套蘋果衛(wèi)衣看了三秒，接受了兒子萌的事實(shí)。

    小孩愿意讓戚越給自己換上這衣服，說明并不嫌棄，如果一定要顏藥天天穿白襯衫黑褲子，也確實(shí)有點(diǎn)為難這個年紀(jì)的兒子。

    索性，萌就萌吧。

    綠燈亮起，懷里抱了只小蘋果的方爸爸踩下油門，離開了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