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他這么一安慰，顏藥忽然抖了一下，小臉更深地埋進(jìn)他懷里，細(xì)聲細(xì)氣地呢喃道:“藥藥聽到了……好多人在叫……流血了……腿也斷了……”

    戚越原本以為小孩是說那些尖叫的粉絲，可轉(zhuǎn)念一想，剛剛他抱著顏藥跑出來的時候，小孩全程被他塞在懷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見，那時候的場面也沒混亂到發(fā)生意外事故，哪來的流血和斷腿？

    心頭浮起不好的預(yù)感，戚越貼近小孩，把人攬得更緊了一些，大手慢而有力地拍著顏藥的背，安撫地問:“藥藥是不是聽到什么了？”

    “好多人在哭，因為受傷了，還有人在罵別人，詛咒叔叔?！鳖佀幷麄€人都埋在戚越懷里，這讓他覺得安全了很多，話也說利索了。

    他蹙著眉細(xì)細(xì)聽著遠(yuǎn)處的聲音，遲疑地說:“在賣小孩子衣服的外面，有一個人，是女孩子，她有汽油，她說要燒死叔叔和叔叔的粉絲，因為叔叔搶了……不知道誰的通告，藥藥也不知道什么是通告……”

    戚越聞言神色一凜，追問道:“有個女生在童裝區(qū)門口拿了汽油，要去燒楊沐秋？她長什么樣子？”

    “嗯，她是這么說的?！鳖佀幍拖骂^，有些疲倦地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小呵欠，喃喃道:“藥藥看不到他們長什么樣，只能聽見他們心里說的話。她一直在罵叔叔，要叔叔死，藥藥也聽不懂?！?/br>
    咒罵一個人去死……可想而知會是多惡毒的話。

    戚越突然慶幸懷里的孩子變小了，否則，顏藥頻繁地直面別人內(nèi)心的陰暗，怕是日日都不得安睡。

    然而從剛剛到現(xiàn)在，小孩哪怕怕得發(fā)抖，也沒有任何哭的跡象，倒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戚越閉了閉眼，平復(fù)陡然急促起來的呼吸，他沒有再停留，抱著顏藥快步往樓下走，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再次報警。

    “……是的，一個年輕的女孩，身上帶著汽油，就在童裝區(qū)門口，據(jù)說是因為屋子里的楊沐秋搶了她偶像的通告……那邊的人非常多，她隨時都可能點燃汽油，一定要快……”

    報完警，戚越已經(jīng)到達(dá)了一樓柜臺，他隨手扯住一位匆匆跑過去的保安，厲聲說明了二樓的情況，又道:“立刻通知你們經(jīng)理，晚了整棟樓都保不住?！?/br>
    保安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當(dāng)即打電話給了商場負(fù)責(zé)人，又緊急聯(lián)系其他保安去樓上疏散人群。

    戚越則直接借用了柜臺的對講機，通過商場的廣播通知里面的顧客迅速排隊下樓離開，又抓過收銀員，讓他按著自己說過的話持續(xù)重復(fù)。

    做完這一切，他就抱著顏藥出了商場，把小孩安置到廣場對面的甜品店里，低聲說:“藥藥先留在這里，我給你點了蛋糕，還拜托了服務(wù)員，她們會暫時照顧你?！?/br>
    “那戚越去哪里？不陪藥藥吃嗎？”顏藥慢吞吞地問，他不安地揪住了戚越的袖子，神色看著還有些懵懂。

    “去把楊沐秋帶出來。還有，剛剛為了不驚動那個女生，我在廣播里沒有提到她試圖縱火和已經(jīng)報警的事情，有些人可能不會重視，我必須阻止那個女生?！?/br>
    戚越說完，就把顏藥抱到了最里面的座位上，拍了拍小孩的頭，說:“等我回來，乖一點?！?/br>
    話畢，沒等顏藥再說話，戚越就轉(zhuǎn)身沖了出去，直奔廣場另一頭的商場。

    而小孩在戚越離開后，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爹風(fēng)一樣的背影，遲疑地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突然站了起來，滑下座位，想跟著往外跑。

    然而早就守在一邊的服務(wù)生攔住了他，彎下腰朝他微笑道:“小朋友，你哥哥讓你在這里等他哦，還有蛋糕馬上就好了，你不想吃蛋糕嗎？”

    話音剛落，另外一名服務(wù)生就端著蛋糕和果汁出來了，抬手招呼小孩過去。

    顏藥嗅了嗅空氣中香甜的味道，是他喜歡的草莓蛋糕，可他還是搖了頭，認(rèn)真地說:“藥藥要爸爸。”

    服務(wù)員有些無奈，又花式哄了許久，都沒能打動小孩的心。

    可他們又不可能放顏藥走，顏藥如今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看著還有些不知世事，廣場人來人往，如果出去走丟了，就是他們的責(zé)任。

    僵持了幾分鐘，服務(wù)員才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他指了指門外精美的桌椅，說:

    “小朋友，你家人就在廣場對面，這樣好了，你坐在遮陽傘那邊吃蛋糕，這樣只要你哥哥出來，你就能第一時間看到他。

    不過，要是你跑走了，回頭你哥哥找不到你，你可就回不了家了。”

    顏藥聞言，眨著烏黑的圓眼睛想了想，點了下頭。

    服務(wù)員一時喜笑顏開，連忙幫他把蛋糕和果汁端了出去。

    顏藥也沒有搞小動作，跟著出去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只是漆黑的桃花眼始終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商場，面前的蛋糕也沒有動。

    服務(wù)員見他這樣，一時覺得小孩執(zhí)拗得有些可憐，嘆了口氣在一邊守著。

    顏藥只是看著嘈雜的商場，乖巧地坐著一動不動。

    他似乎完全遺忘了過往的痛苦，連帶著也不知道什么是憂慮，哪怕現(xiàn)在商場里有人要縱火，他也不理解那有什么危險，僅僅本能地覺得恐懼。

    服務(wù)員以為小孩乖乖聽話，就不會再鬧了。

    可誰知，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孩開始頻繁地從椅子上滑下去，翹首看著對面一閃一閃的警車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