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到她這個旁觀者都想發(fā)彈幕去罵裴措了。

    鹿綠糾結(jié)地開口道：“雖然站在我的立場，這樣說顯得有點奇怪和冒犯，但是......真的值得嗎？”

    ......

    不大的廚房寂靜了好一會兒，耳朵旁只能聽見茶壺里水的沸騰聲。

    “我從沒想過值得不值得這回事?！?/br>
    女生抬起頭，望著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其實站在我的立場上，只要能為他做點什么，能夠看見他因為我做的事而幸福一點點，我就覺得很值得了?！?/br>
    “......是嗎?！?/br>
    “我知道我所想的可能一輩子都是奢望，也知道我現(xiàn)在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功夫浪費時間，我也不是沒試過放棄。但對于我來說吧，遠離他這件事，要遠遠比等待來的更痛苦。哪怕這種等待是無望的，最起碼還可以站在他身邊，看見他，聽見他，碰到他，是不是？”

    ......

    “是不是覺得這臺詞很韓??？”

    卓嘉音再次笑起來，眼睛里真的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憤懣，“你不能理解我，很正常，因為你沒有經(jīng)歷過我的經(jīng)歷?！?/br>
    “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十三歲就死了。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十五歲就死了。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十九歲就死了。他救了我三次命，如果沒有他，我的人生本身就不會有半點意義。”

    鹿綠靜靜地凝視著她。

    杯子里的可樂在不斷往上冒著氣泡。

    而后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水面和空氣中發(fā)出玻璃質(zhì)感的破裂音。

    她想了想，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經(jīng)歷過什么，但既然都好不容易解脫出來了，你不是就可以去追求所謂的意義了嗎？一直把無限可能的人生消耗在不可能的選項上，會不會，有點可惜？”

    “是非?？上?。但是愛上一個人吧，就和毒癮一樣，理智上知道不應該，情感上依然戒不掉。”

    紅茶已經(jīng)煮沸了，卓嘉音摁掉茶壺開關(guān)，開了蓋子往里面加冰糖，“你不明白，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地愛上過一個人?！?/br>
    鹿綠撐著下巴：“不會啊。之前我也喜歡過裴措啊，你應該感覺的出來吧？”

    “你那不是喜歡?！?/br>
    女生沖她彎了眉眼，“只是好感而已。”

    “好感，就像小孩子見到一個新奇的玩具，哭著鬧著想要買回來，但玩了一段時間，玩具舊了、落伍了、不符合自己的審美了，就可以輕易厭倦，丟到垃圾桶里，半點也不會心疼。”

    “可是喜歡，是哪怕這個玩具破了、壞了、生銹了，甚至劃傷自己，也不舍得丟。刮風下雨的時候，是寧愿自己淋雨，也不希望他碰到半點水。是受了一次傷，兩次傷，三次傷......直到最后遍體鱗傷，才狠心把他轉(zhuǎn)讓。”

    冰糖很快融于guntang的紅茶之中，卓嘉音蓋上蓋子，從櫥柜里拿出一套杯子，輕聲細語：“鹿綠，你知道為什么我們一直把你當小meimei看待嗎？”

    “不僅僅是因為年紀，更因為你的天真和孩子氣?！?/br>
    “其實裴措他自己也明白，你對他的感情，比小孩子對新玩具的喜愛還要淡。興起時逗一逗，興散了也很快厭倦，就和放棄一只限量版包包一樣隨意，揮揮手就可以說拜拜。你從來都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愛上過他，或許連喜歡都稱不上，只是小姑娘式的好感而已。”

    “他是一個寧缺毋濫的人，這個寧缺毋濫，指的不僅僅是他的感情，還有他需要的回應?！?/br>
    女生和她平視，眼神很靜，語氣很溫柔，但每一個字，都說到了她心里：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在等裴措回心轉(zhuǎn)意，在等他厭倦你，等他移情別戀?！?/br>
    “其實不是哦?！?/br>
    “情敵往往最了解情敵。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我想估計沒有人會比我更懂你了?！?/br>
    “鹿綠，你是一個自私的人?！?/br>
    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說的有些直白，不過不是貶義的意思，我反而很羨慕你這樣的性格?！?/br>
    “但這也就意味著，你對別人，最多也就到好感的地步了。哪怕付出再多，也感化不了你?！?/br>
    “所以總有一天，裴措會意識到，你這輩子都不能給到他想要的愛?！?/br>
    “而我等的就是，他主動放棄的那一天?！?/br>
    第52章

    鹿綠覺得很困惑。

    她搞不懂為什么卓嘉音會用這樣一種言之鑿鑿, 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去判定未來。

    仿佛是什么玄幻小說里擁有預知能力的占卜系魔法師。

    又仿佛是什么都市小說里重生回來逆天改命的主角。

    只要說出口，就一定能實現(xiàn)。

    但是——雖然她是搞不懂——但是很顯然，對方的這種姿態(tài), 真的唬到她了。

    喜氣洋洋完美開局的大年夜, 本以為終于可以以一個良好的心情去迎接新年，卻沒料到, 在零點過后，還能收到來自新年份的第一朵陰霾。

    鹿綠同學盤腿坐在老板辦公室的地毯上看春晚, 不僅沒有被電視上的小品抖得笑出聲, 反而還緊緊蹙著眉，帶著幾分深思熟慮的焦灼。

    “怎么了？”

    裴措本來是被秦鳳池拽著在一邊打麻將, 偶然一回頭，就看見了小姑娘苦大仇深的神情。

    于是直接胡了, 邁腿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

    他遞給她一瓶牛奶：“用熱水溫過, 暖暖胃?！?/br>
    “我又沒胃病?！?/br>
    鹿綠把牛奶丟還給他，“不喝, 我有冰闊樂?！?/br>
    “怎么了，心情不好？”

    “你說呢？”

    她揉了揉頭發(fā), 整個人顯出一種無能狂躁的狀態(tài), “一天天的，總有刁民要害朕?！?/br>
    裴措迅速分析出了局勢, 蹙起眉頭：“卓嘉音找你說什么了？”

    “哦嚯，你又知道了?！?/br>
    小姑娘翻個白眼，“你們倆還真是夫唱婦隨，心有靈犀一點通?！?/br>
    “......鹿綠女士，有的成語亂用起來后果會很嚴重?！?/br>
    “我又沒當著大家說。你知我知, 天知地知。”

    “......”

    裴措無奈地嘆口氣，“她跟你說什么了？”

    對于自己討厭的人，鹿綠不吝嗇于用最刻薄的語言去”詆毀“對方”：“說老子自私?！?/br>
    男人的眉宇間瞬間浮上一層陰霾。

    “她還說，不管你怎么努力，我都不會喜歡上你，所以你的付出注定得不到該有的回報，最終只能放棄我，回歸老實人備胎的懷抱。那也就是她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時刻?！?/br>
    “......”

    裴措輕輕一笑，笑聲里聽得出明顯的怒意，“所以，她不僅罵了你，她還咒了老子？”

    “也不算咒你吧，反正主要是罵我?！?/br>
    “那你怎么說？”

    我怎么說？

    我當然......什么都沒說。

    小姑娘瞅著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就任憑她污蔑羞辱你，一句話沒說？”

    “......主要是，我當時還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br>
    鹿綠嘆口氣，“一下子就忘記還嘴了。”

    ......行吧。

    這理由，真是讓裴措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覺得卓嘉音說的有道理，是哪句話有道理？

    說“不管他怎么努力，她都不會喜歡上他”這一句？

    嘖。

    這姑娘搞起人的心態(tài)來，還真是一扎一個準。

    “不過裴措，你說我真的很自私嗎？”

    鹿綠惆悵地望著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就是韓劇里那種冷酷女殺手，已經(jīng)喪失了愛人的能力?！?/br>
    “哈?！?/br>
    “你哈什么哈？是覺得我的話很搞笑？”

    “不是?！?/br>
    男人語氣平靜，“覺得荒唐?！?/br>
    “卓嘉音說，我好像只是短暫的好感了你一下?！?/br>
    小姑娘往他旁邊挪了挪，因為很擔心隔墻有耳而刻意壓低了嗓子，冒出一長串鬼祟的氣音。

    就像是什么現(xiàn)場asmr。

    搞得裴措心態(tài)很崩。

    卓嘉音的玩具好感論，當時在說的時候，鹿綠就覺得有點被蠱惑了。

    所以記得很牢，此刻復述出來，半點不差。

    只聽的裴老板嗤笑連連，呵聲不斷。

    “你覺得是不是很有道理？”

    小姑娘拍拍自己的胸脯，“你看我之前失戀的時候，兩天就好了，對你沒有半點留戀，就像丟掉了一個破爛玩具?！?/br>
    “......”

    男人陷入無語，好半晌才開口，“你打擊當事人的時候，能不能稍微委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