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涯走過去一看，臥室門與地板間那條不到一公分的窄縫里塞著個東西，白白扁扁，餃子皮一樣，正拼命通過縫往里擠……竟是一顆被壓扁的眼珠。

    “尊上幫把手，”千里眼齜牙咧嘴，“眼壓都給我擠高了?！?/br>
    林涯啵的一聲把千里眼薅進(jìn)來，黑著臉問：“干什么？”

    “嘿呀，差點(diǎn)兒沒壓成青光眼。”千里眼片用小手把自己搓圓，慢慢鼓成千里眼球，“我這不是想找個地方聽墻角么，結(jié)果不小心找到只千年老壁翳，幸虧我沒有鼻子耳朵。小郎君可真是招妖怪惦記，那老東西估計是附近哪座山上的廟里修出來的，聞著有股檀香味，尊上那片鱗未必鎮(zhèn)得住它，我就想趕緊來跟尊上說一聲……”

    壁翳是墻縫石罅中經(jīng)年不見光的陰影孕育出的妖物，寺廟清修之地靈氣豐沛，因此多見。

    壁翳沒有血rou，形狀千變?nèi)f化，能在陰影中自如游動，尤喜入夜后順人耳孔或鼻孔鉆進(jìn)體內(nèi)，寄生在不見光的五臟六腑間吸食精氣，讓凡人無知無覺地衰弱致死。

    林涯猛地扭頭，喬樂然正在酣睡，薄被的一角垂向地面，織物柔軟的褶皺中隱隱有陰翳涌動。

    “cao！”林涯化作原形，銀練般滑出浴袍領(lǐng)口。眨眼工夫他已躍至床邊，一爪將喬樂然連人帶床虛握在掌中，潛伏在褶皺中的壁翳被這一爪燙出幾個洞，破布般逃進(jìn)地板縫，不見了。

    林涯跨到床上，四爪撐地，弓著背把喬樂然籠在身下，東嗅嗅西嗅嗅，像頭護(hù)食的惡狼。

    “甭聞了，跑沒影了?！鼻Ю镅郯揉揉苓^來，貪饞地盯著喬樂然，“尊上以后可得多加幾分警惕，小郎君十八歲生日一過完，好像更招人吃了。”

    林涯把鼻尖湊到喬樂然頸窩，聞了聞。

    龍族自降生就處于修煉一途的頂端，對靈氣豐沛的血rou不起覬覦之心，感應(yīng)也不敏銳，可隨著喬樂然長大成人，他體內(nèi)屬于“仙”的那部分也漸趨成熟。簡而言之，就是正在從風(fēng)味小吃往饕餮盛宴轉(zhuǎn)變，更惹妖物垂涎，也更容易招來比以往更強(qiáng)悍的妖物。那老神棍說他十八歲這年是兇年，也不算全錯，如果沒人護(hù)著，他往后年年都是兇年。

    連千年壁翳都招來了……林涯焦灼不已，左右環(huán)視。

    真他媽能招蜂引蝶！

    之前每逢喬樂然上山祭拜林涯都會度些龍息給他，道行淺的妖物和沒實體的鬼魂遠(yuǎn)遠(yuǎn)聞到就嚇跑了，年頭長的大妖卻未必買賬。因此林涯這些年一直不定期去喬樂然?；顒拥膮^(qū)域巡視，逮到有食人習(xí)性的大妖就直接宰了，喬樂然一直沒出過事。

    壁翳這種妖物戰(zhàn)力不強(qiáng)，可擅于隱蔽，極為猥瑣，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從哪條不起眼的縫隙里鉆出來。林涯用修長的龍尾將喬樂然的床纏住，龍腹貼著喬樂然的上半身，虛壓著他。

    喬樂然被壓出聲：“吭嘰?！?/br>
    警戒工作做完，林涯仍舊不放心，用龍吻貼著喬樂然的頭焦躁地呼喘片刻，驀地張開大嘴，吭哧一口把喬樂然的腦袋叼在嘴里。

    這樣絕對安全。

    喬樂然難受得直扭，眼看就要醒。

    千里眼：“尊上聽說過哈士奇嗎？”

    林涯噗地把腦袋吐出來：“什么意思？”

    千里眼賊眉鼠眼道：“夸您的，好話?！?/br>
    “我不睡了?！绷盅姆醯八频?，把床和喬樂然虛壓在肚子下面。

    “尊上該干嘛干嘛，我?guī)湍粗??！鼻Ю镅鄱自诖差^柜上，小胳膊搭著小膝蓋，“我反正睡不睡也得睜著，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能看見?！?/br>
    林涯一想也是，又沒修煉出眼皮，可不得整宿整宿睜著么。

    “哎呀，小郎君這兒有好東西?！鼻Ю镅壅疽粫簫従烷_始溜號，從床頭柜里翻出一支人工淚液，旋開蓋往身上擠，抹身體乳似的，“都怪手機(jī)太好玩兒，這年頭半仙也得干眼癥……”用小手拍拍鞏膜，再拍拍角膜，加速吸收，鎖水保濕。

    “你好好看著?！绷盅牡伤?，一把搶過人工淚液。

    ……

    翌日，喬樂然起床，甩甩腦袋，感覺昨晚才洗過的頭發(fā)有點(diǎn)兒打綹，還粘了吧唧的。

    出油這么嚴(yán)重，喬樂然嘆氣，遲早脂溢性脫發(fā)，他爸也不說給他遺傳點(diǎn)兒好東西，除了矮就是禿，幸虧他五官全隨他媽，不然包養(yǎng)費(fèi)都得翻番兒。

    周二一天課，三節(jié)專業(yè)一節(jié)思修，晚上還有一節(jié)選修。喬樂然睡覺死，清晨那幾條來自各路癡情男孩兒的“早安”微信和一條“樂樂，早餐給你放教室了”微信都沒把他弄醒，一睜眼睛就八點(diǎn)了。

    喬樂然從床上彈起來，急三火四地洗頭刷牙換衣服，林涯全程尾隨，面色不善。喬樂然忙著收拾沒留意，頭發(fā)都沒吹干就叫司機(jī)送自己去學(xué)校，直到?jīng)_進(jìn)教室答完那聲“到”，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和他前后腳進(jìn)教室還挨著他坐下的人是林涯。

    一教室的女生都在朝這邊張望，竊竊私語，喬樂然性向不是秘密，被看得挺臊，低聲叭叭：“你怎么跟來了？現(xiàn)在不是你的上班時間?！?/br>
    林涯惦記著那只千年壁翳，解釋不了，索性不吭聲。

    喬樂然：“不給開加班費(fèi)啊?！?/br>
    過了一會兒，又紅著耳朵道：“你別總看我?！?/br>
    “喔。”林涯低低應(yīng)一聲，轉(zhuǎn)開視線，沒轉(zhuǎn)幾秒，又狼似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