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忍不住嘆了口氣，羅槿從二層看臺站起身來，緩緩下了樓梯來到楚秋身邊，道：過兩天，館長他就能出來了吧。

    恩，估計過幾天就要被安排相親了。

    提到這事，新任的lsquo;楚館長rsquo;也難得感慨幾句，總算平了眉宇間皺紋，有了曾經(jīng)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人模樣：小槿，你不相親么？我看之前清潔組的阿姨不是特別關(guān)心幫助你介紹對象么？

    可是我已經(jīng)被南燭帶歪了，取向不同，現(xiàn)在只喜歡人魚了。

    本想輕松開個玩笑，卻不小心又扯到了人魚，惹來一陣尷尬沉默。羅槿見楚秋將臉撇向一邊，不好意思的勸慰道：抱歉，事qíng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你

    說實話，小槿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么？轉(zhuǎn)過頭來，無奈道：別覺得你家人沒時間管你，我爸回來也會少不了嘮叨你，我覺得你怎么都要對自己以后有些計劃。

    我知道，我當(dāng)然有計劃。接過楚秋的話，羅槿笑著說：可是我lsquo;心有所屬rsquo;？總不能因為我再耽誤了別人，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應(yīng)下羅槿的話，楚秋也一直在思索著如何回絕他人的熱qíng介紹，剛想要贊同幾句，就聽見羅槿繼續(xù)道：我也知道館長他對我很好，所以，為了避免他熱qíng給我介紹，我想辭掉工作，出去轉(zhuǎn)兩個月看看。

    喂！那你走了，各種阿姨大叔，還有我爸，他們的pào不是全要向我開？你開什么玩笑

    你這么能應(yīng)付，早晚能應(yīng)付過去。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羅槿聳聳肩，嘴角似是掛上了輕松的弧度：反正人魚館都關(guān)了，我的職位也就沒什么用了，等我逛完回來，新的珊瑚館就建好了吧？要是還有合適的職位，那要借著你的后臺收留我啊，楚館長。

    即使事qíng過了兩年，擁有過太深刻經(jīng)歷的兩個人誰都沒有輕易放下，也放不下，只是相互之間不再輕易提起。

    楚秋無語的伸手推了羅槿一把，還沒來得及反駁，就接到了會議召開的電話。

    接起電話又不耐的蹙了眉，一邊通著電話一邊向羅槿不停地比劃著要離開手勢，羅槿慢慢揮揮手回應(yīng)，對方就轉(zhuǎn)身出了這場館，熟練的進入了員工通道，走最快的路離開。

    楚秋接任館長一職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的繁忙狀態(tài)，不管是海洋館新的規(guī)劃還是人魚問題的遺留后續(xù)，能抽時間來告知自己會議討論結(jié)果也是不容易。

    其實關(guān)于場館去還是留的問題，投資方、股東那邊自人魚離開就開始了利弊金錢的討論，到現(xiàn)在真的爭論很久了。

    耗時兩年終于有了結(jié)果，更新?lián)Q代迅速的信息時代，人們終于忘記了曾經(jīng)受到熱捧的人魚。

    幾步離開了空曠的表演廳，自己關(guān)閉了頂棚燈光，看著晃眼的燈光熄滅，莫名的一陣空虛感壓抑著心臟。羅槿習(xí)慣xing摸了摸被他掛在胸口的、南燭遺落下來的鱗片，穿越以來最差的結(jié)果也就是這個世界了吧。

    來到南燭曾經(jīng)呆的展覽館，望著清澈的水面發(fā)愣。

    打開開關(guān)，淡藍的燈光自水底亮起，經(jīng)過改造的、沒有人魚的人魚館現(xiàn)在以紀念意義為重，熟悉的音樂聲響起，羅槿倚靠在冰涼的玻璃上，背向燈光下波瀾透亮的海水，一眨不眨的看著墻面熒幕上南燭輕快的身影。

    好像越是想忘記就越忘不了，羅槿眼神越發(fā)的空dòng迷茫。整理的紀念式影片很快放映結(jié)束，屏幕自動關(guān)合，循環(huán)播放設(shè)置下又開始了新的一輪。

    相遇后從來沒有過離別，沒想到這一世一離別就是再也不會見面，連再一次溝通關(guān)系都做不到。靜默的場館中，羅槿仰頭向后看向那一片燈光下的蔚藍，在水光映照下合了眼。

    一個人在場館里也不知道耗費了多久，便聽見外面走廊里有一陣腳步聲靠近，睜開眼睛望過去，被燈光水光恍亂的雙眼只能看見yīn暗的門口yīn暗走道站了一人身影，揉揉眼睛，模模糊糊的難以看清。

    本以為是楚秋開完會回來了，可看這身高身形都不像是他，這人不若楚秋一般健壯，屬于高瘦一型，身材比例似乎更好一些。

    抱歉，這位先生？人魚紀念館暫時停止營業(yè)了，要是想?yún)⒂^還是等下次吧。自己的聲音遠遠傳過去，那人先是是愣了一愣，然后像是確定了什么，邁著步子向內(nèi)走來。

    以為是對方?jīng)]聽清楚，又或者是自己打開了燈光設(shè)備開關(guān)給人造成了誤解，羅槿提高分貝又重復(fù)了一遍，話沒說完，卡在嘴邊，下一個字再如何也念不出口了。

    場館照明不算亮堂，也足夠映照出那人jīng致的五官，一如兩年前的模樣。

    羅槿瞪著眼睛，震驚的張開了嘴巴，不知為何眼角瞬間滑落了溫?zé)岬囊后w，直愣愣的看著那人走進，然后被抱進不算溫暖、卻熟悉的讓人一直依戀的懷抱中。

    難以置信的舉起一只手，輕顫著自他背后穿過那已經(jīng)垂落至脖頸位置的纖長發(fā)絲，深色發(fā)絲如之前一般柔軟，卻是gān燥、蓬松的，也少了人魚身體分泌的粘液帶來的膩滑。

    不知道被什么卡住了喉嚨，羅槿如何都發(fā)不出聲音，直到緊貼在耳畔的唇舌微啟。

    穆槿，我回來啦。

    悅耳的男聲自耳邊響起，瞬間蔓延過整個大腦。那聲音只聽過一次，卻十分熟悉，像是聽了千遍萬遍，像是一直陪伴著自己，從未離開。

    南、南燭南燭南燭總算從震驚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羅槿嗚咽一聲后，淚流的一發(fā)不可收拾，早就失了平日里的鎮(zhèn)定，在南燭微涼手掌的安撫下，總算是痛痛快快哭出聲來。

    寂靜無人的場館里，抽泣聲轉(zhuǎn)換為低沉哭聲，徘徊良久。

    哭累了，也宣泄夠了，從南燭身上抽離開來，羅槿抬頭望過去就看見南燭一直在盯著自己，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擔(dān)任馴養(yǎng)員開始都是自己在照顧南燭，沒想到這么快位置就換了過來。

    你南燭，你的尾巴去哪兒了，你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清了清嗓子，看向南燭這一身合體異常的英式剪裁西裝，彰顯了他一雙長腿，羅槿一出聲就問了個愚蠢至極的問題。南燭依舊是沒有表qíng的一張臉，可羅槿偏能看見他眼中愉悅笑意，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意圖掩去尷尬。

    現(xiàn)下被擠在玻璃前，身后就是夏季表演過后安放人魚的水池，這地點、還有身體姿勢怎么都別扭。

    南燭也發(fā)現(xiàn)了這是什么地方，更何況背面的放映機還放著記錄影片。

    靜謐氣氛沒過多久，羅槿就被南燭掰正了雙肩，即使不知為何從人魚變成了人類，他的力道也依舊大的可怕。

    南燭微微躬身貼著羅槿靠近過來，讓他不得不躲避頂?shù)奖澈蟮牟Ａ?。不知道人魚要gān什么，防范心思剛起，羅槿才伸了一只手阻攔，就被南燭出手摸上兩側(cè)大腿。

    驚呼一聲根本來不及說什么，想要后退也早就緊貼了玻璃，退無可退。

    就這樣，南燭分開他的雙腿，一手一邊，把他整個人貼著玻璃抱了起來。顫抖著身子重心不穩(wěn)，羅槿不得不將雙手把住南燭肩膀，對方也十分客氣配合的向前一步，很是自然的倒換了雙手，沿著大腿外側(cè)重新抱了抱，抱得更穩(wěn)、貼的更緊。

    羅槿雙腿被迫夾住南燭的腰肢，身體又貼的這么緊，姿勢曖昧的讓他有些窘迫。

    南燭你gān什么？快放我下來。暮然被舉高，高過南燭半個頭，羅槿雖然不恐高，眼中也滿是慌亂。

    說。

    說什么？對眼下狀況莫名其妙，看南燭十分認真的模樣心跳也跟著加速了。

    為什么要替我做決定？

    我沒有

    沒有么？可我沒說要離開。長句子從南燭口中說出來還是會bào露他的口音，來自海洋的鄉(xiāng)音有些奇怪。羅槿因他這一句話心臟漏跳一拍，后又迅速辯解道：那時候你還不能和我jiāo流，我沒有辦法征求你的意見，這也是為了你好。

    可我不是搖頭了么？別轉(zhuǎn)眼，看著我。

    獲得了話語權(quán)的南燭言語不容避讓，羅槿剛想轉(zhuǎn)開臉就被呵斥一聲，讓他不得不低下頭看向南燭。不知道南燭是如何相處了這樣的質(zhì)問姿勢，他根本沒有辦法逃離。

    怎么了？

    對上羅槿的眼睛，南燭又緩和了語調(diào)，輕聲說道：你現(xiàn)在心qíng不好么？其實，我一開始是可以感受到你的qíng緒的，在沒有徹底完全自身能力前，我們依靠這個來判斷獵物的你不是獵物，總之，我可以感受到你的qíng緒的，一直都可以。被自己抱起來的人類如何都不說話，讓南燭有些著急。

    兩個人的對話變成了南燭一個人的獨白，羅槿不是不想說話，他也有太多的問題想要詢問南燭，關(guān)于人魚的，關(guān)于南燭的，還有關(guān)于自己的

    只不過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難開口，羅槿都不知道要如何詢問，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想法。

    你能感受到什么呢？沉默良久，才接下南燭的話，實在沒有話題的羅槿如此問道。

    你回來之后，對我?guī)в袛骋?。趕在羅槿辯駁之前，南燭繼續(xù)道：后來，你喜歡我。

    是越來越喜歡。

    是很喜歡。補充一句還不夠，南燭又多添了一句，絲毫不覺得這是什么難以啟齒的話題，幾句話下來，羅槿是真的什么都問不出口了。

    南燭只覺得羅槿瞬間變紅的臉有些可愛，也感受不到他的尷尬，繼續(xù)補充道：我其實還不是很能理解人類語言準確的意思，或許換句話來說是你暗戀我。

    羅槿的臉更紅了，都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輕咳一聲，十分窘迫，只覺得與之前收到照顧不同，這一世是自己一直在照顧人魚，事qíng多的都無暇顧及哪些雜亂的思緒，而現(xiàn)在，自己的心思就被人魚這么直白又赤l(xiāng)uǒluǒ的說了出來。

    可能你

    我回來，是因為我也在暗戀你，那我們?yōu)槭裁床辉谝黄穑?/br>
    南燭癡愣的輕念出聲，對忽然轉(zhuǎn)換的話題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話雖然不應(yīng)該這樣說，暗戀和喜歡也不是完全對等的雙向劃勾，可羅槿就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已經(jīng)紅腫的眼睛又一次泛上了淚光，緩緩道：你先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