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星海_分節(jié)閱讀_70
米東即使跟斯諾對戰(zhàn)時都穩(wěn)如磐石的手微微顫抖著,后背不由自主地弓下,臉色前所未有地萎靡下來,眼神中銘刻著深深的失望和疲憊,他的身體看上去那樣瘦巴巴的,好像一段干裂的枯木,現(xiàn)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 米亞嚇壞了,顧不上自己的委屈,急忙扶住米東的胳膊,流著眼淚急問道:“爺爺,爺爺你怎么了?爺爺你不要嚇我……我做錯了什么,你打我罵我都行,不要這樣……不要氣壞了身體……” 米東揮手推開她,怒道:“不許哭!” 米亞一驚,瞪大眼睛,咬著嘴唇,硬生生地把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一抽一抽地打著嗝兒,淚眼朦朧地看著米東。 看著女孩大大的眼睛里滿溢的淚水,米東的心一下子就軟了。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啊!過去的十七年,她一直生活在單純寧靜的環(huán)境中,突然遭逢劇變,當(dāng)然無法立刻適應(yīng)這里殘酷的生存法則,她還保留著她的天真和善良,還有那種孩子般的任性和自私。 米東知道,如果在外界,米亞這樣的孩子已經(jīng)足夠好了;他也知道,米亞已經(jīng)在努力地忘記過去、學(xué)習(xí)在這個地方生存的方式,但是……還不夠,還不夠??!紅獄星并不是一個能讓人慢慢成長至成熟的地方,不是讓人能在無數(shù)次犯錯以后還能吸取教訓(xùn)繼續(xù)改正長進的地方,在這里,錯誤和天真的代價往往就是兩種——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米東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但他希望,在自己死之前,米亞至少能夠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其實之前,在米東的引導(dǎo)下,米亞雖然還有很大的不足,但已經(jīng)開始漸漸試圖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但在米東去狩獵的時候,米亞被擄走,又幸運地被容遠(yuǎn)所救。米東不知道,那個叫容遠(yuǎn)的男人究竟給米亞營造了一個怎樣堅實的保護罩,以至于女孩剛剛開始萌芽的危機意識和警惕心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冰消雪融。 米東當(dāng)然無法責(zé)怪容遠(yuǎn)救了他的孫女然后保護得太好,讓他感到憤怒而失望的,是米亞如此輕易地就忘記了他以前耳提面命的教導(dǎo),依舊把自己當(dāng)做那個被人寵愛的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他知道,米亞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不是因為她愚蠢,也不是因為她健忘,而是她潛意識里的軟弱和恐懼讓她選擇了逃避現(xiàn)實。 想到這里,米東剛剛有所軟化的心立刻又硬了起來,板著臉,冰冷地道:“米亞,你還記得我跟你都說過什么嗎?” 米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米東繼續(xù)道:“你還記得你兩個舅舅是怎么死的嗎?” 米亞一臉痛色,眼中泛起無法抑制的悲傷。 米東又道:“你還記得我們?yōu)槭裁磿髀涞竭@個地方來嗎?” 大大的眼睛中突然就升起了一抹恨意,米亞忍著眼淚,使勁點點頭。 米東咆哮道:“那你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你母親的仇還沒有報!你舅舅的仇還沒有報!你的仇還沒有報!你的敵人還在母星享盡榮華富貴,你在干什么?這些日子你鍛煉過嗎?你有自己戰(zhàn)斗過嗎?不依賴別人你能活下來嗎?你當(dāng)你現(xiàn)在是在什么地方?你以為你是誰?你還想替別人主持正義?你知不知道,你要繼續(xù)這么軟弱,那些人的現(xiàn)在就是你將來的樣子?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你要是連獨立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有什么資格這么說話?!” 米亞被他罵得如同勁風(fēng)中的小草,身體搖搖擺擺的幾乎站立不住,她使勁咬住嘴唇,但還是止不住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成串地掉下來。 將壓在心里的憤怒一口氣喝罵出來后,米東也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神色又萎靡下來,深深地喘了口氣,沉默半晌后,語氣沉重而低緩地道:“丫頭,爺爺護不了你一輩子,你……快點長大吧?!?/br> 前面疾風(fēng)驟雨般的怒喝米亞還能撐住,聽到這一句透著虛弱、無奈和乞求的話,她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臉痛哭起來,嘴里不住地道:“爺爺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門外,臉皮一向厚如城墻的白樂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再偷聽下去,抓了抓臉,轉(zhuǎn)身離開,坐在客廳里,長吁短嘆起來。 “你又怎么了?”杰曼看他這個樣子,無語道。 白樂點點頭,又搖搖頭,長嘆一聲,語氣深沉地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喲呵!”杰曼驚訝了——白樂還能說出這么有水平的話?他贊道:“團長,半天不見,您這水平就見漲啊!” “屁,我一直都很有水平的好不好?”白樂隨口反駁了一句,然后道:“不過這句話,其實是容遠(yuǎn)說的?!?/br> “容先生?”杰曼好奇道。其實他們這些人嘴上不說,心里卻對任何有關(guān)于容遠(yuǎn)的事情都很好奇。 “嗯,以前有一次……”白樂剛進入回憶模式,就被一聲喊叫打斷了—— “團長,大事不好了!” 卡迪慌慌張張地沖進來,眼神迷亂,滿頭大汗,神色倉皇中有些驚疑不定。 “怎么了?”見一向冷靜的人變成這個樣子,白樂奇怪地站起來道。旁邊的杰曼眉頭一皺,神色也變得凌厲起來。 “外面的人都說……說……我們呼嘯有渠道可以離開獄星,老團長這段時間就在秘密籌備這件事。謠言轉(zhuǎn)眼就傳遍了全城,他們……好多人都朝老團長去了……”卡迪心慌撩亂地說。 “什么?!我老爸怎么樣了?”白樂脫口而出地問道。 卡迪和杰曼便都是一怔。 白樂只關(guān)注后一句話,根本沒有對那謠言有一分半點的反駁,是不是……是不是說明謠言并不是謠言……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 即便他們對白樂父子忠心耿耿,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家老大是那種會將一眾弟兄全都棄之不顧只想著自己逃亡的那種人,但是,在乍然聽到可以離開獄星的時候,沉穩(wěn)如杰曼,冷靜如卡迪,都忍不住心神動搖。而且……以白老大的性格,如果能夠離開的名額只有一個的話,毫無疑問,那一定屬于白樂。 杰曼神思恍惚了幾秒鐘,事后回憶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在想些什么,有過怎樣的心思,只是在看到白樂急的要沖出去找白想的時候,本能地伸手拉住他。 “放開我!”白樂急道:“我老爸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不行!”杰曼不假思索地道,他停頓了一會兒,將紛雜的思緒全都拋開,考慮了一下目前的狀況,才道:“老團長如果沒事,你跑出去反而可能會成為那些人攻擊的靶子;老團長如果出事了……”迎著白樂殺人的目光,他坦然說:“你去也無濟于事。所以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同時也是老團長最希望你做的,應(yīng)該是保全自身,然后想辦法去找到容先生,如果有他在……” 杰曼的話一頓。他突然想到——如果傳言是真的,如果白想真有離開獄星的渠道……毫無疑問,那一定與容遠(yuǎn)有關(guān)。 心神一亂,他便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不過白樂被他一攔,一時的沖動過去,便也冷靜下來,沉著臉道:“你說得對,我應(yīng)該去找容遠(yuǎn)……哪怕是跪下求他……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求他去救我老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