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德從十幾歲開始就想盡辦法討好一位大人物，最終因?yàn)榈玫搅怂奶貏e眷顧，才能夠以二十四歲的“高齡”仍然活在極樂城中。但那“眷顧”，其實(shí)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他也感到對方對自己的興趣正在變得越來越低，隨時可能會死的恐慌總是讓他在睡夢中驚醒。

    但他現(xiàn)在不需要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這半天的經(jīng)歷，無論對他們誰來說都猶如夢中。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困惑和茫然后，隨著一道石門的開啟，領(lǐng)路人送進(jìn)來一個新的客人，剎那間所有人都好像找到了存在的目標(biāo)和意義，他們瘋狂地報復(fù)，歇斯底里地發(fā)泄，很快就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怎么設(shè)置陷阱，怎么偽裝環(huán)境，怎么迷惑石門外的領(lǐng)路人，怎么才能有效地圍攻防止獵物逃走。再然后，比德因?yàn)槟挲g最大、聰明理智、思慮全面，稀里糊涂地就被眾人推上了領(lǐng)袖的位子。

    他知道這個位子不是好坐的，但是——管他呢？難道在經(jīng)過了這些事以后，上面的那些人還會放過他們嗎？既然如此，凄慘的死和特別凄慘的死，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差別。而且有他居中指揮調(diào)配，在死之前或許還能多拉幾個墊背的。

    但很快，比德就感到了異樣。

    “比德！”一個叫利利的小男孩跑過來，興奮地大叫道：“一區(qū)干掉了五個！二區(qū)三個！四區(qū)兩個！三區(qū)最多，足足有七個人被他們干掉了！”

    “有傷亡嗎？”比德問。

    “沒有！”

    “那……有人看到銀色飛鳥嗎？”

    ——銀色飛鳥，是他們對那如鳥一般在通道中滑行、總是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的銀色光芒的稱呼。他們也注意到，每當(dāng)那銀光出現(xiàn)時，原本很難纏的敵人很快就會喪失戰(zhàn)斗力。

    “三區(qū)的小山看到了。”

    “……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大家，不要因?yàn)橐粫r的勝利就放松警惕，小心謹(jǐn)慎，有十足的把握再動手，不要放跑一個人?！北鹊路愿赖馈?/br>
    “得令！”利利敬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軍禮，轉(zhuǎn)身飛快地跑走了。

    比德皺眉思考片刻，喊道：“阿泉！”

    很快一個身上滿是血跡、手里還拎著一卷繃帶的少年跑過來，問道：“比德，什么事？”

    阿泉是所有孩子當(dāng)中最擅長治療的，加上他本身性格也比較溫和，因此沒有參與他們報復(fù)的行動，而是和一些年紀(jì)更小的孩子一起，把那些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和重病在身、但還沒來得及被處理掉的孩子集中起來，又找到極樂城原本儲存的藥物為他們治療。還找出許多食物、飲水、衣服、武器等等，給他們提供后勤供應(yīng)。

    比德并不看好阿泉所做的這一切，因?yàn)樵谒磥?，或許下一刻就有霸軍的戰(zhàn)斗隊從各個通道沖進(jìn)來殺死他們所有人，此時治療傷口根本毫無意義。但是既然阿泉喜歡這么做，他也就隨他去了。同時，比起那些被復(fù)仇的怒火沖昏頭腦的同伴，阿泉算是最為冷靜理智的一個，因此比德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助手，有什么事也更愿意和他商量。

    “阿泉，我準(zhǔn)備到上面去一趟?！北鹊碌?。

    “上面？”阿泉臉色大變，道：“你瘋了！上面可能還有護(hù)衛(wèi)隊在！”

    他們說的上面，指的是極樂城的掌控者，那個被稱為黑寡婦的女人所在的最頂層。那個女人美艷又惡毒，是他們所有人最痛恨也最害怕的存在。如果說此時快要死干凈的極樂城還有什么對他們有威脅的力量存在，那就極有可能在那里。

    “不，我覺得，殺死那些人的、還有此刻仍然在幫助我們的人，很可能就在那里?！北鹊碌溃骸拔冶仨毴ヒ娨灰??！?/br>
    阿泉沉默片刻，才道：“見了又能怎么樣？難道你還指望，讓他為我們做更多？”

    “我是有這個期望?！北鹊碌溃骸艾F(xiàn)在我們只是趁著外面可能還不知道這里的情況，才能占一時的上風(fēng)。等外面的人反應(yīng)過來了，我們大家都要死。唯一的生機(jī)，或許就在那里?！?/br>
    阿泉道：“我聽利利說，他從門縫中看見過那個人……很可怕，他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這樣的人，我不覺得他會再幫助我們。你去找他，就是在送死！”

    “可他殺了那些人?！北鹊聽庌q道。

    “也許他只是跟極樂城有仇?！卑⑷虉?zhí)地說：“反正我是不相信任何大人！”

    “我也不相信，但我必須去，這是最后的希望?！北鹊抡f：“我去以后，你照顧好其他人。萬一……萬一霸軍的人真的攻進(jìn)來了……就自殺吧，不要猶豫?！?/br>
    阿泉咬著嘴唇，看著比德轉(zhuǎn)身離開，孤單的背影有種決絕的感覺。他把手中的繃帶猛地塞給另一個孩子，追上去道：“我跟你一起去?！?/br>
    比德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一些，嘴上卻道：“可是其他人……”

    阿泉打斷他的話，道：“你放心，我們可不是靠著你才活到今天的。真到了那時候，大家都知道該怎么做?！?/br>
    比德又道：“要是我弄錯了，那你就要跟我一起提前去死了?！?/br>
    一陣安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阿泉咕噥著說：“那也沒什么不好的?！?/br>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臉上僵硬的表情和微微顫抖的手，忽然同時笑了一聲，放松下來，并肩踏上樓梯。

    第25章

    極樂城的最頂層是黑寡婦的地方,其下一層是則屬于極樂城的護(hù)衛(wèi)隊。護(hù)衛(wèi)隊平時的工作,除了維持極樂城的穩(wěn)定和秩序、處理一些客人之間產(chǎn)生的糾紛之外，最主要的,還是通過鞭打、□□、水牢等手段“管理”比德等人。

    比德和阿泉一路走上去的時候，便看到了好多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