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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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處,他許該熟悉些?!?/br> 流螢殿地處禁宮東北,是東宮壽慶殿的南側(cè)殿,得名于它特制的門扉與隔扇。 流螢殿的所有門窗,因是由前朝大匠一一手雕而成,每一處窗門、隔扇的格心和腰板便各自不同??上嗤?,卻是這些雕花都細小而薄脆、精細而華美,每一個雕花的中心皆由一道道細簽或橫或豎地穿起,穩(wěn)固地架嵌成行列,當風一吹,就一個個呼啦轉(zhuǎn)起來,總能將透入門窗的日光、月光轉(zhuǎn)碎成纖細晃動的片影,靈閃流轉(zhuǎn)在宮殿壁垣間。那景狀像極了夏夜林間飛撲發(fā)亮的螢。 姜湛登基前與登基后的前三年里,都住在流螢殿,待爾后羽翼漸充,才得以從這側(cè)殿搬出,真正入主了帝氣聚集的崇寧殿。 一眾宮差簇挾裴鈞轉(zhuǎn)過甬道、拐過廊角,隨他在春日里肆意叢生的宮道紅花間行至殿門,將他送入內(nèi)殿,便盡數(shù)退出去守在外面。 當年姜湛還住此處時,裴鈞不知出入這流螢殿多少次,是深知此處并無任何密道、暗室的,眼下被關(guān)起來,便也不花那力氣去四處尋摸了,可腳下卻止不住來回踱步,不時還透了窗紗看向殿外,左右等過一炷香時間,才忽聽門外一聲叫,便登時捶門高呼:“煊兒!煊兒?” 下刻殿門開了,一個臉上被撓了三五道血印的大太監(jiān)把姜煊抱進來,眉眼焦急地看了裴鈞一眼,瑟瑟吸呼道:“裴、大人,世……世子殿下到了,小殿下這拳腳可太厲害了……” 他懷中的姜煊單腳一蹬他胳膊,見了裴鈞慌慌就伸出雙手:“舅舅!舅舅抱!” 裴鈞忙把娃娃抱來懷里,一把推開那大太監(jiān)就往外走——還沒等走下殿前石階,周圍侍衛(wèi)已在那太監(jiān)的驚呼下拿著兵器圍過來了。 裴鈞抱著孩子退了半步,冷聲問:“皇上準你們傷我么?皇上又準你們傷世子么?”說罷,舉腿便又向外走。 侍衛(wèi)幾個持著兵器,不敢近他的身,不由與他進退相持拖到了大門處,才不得不道:“裴大人高明,皇上確實不準咱傷了您……可咱們?nèi)硕?,抵在這兒您也出不去呀,您、您就別叫咱們難做……” “那我早年讓你們升官兒的時候,你們怎就沒覺著難做了?”裴鈞把滿眼懼色的姜煊兜實在懷里,拍了拍孩子后背,凌然看向那說話的侍衛(wèi),威嚴了一張臉,擰起長眉高聲斥道:“當初誰替你們安了家、落了戶,誰替你們擺平了小娘子、欠債錢,你們怕是都忘干凈了!要不是我裴鈞,你們一個個還在南京關(guān)守城墻,聽上頭放個屁都能震破天去,哪兒能有如今這折騰我的好日子過!” 那幾個侍衛(wèi)登時赧了臉,沒再出手阻攔,而裴鈞再試著往外走去,卻也只能走到游廊角,就又被外層的侍衛(wèi)逼退回來了,便又連帶著這些侍衛(wèi)一道罵了個透—— 他自知如此是出不去的,可眼下首要能做的,卻也只有大呼大叫,好讓更多人知道他裴鈞被關(guān)在流螢殿了。這樣姜越若是在禁宮插了眼線,說不定就能很快得知他已被姜湛軟禁。這一來可以讓姜越在宮外想想法子助他出去,二來,也好讓姜越知道他身不由己,讓姜越更加留意照顧外頭的裴妍與李氏父子的兩宗案子。 他引著一叢侍衛(wèi)邊走邊諷,沿流螢殿的宮墻轉(zhuǎn)了一圈,待料得墻外各處可能聽見他聲音的地方都走過了,他才把傷了腿的姜煊抱回殿中,心下又思索起別的出路。 姜煊坐在矮榻上,怯怯地橫著小腿,叫了裴鈞一聲,蚊蠅般道:“舅舅,那些公公方才到家里要帶我走,董爺爺不敢說不……只拉著我不放。這惹得他們不高興了,他們就把我從董爺爺手里扯開,扯得董爺爺都摔了!我腿疼,又跑不動,董爺爺急得大叫,可他們也只顧把我拉走,說是舅舅在宮里急著見我,抱著我就上車了……可舅舅,你怎么就急著見我呢?我可以在家里等你回來呀。” 這孩子本就怯生,眼下已然怕得很,身上就還微微顫著。裴鈞看在眼里,此時自然說不出姜湛要拿這娃娃作質(zhì)子、當兒子的實情,便只能把姜煊攬在身邊兒誆起來,勉力笑了一下:“舅舅急著見你?啊……那是舅舅忽然想煊兒了。你看,今天呀,舅舅偷偷跑來這流螢殿玩兒,見著真漂亮,想著煊兒沒來過,就想領(lǐng)著煊兒一道玩兒,這不趕緊就讓相熟的公公們?nèi)ケ銇砹嗣矗空l知道你還沒來,守著這兒的侍衛(wèi)就不準舅舅出去呢。他們怕舅舅偷了東西,說要告給你皇叔知道,要你皇叔懲治舅舅。這可把舅舅氣壞了,方才就把他們臭罵一頓。煊兒別怕,這兒有舅舅呢,等你皇叔來了,咱們跟他說說清就能出去了?!?/br> 姜煊年紀還不大,既不清楚宮里的侍衛(wèi)是怎么回事兒,也不清楚裴鈞和他皇叔姜湛有什么干系。眼下聽了裴鈞這情理俱在的假話,他果真漸漸消了懼怕,身上不抖了,只還怕生,便伏在裴鈞胳膊里抓緊他腰帶,像只被老鷹護在翼下的小鷹,一動都不敢亂動。 裴鈞隱隱嘆了口氣,皺眉揭開了姜煊的褲腳,看了看姜煊的傷腿,卻見紗布都掙松了,許是這娃娃一路來此都在打鬧之故,一時心里便似抽絲般疼,連忙向外沉聲吩咐:“世子殿下該換藥了,你,去找個太醫(yī)來!” 姜湛既承諾了讓專人照料姜煊,守著裴鈞的人便也很守信,很快就請來了當初為瑞王之死驗毒的王院正。 王院正的醫(yī)術(shù),當屬太醫(yī)院中最為高明之一,到底卻還是醫(yī)德擰不過臣德,哪怕從前沒少受裴鈞恩惠,此時進殿放下了藥箱,也還是一言不發(fā)地蹲在姜煊跟前替孩子換藥,半點不敢寬慰、幫扶裴鈞。 于是裴鈞便也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直盯到他替姜煊換完了藥。 這時的王院正終于抬頭,目光陡然撞進裴鈞眼里,不由猛一畏縮,又見裴鈞抬了抬眉,對他目含示意,便連忙避過裴鈞目光,搖頭垂眼蹲下來,收起箱子就要走。 裴鈞見此,干脆抬腳就踢翻他藥箱,一時當中瓶瓶罐罐都噼里啪啦跌出來,還摔碎了三碟藥粉在地上,刺啦幾聲驚得王院正一臉驚怕,卻還是不敢開口說什么。 裴鈞蹲在他面前,冷冷看進他眼睛:“哎喲,對不住了,王院正。本院這是不小心踩滑了,可摔了您不少好藥罷?這些藥材瞧著可貴重,本院得賠您,便勞王院正過府尋咱家里管事要賬罷,要多少數(shù),您只管說。” 王院正一聽,拼上性命擺手:“區(qū)區(qū)小藥,何、何足掛齒,裴大人言重、言重……”說著胡亂收斂了一地碎渣藥瓶就奔出殿去,連小太監(jiān)賞錢都顧不上拿了。 此番一過,這流螢殿就再沒了人進來。外面守衛(wèi)又知道裴鈞狡詐,便任他說什么都不敢久聽,任他要什么都一一請示。這么一來二去,裴鈞見他們不好指使,心怕姜煊這孩子瞧久了覺出不對來,便暫且按下了心中急怒和恨意,先領(lǐng)著姜煊逛了遍流螢殿,將戲做足了,沒了去處,便又取來紙筆研墨,將一些民間故事寫寫畫畫講給姜煊聽,好歹哄著孩子稍稍分神。 到黃昏,幾個小太監(jiān)送了御膳來,道道珍饈美饌。 裴鈞問:“皇上不來么?” 小太監(jiān)幾個都識得他,過去也甚相熟,倒也敢答上一句:“皇上還在御書房呢?!?/br> 裴鈞冷笑:“見張大人?” 小太監(jiān)幾個相視一眼,不敢應話了,生怕一個閃神說漏什么,把腦袋都交代出去。為首的太監(jiān)頗難為情地向裴鈞作揖,湊他耳邊道:“裴大人,您的恩德咱們都記著呢,可咱師父是囑了咱不能說話的,您就別招咱們了!您還記得當年那小林福么?那小子光是打燙了皇上的洗腳水,皇上嗯一聲,師父當晚就拖他出去打死了……那咱可都瞧著呢,才十六七的娃娃喲……” 裴鈞壓根兒不記得他們說的是誰,卻也心知姜湛這宮中只要還依仗著胡黎掌管,那這些太監(jiān)便絕不敢輕易聽別人的話。而無論是前世、今生的際遇,都叫他再次明白:靠權(quán)利聚來的蠅營狗茍之徒,大難臨頭是絕沒有一個能靠得住的。 他揮手把太監(jiān)們呵出了殿去,端著碗哄姜煊吃了些飯。姜煊邊吃邊追問皇叔什么時候來,說他想回家聽錢海清講故事了:“思齊哥哥的故事每天都不重樣兒呢,每天還都連著頭一天的,可好玩兒了?!?/br> 裴鈞聽著他砸吧著飯菜,就著他這話哄他講錢海清的故事來聽,這又把姜煊的精神打散了會兒,終得以挨到天黑,孩子總算困了。 他把姜煊抱到里間兒,同外甥一起躺在姜湛過去睡過的雕花木床里,期望哄睡了姜煊,他再趁夜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找法子出宮。可正當他低聲絮絮給姜煊唱著大龍王報恩、小蝴蝶化仙,殿門外卻起了幾對兒腳步聲,方才小太監(jiān)的聲音諂媚響起來:“……那咱即刻就叫御膳房備膳罷?可不能讓皇上餓著呀?!?/br> “他們吃過了么?” 姜湛的聲音忽而透著屏風與門窗傳來,隔得雖遠,其中的疲憊卻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