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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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鈞只覺被他握住的幾指,直如被冰蛇盤繞著,已從指尖漫散開絲絲涼意,未答間,又聽姜湛問:“朕記得,之前鄧準(zhǔn)曾說你關(guān)心鹽稅、漕運(yùn),你日前又諫言新辟緝鹽司,那你今日此舉,是否真如蔡飏與張嶺所說,只是想抽掉唐家而獨攬漕運(yùn)、更便于掌控鹽業(yè)大權(quán)?” 裴鈞微微抬眉,心下已是苦冷的笑,干脆只道:“是。皇上不放心?” 姜湛細(xì)眉輕皺:“就算是,你也沒必要慫恿人進(jìn)京擊鼓鳴冤。如今把事鬧大了,雖可叫蔡氏難堪,可清流、張家也會受議,而新政方起就生了這變故,又會讓天下人怎么想我?” “那皇上又怎么想天下人?”裴鈞淡淡一笑,“冤抑未告只是沒揭露罷了,可到底卻是在的?!?/br> 姜湛道:“這我又如何不知?可如今冤或不冤,倒不要緊?!?/br> 這話一出,裴鈞面上笑意漸褪。 姜湛低頭,隨手玩弄著他袖擺,十分蕭索道:“內(nèi)閣判處李存志之事,實則案牘根本未從我眼前批過,必然是閣中有人起了回護(hù)之意,想是蔡家無疑。朕知道你想扳倒蔡氏,所以也應(yīng)了你要查,可是蔡延雖狡,其所言亦有道理:如今若重審此案,則天下鳴冤實與不實者皆承其果,恐會競相爭訟京中,而朝廷若要一一受理,撇開官資不談,卻也令地方官員提心吊膽、相互遮掩,今后又如何敢于放手做事?……朕實在是沒有主意?!?/br> 裴鈞慢慢從他手中抽出自己衣袖:“那此案涉事人等,皇上當(dāng)如何處斷?” 姜湛很快便抬頭看他,瀲滟的眼睛一眨,真意地問:“你說呢?” 裴鈞道:“我是在問皇上?!?/br> “我……”姜湛垂眸一瞬,反身負(fù)手走開兩步,輕嘆一聲,“如若南地真是那等慘狀,待查清后,怕是要殺官以震民怨?!?/br> 裴鈞凌然問:“只殺官嗎?” 姜湛回頭看向他:“那難道真要波及寧武侯府?”說著他便搖起頭了,苦笑道:“那樣世宗閣與壽康皇姑定會鬧個不休的,京中、皇城就再也沒有寧日了。” 裴鈞再問:“那他們?nèi)羰前矊?,天下的安寧又怎么辦?” “百姓是可以忍的,但皇親不能?;视H鬧起來是要我都沒了安穩(wěn)日子過,我又怎可給百姓寧日呢?”姜湛終于回身再度執(zhí)起裴鈞的袖子,“裴鈞,你快幫我想想,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雖應(yīng)下要查,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可怎么查才能不傷這京中權(quán)柄?怎么查,此事才能平息?” 他問著這話,目光追隨著裴鈞,卻竟覺此刻裴鈞看向他,雙眼竟流出一種近似悲憫的神情。他轉(zhuǎn)而握住裴鈞雙手,發(fā)覺裴鈞拿著血布的手冰冷而用力,依舊久久不言,不由有些急了:“裴鈞,你說話啊?!?/br> 可裴鈞無言片刻,終于還是空茫道:“此事難于應(yīng)對,臣實在不知如何應(yīng)答皇上,望皇上恕罪。” “你怎會不知?你總是知道的,卻是不愿告訴我?”姜湛向他懷中靠近一些,拽住他衣擺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可是因我上次說了你jiejie的事,你才不愿意入宮看我了?” 裴鈞微微退后半步,低聲道:“皇上,早年臣也說過,入宮總非長久,不入宮才是遲早的事?!?/br> 姜湛卻立即拉住他手腕:“不、不行!我不許。裴鈞,你不許丟下我。你說了要陪著我的,就要陪我一輩子,你說了要幫我的,就要幫我一輩子……我不想一個人?!?/br> 裴鈞任由他拖拽,身形只微微一晃,輕聲道:“哈靈族婚車將至,谷雨后天下選秀,皇上今后再不會一個人了——” “可我要的是你,裴鈞!”姜湛握住他的手顫抖起來,睜大雙眼與他對視,“裴鈞,你不要丟下我,我不想要別人,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 這話裴鈞前世大約等過十年,最終也從未聽姜湛開口說過??纱藭r他靜靜看著眼前的姜湛,卻覺這話哪怕終被說出來,終被他聽見了,仿佛也再沒了意義。而那些因了情欲愛恨,曾在他心內(nèi)瘋狂滋長卻不見天日的冤苦與壓抑,那些他曾獨獨背負(fù)過的錯解與罵名,途經(jīng)兩世,隨同他的魂魄在這軀殼中左突右撞,此刻也竟似忽而被赦免了所有的徒刑般,驀地都消失了—— 甚至連最初為其招致牢獄的那些過往與緣由,也都盡數(shù)不見了。 一切竟似不知為何而起,終至今日潦草而沉默地結(jié)束。 他攥緊了手中粘膩的染血長布,聽見自己道:“臣何其微末,皇上卻是皇上,是一國之君。皇上當(dāng)心系天下,而天下人,正在流血。” 姜湛眼角發(fā)紅地看向他,咬著牙低聲道:“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做皇帝……是你把我推上來的?!?/br> “皇上這話就錯了?!迸徕x淡淡與他對視著,“君權(quán)天定,要皇上做皇帝的不是我,是命。皇上不能只怪我,不認(rèn)命?!?/br> 姜湛發(fā)覺,此刻他在裴鈞眼中,似乎不再能捕捉到絲毫愛意了。更糟的是,就連裴鈞眼中于他的悲憫好似也正漸漸淡去,而其中愈發(fā)清明起來的,竟是股萬事風(fēng)過般的絕然之色。 他的心底在這一刻恍若被巨石砸空,開出個灌風(fēng)的豁口,瞬時便被冰冷填滿,要極度勉力才可出聲道:“裴鈞,你怎么了?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我、我們只是吵了一架,你為何就這樣待我?若你還在氣我不愿赦你jiejie的罪,我即刻簽印將她赦免就是,我馬上——” 裴鈞按住他肩頭,止了他轉(zhuǎn)身,冷靜道:“姜湛,你還不明白嗎?我jiejie眼下根本就不是你能赦免的。這京中的官僚宛如軀干,早已生出手腳,現(xiàn)今又自己長出了腦袋,那腦袋就是內(nèi)閣。內(nèi)閣的嘴巴姓蔡,舌頭姓張,他們?nèi)舳枷胍屌徨庾?,豈是你一句赦免,就可以放了她的?” 姜湛渾身猛地一僵,瞪著雙眼看裴鈞拂下他的手沉息一嘆,又眼睜睜看著裴鈞在他面前跪地一伏,竟聽這昔日最最親密的枕邊人,終于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皇上今后好自為之罷。臣告辭?!?/br> 裴鈞從中慶殿出來已快正午,殿外日光卻不如清早盛烈,僅僅只被愈發(fā)綿密的陰云禁錮著,在天地間勉力透出慘亮的光影。 四周很悶,他一路向南走至步兵執(zhí)事府竟悶出些薄汗。由人恭敬領(lǐng)進(jìn)了府內(nèi)班房,但見排牢之中,李存志已被安放在一處石床干草上,正有醫(yī)者為其診脈、敷藥,門外有三名侍衛(wèi)帶刀把守,而走道盡處的耳房之中,又隱約傳來熟悉的人聲。 他順著排牢往耳房走去,沿路扭頭看了看木柵后的李存志,看著這老者褪下上衣后露出的瘦削身板上滿是血腫,一時只覺這一道柵欄豎起來,往往一邊的人正經(jīng)歷著另一邊一生都不會經(jīng)歷的事。如此去想,真不知到底是那邊的人在牢里,還是這邊的人在牢里。 走道很快盡了。推開門,屋中隔桌并坐的二人抬起頭來,神容俱是嚴(yán)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