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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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他撐在座上的手都一軟,剛要抬起來去卡裴鈞的脖子,不料卻反被后者先一步摁住了手腕,狠狠推抵在后壁上。他睜眼,只見裴鈞已欺身過來抵住他額頭,咫尺間,其烏黑長眉下目似彎月,此時正看來他眸里,當中的神色與其說是笑意,倒不如說是將他全然看透的清明。 他心下一震,只覺自己在裴鈞如此目光下,一切心跡竟似無可遁形,而裴鈞見他又要轉頭避開目光,卻一把將他臉捧回來,強迫他對視著,偏頭輕輕說了句: “姜越,你下回若是再將想的說成不想,那我可就不管會不會弄皺你衣裳了?!?/br> 這句話語氣極為輕快,甚至帶著玩笑的意味,可由裴鈞說出來,卻不知何來一股淡然的威壓。他說完這話,先慢慢放開了姜越的手腕,再徐徐退后撤離了姜越近身處,然后在姜越終于吸氣回神時,收手坐回了他原本的座位,這才真正輕巧地笑起來,哄姜越道:“好了,我不招你了,不然叫那滿宴老朽見著晉王爺紅了臉去赴宴,明日上朝又不知要怎么編排了?!?/br> 可巧應了他這話,馬車正漸漸慢下來,簾面車夫報了聲:“張府到了?!避嚤阃7€(wěn)。 外面搭好了下車的腳凳,請晉王爺下車,可車中姜越卻還在心神巨震中未得平息,一雙英目依舊緊盯著右手的裴鈞,滿臉都是防備和警惕,似驚似怒似怨,同上回被親是一模一樣。 裴鈞被他看得好笑,一時又想近他身去,可這時外頭人多了,卻也不好再動手動腳,便起身收斂道:“罷了,我先下去。你一人先靜靜,我就在外面等你。” 說罷他向姜越眨眨眼就撩簾下了車。 站在日暮下,他倚靠車邊抬眼往四下一看,只見十來步外的高門大宅已貼金掛紅,三楹四柱都貼著喜字兒,中開對扇大門,正是周遭絡繹赴宴之行人所向,而那宅門頭上掛著個棕黑的大匾,無花無繪,上提:“敕造恩國公府?!迸宰薪鹱郑恳涣卸际遣煌P跡:“居官守法,正身明法,執(zhí)法如山?!逼浜蠓诸I三枚不同的帝王授印。 裴鈞仰頭遙遙打望那牌匾,一時幾乎聽見耳邊響起聲老厲怒斥:“……裴子羽,你這是丟盡我張嶺顏面!” 沉沉閉目間,他搖頭嘆了聲,忽聽聞耳邊車架傳來微響,回頭,只見是姜越拾袍下來,雖已一容褪紅,回復了平日的肅靜與莊重,可一見裴鈞回頭看來,腳下的步子卻又頓在原地了,目光也再度嚴正警惕地看向裴鈞,直如看著個進門偷盜的賊人。 這叫裴鈞倏地樂了,玩笑朝他伸出手去:“要我拉你呀?” 姜越不言不語地瞥他一眼,只接過車夫替他拿下的紅綃禮盒,繞過裴鈞伸出的手,就當先往張府走去了。 今日前來張府赴宴趕禮的人并不少,除了張家親朋、朝中清流和部分不避忌黨爭的朝中官員,還有從各地遠道而來的鄉(xiāng)紳、學儒以及張氏門生,而比這兩類還要多的,則是一國上下所有法學世家、法學宗派的嫡系,和各界與“法”字沾邊兒的風雅人物,仿似已將張三這青年人一場大喜的婚宴,變作了南北法學名儒齊聚的清談學會。 裴鈞站在門外抬眉打望過去,隱約也見著一些或曾在翰林照面、或曾在禮部結交、或曾在張家見過的熟臉,而那些連他都說不出來路的各色人等,大約張三也未必都識得,可一旦想見這后生今日的一樁喜事,正是要盡心盡力做給這些個無關看客觀賞,以收句“恭賀”、納個“喜禮”,仿佛如此才能名正言順似的,他不禁也輕嘆一聲,暗道這世間果真最是俗務累人。 這時裴鈞已跟著姜越走到了大門外,幾個迎客的管事連忙給姜越見禮。當中老管家許叔一眼就認出裴鈞,哎喲就道:“裴大人怎么來了?老爺見著您可得趕您出去呀,這多不好看?” 裴鈞沖他道了聲好,眉眼和氣道:“可他也沒說不讓我來,那自然來不來是我的事兒,趕不趕是他的事兒,您便只管放我進去就是,不然我杵在這大門口,豈不是更難看?” 就這兩句話功夫,旁邊已有人望過來,許叔生怕真應了裴鈞這話,只好一招手讓他進了。 這時裴鈞一抬頭,見前邊姜越已經(jīng)走過影壁進了前院去,不禁便眉頭一皺快步跟上。穿過一路向姜越跪地行禮后相扶而起的喧鬧人群,他剛要緊趕數(shù)步抬手拍姜越后肩,可就在這時,他的后肩卻當先被人拍了。 一回頭,是個冷眉冷眼的中年人立在他身后,一身玄袍鶴褂、道骨仙風,薄唇一開就朗聲道:“裴子羽,你怎么來了?” 前方姜越聞聲,步子停下來,而裴鈞此時回看那中年人,卻只愣過一下,就轉身一揖道:“原來是玄同先生,恕子羽雙目不明了?!?/br> 張和,字玄同,是張嶺的正妻王氏所出的長子,其人從未參科赴考,也并不如張嶺與其嫡弟張三一般入朝為官、身在要職,卻因飽諳經(jīng)史、學富五車,而長期參與修撰律法,并由先帝封了子爵之位??呻m受這份功祿,他卻極少在官中露臉,生平所在意之事,唯獨游走四方辦學講法、著述傳世,故自打裴鈞出張府、入翰林后,與這人就極少照面了。 此時張和的臉上并無笑容,仿似這府中的歡鬧和宴飲只是他一場尋常學會,而非他親弟大喜,連帶他說話的語氣,也都同平日里授業(yè)布道的肅正不無不同: “裴大人短年高升、政績無數(shù),豈會是無明之輩?今日張某還當是自己眼花,實在也未料——當年立誓說今后死也不再踏入我張家大門之人,今日竟好端端站在此處了?!?/br> 這話叫不遠外的姜越忽而回身看向裴鈞背影,斂起眉來,可裴鈞本人卻似沒有聽出張和話中的諷刺般,只依舊淡笑道:“本院今日也不是為赴宴造訪來的,而是因與晉王爺尚有要緊公事未盡,這才跟來叨擾一二、續(xù)說干凈的,實在是身不由己。玄同先生見諒。” 張和聽言,眉梢抬起一些:“難道我張府于裴大人,僅是個公事之所不成?” 裴鈞負著手,因言惑然一嘆:“哦?難道不是?” 一時張和的面色愈見冷下,裴鈞臉上的笑卻絲毫不變,姜越見勢,鎖眉更深,輕起一咳便肅穆敦促一聲:“裴大人?!闭f完,淡淡向張和點頭示意。 于是張和便不得不放了裴鈞脫身。這時他抬眼看去,只見這被朝中引為權jian的裴鈞,正一邊回看著他,一邊跟在反賊姜越身后,二人正雙雙拾袍步入他張家的前廳。 這一景象叫張和微微凝眉沉思,那神情,直似見著兩縷漆黑無比的污墨,滴進了一汪清可見底的凈水里。 裴鈞眼見張和如此神情,兩三步間便收回目光,心下只余印證所料的冷然,而他剛跟著姜越踏入前廳一步,不察間,卻霎時撞上身前一堵人墻—— 抬頭,只見是姜越突然停下,此時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前方,而順由其目光看去,只見此方廳堂的正中央,竟悍然停放著一口通體棕黑的翹頭大棺材。 周圍梁木、房柱皆是披紅掛喜,經(jīng)此往正堂走去的來客也個個含笑,皆襯得這樽棺材在喜氣洋洋中顯得陰晦而古怪,可細看其上,卻有用金泥落就的祖皇璽印與題字: “忠烈諫臣,百世流芳?!?/br> 姜越看見這八個字,輕輕舒出口氣,喃喃道:“……這便是‘備棺罵天’的那口‘棺’了罷。” 裴鈞與他目落一處,點點頭道:“不錯,這就是張家那口寶貝大棺材,松木做的,里頭拿金絲楠墊了底兒,每年春天還得添漆上油,到了夏天,站在內(nèi)院書房里都能聞著這木油烘出的香——年年就這香油的錢,都夠平頭百姓過上兩三年了?!?/br> 說到這兒,他笑了聲:“想建國初年時,老祖宗張津備下這棺材入宮面圣,罵的是祖皇帝爺不顧民生、揮霍稅賦,你說……他要是知道了他子子孫孫如今都這么給他這棺材上油,會不會氣得從張家祖墳里跳出來罵人哪?” 這般說辭,無疑是身在張府,卻拿張氏祖宗開玩笑,譏誚張家現(xiàn)世子孫鋪張浪費。裴鈞本料姜越會回頭斥他一句“休要胡說”,卻不想姜越聽完他的話,竟只若有所思望著那棺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