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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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犬者,重臣如蔡氏;奴隸者,宦人如胡黎;公仆者,清流如張嶺。他一直以為裴鈞拋去與他皇侄那層不明不暗的難登大雅之情,總還是要算作前者的,可如今…… 裴鈞仿佛既沒有繼續(xù)盲忠他的皇侄,也并不能如何自利了。 他仿佛不再屬于這三者中的任何一者——也就是說,裴鈞跳出了這盤三方角力的棋,而成為了一個與他姜越相同的、無法用棋局之內(nèi)的逐利規(guī)則來將其劃分的人。 姜越喝下最后一勺湯,收手拾出絹帕拭嘴,向裴鈞道謝:“孤吃好了,多謝裴大人做東款待?!?/br> 說著他起了身,在一眾朝臣的恭維送別聲中聽裴鈞笑道:“王爺太過客氣。臣送王爺下去?!?/br> 二人一前一后無言走到樓下時,梅林玉已笑嘻嘻地端了個大木盤出來,盤上本應(yīng)放著晉王適才褪下的貂裘,此時卻是拿一張銀絲彩繡裹著,瞧不見內(nèi)里為何。 就在姜越的長眉再度微微挑起時,裴鈞已抬手揭開那木盤上面罩的彩繡,將內(nèi)里之物提起來振臂一抖落,一時堂內(nèi)燭火之光在其上流轉(zhuǎn),似湛青、似荀蘭、似淼紫,一瞬即逝,又在流光消散時歸為一片安寧的純白,點染其上每一片完整又輕盈的羽毛,這才叫人看清那是一襲絕美的裘袍。 “鳧靨裘?”姜越面上訝然之色無掩,一時失笑望向裴鈞道:“裴大人竟在短短時日就修好此裘,果真是長袖善舞?!?/br> 裴鈞上前一步,輕輕將這張千金華貴的裘袍披在了姜越寬厚的肩上:“臣也說過,便是此袍不好修補,臣戴罪之身亦當為王爺勉力奔赴,哪怕尋山訪水、躬身親織,仍萬死不辭?!?/br> “只是……”裴鈞一面繞到前方為姜越系上鳧靨裘的絲帶襟繩,一面斜眉抬起眼來,將滿含笑意的眸色地看入他深深的眼底,低聲沉沉道:“臣此心愿,卻還待晉王爺不計前嫌、不吝賜路,方可勤謹徐行?!?/br> 第16章其罪十五·仗勢 半飽炊堂上的獸爐燒出絲淡薄檀香,地龍與火墻也烘得人一陣發(fā)暖。來往人群的恭賀或笑鬧一聲高過一聲,在這鼎沸嘈雜里,裴鈞只安安靜靜為姜越系著袍領(lǐng)的絲帶,此時平平淡笑與他四目相接中,卻忽見眼前人清凌眉目微微一顫。 下一瞬,姜越凝起眉心低下頭去,與裴鈞目光相避的稍退半步間,前襟系好的絲帶已從裴鈞手中滑走了。 裴鈞一愣,卻也心知姜越素來愛潔,此舉無怪是不讓旁人觸碰衣衫,更也是不想讓他裴鈞與其近身有染,如此便忍笑收回手道:“臣僭越了,望王爺恕罪。” 姜越抬手示意他無需多禮,此時回復了常態(tài),便又接了裴鈞的話問:“裴大人要孤賜路,要孤幫你,這于孤又有什么好處?裴大人可是害了孤一次,孤可不想再有第二次?!?/br> 裴鈞寬解道:“王爺若與臣同路,臣自然不可害同路之人,而王爺所求之物,亦能于此路徐徐圖之,又何樂不為?” 姜越聞言,雙目清亮看著裴鈞,一容笑意如水:“哦?裴大人豈知孤所求為何?” 這話叫裴鈞一瞬想起前世刑臺上所見的馬蹄如踏鐵、城破似碎玉,不免止言未答此問,勾唇淺笑著抬臂掀開了半飽炊大門的布簾,將姜越往外一請,自己也隨之踏了出去。 一時樓外寒風撲在二人身上,將他們裘袍的毛羽幾乎凍得根根脆立起來,也把姜越露在鳧靨裘外的面頰與耳骨吹出些襯玉微紅。 他一邊瞧著樓中堂官將他原穿的貂裘妥當送上了轎子,一邊含笑對裴鈞道:“貪夫殉于財、烈者亡于名、夸者死于權(quán),此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裴大人不愿開口,自是因與孤所想不同,故我二人也不必相互勉強。” 夜色下他明眸澄澈,負手仰頭看過漫天星子,雙目最終鎖在了當空一彎殘月上,忽而長息一聲,再問裴鈞:“裴大人,你說天下蒼生,需不需要一輪月?” 這問一出,裴鈞聽來竟一瞬覺得耳熟,卻細想無果,只得淡淡道:“臨空映星亮,在夜照人行,世人怎會不需月呢?” 此時晉王府的轎子已穩(wěn)穩(wěn)停在二人身前,姜越聞言后搖了搖頭笑,似目有忡然般回望他一眼: “裴大人,此問孤十年前也問過你,而你的答案,如今卻變了?!?/br> 說罷,在裴鈞片刻的微怔里,他已提袍躬身坐入了琉頂華轎,待轎夫長喝一聲起行,不一會兒便轉(zhuǎn)過了前方街角,再瞧不見了。 裴鈞目送那轎子漸漸消失,此時收回視線抬了頭,看空中一輪彎彎秀月如線,好似銀鉤,又似細刃,色薄而淡、似黃似白,更被陰云蓋沒了一些,幾乎叫周遭星子也無處顯形,一片夜空晦暗又寂寥,倒襯得地上人間長街的燈籠更亮,人聲也更鬧了。 半飽炊中的諸官已下了樓,此時結(jié)隊出來與他作別,也一一問起他與晉王爺談得如何、可有成效,裴鈞卻只道尚需功夫,叫他師兄閆玉亮上轎前聽見了,便回頭大了舌頭沖他道:“子羽,那你就早回罷!明日一早還要點卯,今晚就莫在秦楚流連了?!?/br> “要去就下次再一道兒去。”方明玨多喝了兩杯,走著貓步過來一打裴鈞胳膊壞笑:“就算你要去霜葉樓……我也陪你去,到時候我結(jié)賬!” 裴鈞只搖頭笑著推他上轎子:“等什么下次?這次賬就記你頭上算了。” “別啊,我俸祿還沒發(fā)呢!”方明玨驚叫一聲,雙頰紅紅作勢要哭,清明白醒的模樣一時又不似醉酒的樣子了。這惹得眾人大笑來將他扯走:“都是有媳婦兒孩子的人了,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回吧!”說著插科打諢一齊簇擁到街中。 刑部崔宇幾個不同他們鬧,剩著有轎子的坐轎子走了,沒轎子的小官就結(jié)伴步行,三三兩兩還相互推搡笑鬧,在三更快上的夜幕下精神得一個個直如正午的日頭。 在這一刻看著他們,裴鈞竟忽覺自己是這樣老。 他身后的樓上也不知是哪一間窗中發(fā)出陣哄堂大笑,舉目間街角紅樓飄搖的綠紗被忽來的寒風臨空吹下,叫他仿佛眼見一列青衣少年在身前倉皇奔過,耳邊似聽一聲嶺南話大叫: “裴大仙!不好了!晉王爺來找你麻煩了!你趕緊躲起來!” 回憶到此,裴鈞終于失笑,彎腰踏入轎中坐了,在轎身搖搖晃晃的前行中,他想:他跟姜越這一出口便可十年十年去數(shù)的年歲,換他二人今日在朝中兩相立足后,一切仿似又從未如何變過,依舊是互相猜忌、一斗一鬧。而從姜越口中說出的那十年前,對于此時的他而言,卻已是他兩世記憶疊加后的二十年前——那時他上不怕天,下不怕地,還是個初生牛犢的少年人,和母姊一起隨父到京落了戶安了家,走在街上一身是勁,滿眼瞧什么都新奇。 人的故鄉(xiāng)一由出生定下,一由出身定下,故而裴大人本不是京城人這事兒,如今已絕少有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