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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裴公罪 完結+番外在線閱讀 - 裴公罪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

裴公罪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

    蔡嵐大驚止步間,又聽老父在前幽幽再道:“裴子羽弄權十載,如今雖在天牢之中任人魚rou,遠慘過你百倍有余,可他昔日御前授業(yè)、代君臨朝,榮寵加身、一呼百應之態(tài)亦遠勝你千倍萬倍,怕是在歷朝jian佞之中都能獨得史家一筆——可寵臣,寵臣,再得榮寵,也一樣是臣,一朝帝心既滅,憂患始起,那便是一朝寵臣……一朝尸!”

    蔡延忽而停下步子,回過頭來,在身后兒子的驚詫之色中捕到一絲預料之中的慌亂,便漸漸瞇起精明雙目,凝神向他提點了一句:

    “慕風,你日后且記著裴鈞是如何死的罷?!?/br>
    崇寧殿外大雪飄飛,殿中卻金盞掛燭、暖炭溫燒。

    殿內堂下跪了個矮小的青年人,短眉吊蹙、唯唯諾諾,伏在地上已有小半時辰。

    堂上紫紗屏風后不時傳出低聲咳喘,待宮人端盤奉去湯藥,金龍寶椅上的姜湛卻只擺袖揮退他們,單偎在獸頭銅爐邊烤火回暖,耷下秀眉瞥了眼屏上,在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疾不徐將僵白十指靠近滾熱銅爐,直到垂眸看指尖被熱氣烤到微微發(fā)紅,才忽向屏外道:“朕記著,你跟了你師父也許多年了?!?/br>
    堂下人立即抖著背脊磕頭:“回皇上話,有……有一十四年了。”

    姜湛緩緩點頭,凝眉似喃喃自語:“喔,那也竟有一十四年了……”他將手翻了一面烤,目光看去爐眼中炙紅的碳火,清冽的聲音稍稍松快起來:“此番幾經曲折叫裴黨落獄,你是功不可沒,朕定得賞你。你想要什么呀?”

    堂下人聽言,支在雕花地磚上的手顫抖起來,聲音帶著絲壓不住的振奮:“草草……草民惟愿為皇上,為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不不……不敢有旁的妄想?!?/br>
    姜湛聞言,竟似真被逗樂,哧地一聲就笑出來,下刻收回手來端過桌上的茶,溫溫和和道:“這話聽著乖覺,還果真是你師父的好徒。”說罷他瞥了屏邊太監(jiān)一眼,接著道:“天兒也冷,苦了你過來問安,先喝口熱茶罷?!?/br>
    太監(jiān)聞意,向堂下宮女招了手,不過一會兒便奉出盞茶來。

    屏外人千恩萬謝接過,就緊跪在地上喝了兩口。一時那茶水暖意入心入腹,這才叫他將多年來背叛苦冷覺出份兒實在與回報,如今且看手中茶盞精美,更恍若在那茶面騰升的縹緲熱霧里幻見了日后高官厚祿、榮華加身的自己,竟直覺入腹的茶水都仿似愈發(fā)guntang熾烈了些,滿身激蕩。

    而就在此時,卻聽屏的另側忽而一嘆:“哎,從前你師父常同朕說呀,說你這鼠目寸光的德性,是一輩子改不了。如今看來,也是果真?!?/br>
    下瞬屏外人不及說出一言,竟忽感腹中熱涌帶起陣毀天滅地般劇痛,霎時眼前一黑吐出口血,砰地一聲便向后倒去,登時沒了氣息。

    紫紗屏內姜湛依舊垂眸烤手,不聲不語,側殿內侍卻已魚貫進來無聲將死尸抬走,幾息間,就連地上的血也擦得一干二凈。

    此時外頭又帶了個人進來,太監(jiān)稟:“皇上,人帶來了?!?/br>
    姜湛抬眸隔屏望去,綽約見一灰黑不清的人影進來跪了,就怠然道:“起罷?!?/br>
    便看堂下人磕了頭:“謝皇上?!庇致⑵饋?。

    姜湛從爐邊收回手,抖袖支額靠在金龍椅柄上,頗玩味看出去:“閣下確是貴人事忙,朕遣人往府中請了三回竟都未見。聽說閣下近日都在提刑司崔林家吃酒?”

    堂下人影頓時一滯,勉力平復一刻方道:“……回稟皇上,草民與崔大人結于草莽,不過是舊友罷了。”

    姜湛聞言,點點頭,很是可惜地嘆了口氣,“那足下就要節(jié)哀了。方才下頭人說,崔大人今早胸痹駕了鶴,怪道朕在國宴上都未瞧見呢?!?/br>
    堂下人影猛地一搖,又聽姜湛接著道:“對了,那親家河西孟氏想必入京吊唁,聽說也是閣下舊交?”

    頓時只聞堂下?lián)渫ㄒ宦?,已有太監(jiān)匆匆扶去。

    姜湛看得眉眼帶上笑,挽起唇角,一如得趣孩童般,“罷了,閣下私事,朕還是不過問了。今兒請了閣下過來,只是念這裴黨傾覆之事,也屬閣下大功一件,便問問閣下想要什么賞?!?/br>
    只見屏上灰黑人影輕晃,似被外頭太監(jiān)扶起,此時答問,人聲已是干澀顫抖:“草民……惟愿家親安泰,他事……不敢妄求,望皇上……成全?!?/br>
    姜湛聽言,端盞的手一頓,挽起的唇角漸漸平了,待得許久,才慢慢吐出一句:“……他說得不錯,閣下倒是個真聰明人?!?/br>
    爾后殿內又是死寂良久的沉默,直到堂下人見紗屏后明黃的顏色晃了晃,似揮手,這才被太監(jiān)勉力攙出去了。

    再度寂靜的崇寧殿內,姜湛在御案上放下茶盞,抬眼間,任這精美宮殿中琳瑯金玉在眼里一一換過,而當他目光鎖去御案上一座小巧可愛的金雞鎮(zhèn)紙時,內里冷滅淡漠卻漸化為陰鷙的恨。

    下一刻他忽而揚手就將那鎮(zhèn)紙一舉掃落,掌心銳痛間鼻息一亂,便立時再度猛咳起來。

    宮人奔走宣醫(yī)的驚呼中,瘦削而年輕的帝王頹然坐倒在身后龍椅上,金袖掩唇漸咳至撕心裂肺、不休不止,倏爾雙目一赤將袖口拿開,只見其上已是鮮明的紅。

    夜已深深。飛華殿夜宴終散,百官皇親在雪中相別。

    寧武侯世子唐明譽喝得偏偏倒倒挪至殿外,往身后喝了一聲:“思齊!錢思齊!還不來扶著為師!”

    他身后的疤臉門生這才醒神扶去。

    “你方才去哪兒了?宴上要你給蔡大人敬酒,找都找不見你……”唐譽明大著舌頭向門生責罵,卻也只是顧自己解氣罷了,不見真要索個回應。門生多年心知,便暗暗抬袖擦了把眼睛并不多言,又聽唐譽明鼓噪吆喝要趕上前面的蔡氏一行,便只默然扶了他過去,很快便沒入嘈雜恭維的人群之中。

    隔了他們十來步外,是以文淵閣大學士張嶺父子為首的一行人剛剛出殿,此時正不遠不近吊在后頭,雖人數(shù)實在寥寥,卻也并未疾行去趕上誰人。

    “父親小心。”

    張嶺由兒子張三小心扶下了階,反手捶捶腰背,抬頭見當空大雪后已是烏云漸蒙星月,便只斂回目光,沉聲一嘆:“天兒要更壞了。回罷。”

    “是。”張三垂了眸,在旁囑咐道:“父親慎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