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又卑劣的人，用盡手段也想活著。當(dāng)年騙你的心你的命是想活著，現(xiàn)在想要利用你，也是想活著?！彼私獬钺?，也知道在這種已經(jīng)完全沒有秘密的情況下，坦誠的自私永遠(yuǎn)比虛偽的卑劣更好。

    楚令岑似乎笑了，笑聲又輕又悠遠(yuǎn)，卻如同一記無聲的錘子，砸在了宗慎身上：“你想活著，那些在末世再難、再痛苦也沒有放棄的人也想活著。”

    他側(cè)首問：“你說他們被喪尸咬開血rou，被異獸踩碎骨骼，因?yàn)轲囸I絕望死去，感染疾病掙扎而亡的時候，在想什么？”

    “我以前從來不做無謂的幻想，卻用了將近兩百年來思考該讓你用什么方式死去，是碾碎血rou，還是割開咽喉?！闭f這些的時候，楚令岑的聲音并不扭曲也不激烈，平靜地如同跟老友說起過去的事，甚至還有一絲悠遠(yuǎn)，宗慎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會造成那樣的后果?！弊谏鞒料履樀?，他不再試圖用溫情打動楚令岑，“而且難道過錯全在我身上？”

    楚令岑：“你惡毒，我愚蠢，我們都有罪?！?/br>
    宗慎陰沉地道：“你是一定想要我死在這里了，全不念一點(diǎn)當(dāng)年的情分？你當(dāng)年說過愛我，只要你有的，都可以給我，現(xiàn)在我只想活著，你把生路給我?！?/br>
    他知道楚令岑從來言出必行，曾經(jīng)他承諾可以給他任何東西，后來也果然只要有，只要他想要，都會給他。

    楚令岑覺得可笑，他的故鄉(xiāng)，他的同族千萬的人死亡，在面前這個人眼里，是可以用輕飄飄的情分，和所謂的愛抵消的東西。

    “你們攻略者，是不是都覺得感情是世界上最無往不利的東西？”楚令岑聲音越來越冷，“讓你失望了，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愛和情分，只有血海和深仇?！?/br>
    宗慎呆住了，他下意識反駁：“不可能，你愛我，你說了你會一直愛我，你怎么可能不愛我！你不會不愛我！”

    “愛這種東西，本來就微如塵泥，隨時可以被舍棄，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說話的人語氣平平，聽的宗慎眼睛卻倏然睜大，充斥著不可置信。

    那一瞬間，思緒紛繁復(fù)雜，宗慎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只知道巨大的荒謬從心底升起，讓他想要不管不顧喊“你撒謊”和“不可能”。

    但他更明白，楚令岑不會撒謊，他說的都是真的，所以那個說只要他有就愿意給的楚教授，是真的舍棄對他的愛了。

    宗慎覺得自己的心一點(diǎn)也不痛，只是空蕩蕩，風(fēng)吹過呼呼地響。

    良久，他終于閉了閉眼，對楚令岑說：“你殺了我吧，死在你手里，也不算太糟糕?！?/br>
    楚令岑搖頭：“我不殺你?！?/br>
    宗慎一愣，這一瞬間，他心里升起了些微星火，不知道是因?yàn)榭吹缴南Ｍ?，還是因?yàn)槌钺坪鯖]能完全斬斷感情。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殺我嗎？”

    楚令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道：“你將手伸出去，試一試這個通道。”

    “試了你就會讓我過去？或者你只是想看我明明已經(jīng)摸到了生路，卻走不出去的絕望？”

    “我不會干預(yù)。”

    宗慎半信半疑，但一切、包括對楚令岑那不明顯的留戀和感情，都比不上活下去，他在故意等了等后，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世界壁障堅不可摧，但這個由“超凡之門”打開的旋渦不一樣，宗慎成功將手伸了出去。

    但還沒等他不可抑制的欣喜出現(xiàn)在臉上，劇烈的痛苦從手臂上傳來。

    他的手臂，從接觸到旋渦的地方開始，被生生攪碎。

    靈魂沒有血rou，不會血液橫飛，但靈魂失去手臂帶來的痛苦卻是□□殘缺的十倍百倍！

    楚令岑靠近他，嗓音帶笑卻無端寒涼：“忘了告訴你，從頭到尾就沒有生路，只有死途?！?/br>
    “你在超脫之門上動了手腳？！”幾乎是下意識的，這句話脫口而出

    楚令岑沉默不語，仔仔細(xì)細(xì)看著這個人，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將宗慎看得更明白，甚至因此疑惑起來，他當(dāng)年到底是為什么會喜歡這個人？

    那句話出口之后，宗慎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他知道楚令岑縱使想殺他，也絕不會選在東西上動手腳的方式，“我不想那么說——”

    他看到了楚令岑的目光，平淡又冷靜，突然地，剛剛那虛幻的，沒有實(shí)感的楚令岑不愛他了，變成了現(xiàn)實(shí)的冰雹落下。

    奇怪，他又不愛這個人，為什么會難受？

    楚令岑將目光轉(zhuǎn)到世界壁障的旋渦上，似乎含著輕微笑意道：“這個世界是一張有進(jìn)無出的巨網(wǎng)，是任何攻略者的埋骨地。你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攻略者來嗎？因?yàn)槭澜缭谡T捕你們，為了供給氣運(yùn)之子，你們口中的主角成長。從踏入世界壁障的那一刻起，攻略者身后離開的道路就已經(jīng)沒了?！?/br>
    宗慎意識到了什么，嗓音干?。骸澳銥槭裁磿?？”

    “你收到了這里有一個能量充沛的晉級世界的消息對不對？”楚令岑輕輕道，“我為什么會知道？因?yàn)檫@個消息是我誘導(dǎo)你的系統(tǒng)產(chǎn)生的啊，更因?yàn)樵缭趤磉@里之前，我就知道，這個世界會很危險，危險到你只要來了，就一定會死在這里?！?/br>
    似乎戳破了那一層遮掩，宗慎終于感受到了那股從進(jìn)入世界就一直存在，卻一直被他忽視的抽取他本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