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書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里藏著事的緣故,白楹晚上就沒怎么睡好,第二天起來眼睛下面微青,平日里靈氣的眼眸也分外黯淡,整個人沒什么精氣神,看著都讓人揪心不已。 丁元說:“姑娘昨夜沒休息好嗎?是不是做噩夢了?還是身子又開始不舒服?” “睡不安穩(wěn)?!?/br> 丁元去拿了國師大人留下的安神香,還有一點兒,她想著國師大人反正都快要回來了,這一點兒用了就用了,等國師大人回來,姑娘是要什么沒有? 白楹犯困,見此也沒阻止,她吃了點東西又回屋繼續(xù)睡,快午時了,才慢慢醒過來。 丁元給她梳髻,果然人睡足了覺就是不一樣,鏡中姑娘白皙如玉的臉上還帶著剛從被窩里出來的紅暈,像是被上了一層薄薄胭脂,自然又嬌美。 丁元夸道:“姑娘真好看?!?/br> 白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興致不高的樣子。 因為要出門,丁元給她把斗篷帶上。 斗篷是嫩黃色的,但里頭衣裳卻是竹青,丁元說:“這顏色未免太沉悶了一些,不適合姑娘這個年紀(jì)的,不如換一身吧?!?/br> 白楹不愿意換,“去見姑娘又不是去見男的,隨便穿穿就行了?!?/br> 說到這個,丁元又想到昨天的事。 她沒了轍,只好由著白楹。 白楹到四季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武安侯府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外面了。 她看了一眼,徑直往上走。 秦畫快定親了。 這件事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但只要有心人隨便打聽打聽,就能打聽出來,秦畫一直和祖母娘家宋家走的很近,兩家也是自小都玩笑說要再做姻親。 白楹進(jìn)去的時候,就看見秦畫趴在窗戶那,眼神充滿憂郁,而桌上攤著一幅畫,窗外的風(fēng)吹進(jìn)來,畫被吹的鼓起一個包,秦畫竟然也沒看沒管。 這不太像是她的性子。 秦畫自幼喜好書畫詩詞,是貴女中破有名氣的才女,不出意外也是該被人吹捧簇?fù)碇L大的,但就是因為她太鐘愛這些,不好好和貴女往來,落在別人眼里便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少人背地里笑話她“書呆子”“木訥”。 這些秦畫都知道,她不以為意,秦眉要為她出氣,她還阻攔,半害羞半感動地說:“二jiejie,她們都是嫉妒我才說這些話的。” 秦畫只愛她的詩詞,書畫,旁的姑娘屋子里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首飾玉器,唯獨秦畫不一樣,閨房素凈得除了詩集就是畫卷。 她有多愛這些東西,身邊人都知道。 所以,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白楹沒去叫她,秦畫穿的厚,屋子里還有炭盆爐子,吹一會兒冷風(fēng)不會著涼。 白楹走到桌前,拿了干凈的茶杯把畫壓住,這才讓它不至于被風(fēng)吹得一下卷邊兒,一下鼓包。 她仔細(xì)端詳了一會兒這幅畫。 跟她在秦畫閨房里看到的名家大作不一樣,這幅畫雖然不差,但還少了一點深厚底蘊(yùn)。 白楹猜想畫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超過二十歲。 畫上有山有水,有寺廟,長長階梯一眼望不到頭,兩邊還種了高聳入云的古松,亭子掩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看這里有點像九龍寺。 畫的中間部分,階梯上站著一個小女孩,扎了兩個小揪揪,身穿鵝黃色的春衫,她好像在走臺階,又好像是累的想要直接坐下來。 微微回頭,露出半個側(cè)臉。 這個小女孩是這幅畫中畫的最精妙的一部分,原本平平無奇的靜物都仿佛因為她而活了過來。 白楹笑了,“畫畫,原來你小時候,這么可愛呀?!?/br> 秦畫聞聲終于回頭,她悶悶關(guān)上窗,臉上紅撲撲,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的還是被白楹說的害羞了。 “阿楹……”她扭捏道,“你覺得這畫,畫的好嗎?” 白楹合掌贊揚(yáng):“不知道作畫者誰,恐怕一門心思只有你了,其他靜物不做評價,唯獨把你畫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br> 秦畫羞紅了臉,一雙小鹿眼看著白楹,“真的嗎?” “真的?!?/br> 秦畫嘟囔道:“是宋家哥哥畫的?!?/br> 白楹想了想,終于從記憶里找出一個人的名字:“是宋書嗎?” 宋家是武安侯夫人的娘家,和秦家關(guān)系一直很好,尤其是和三房的人更是密切。 宋家是百年書香門第,白楹之所以知道宋書還因為秦畫時常提起,還有一個宋琴,兩人是兄妹。 說起來,宋家大房這對兄妹的名字還是秦畫的祖母取得。 白楹見秦畫害羞著臉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想到昨日信中秦畫提及了婚事,莫不是就是和宋書? 宋書比秦畫年長兩歲,或許是上頭有兄長頂著的緣故,家中并未對他寄予厚望,白楹之前有在宋家見過他一面,文文凈凈,白面白衫,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沒什么野心的讀書人。 白楹輕聲問:“你不是很和宋二公子說得來嗎?怎么了?” 秦畫臉上浮現(xiàn)迷茫,她說:“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我不想就這樣嫁人?!?/br> 哪怕嫁給宋書,他們能夠談?wù)撛娫~,賞評書畫,投契非常,可她……好像不想只是這樣。 白楹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心:“你慢慢說,不急,時間還早著呢?!?/br> 秦畫喝了口熱茶,身子逐漸暖和起來,她吸了吸被風(fēng)吹紅的鼻尖,磕磕絆絆把她心里想的說了出來,最后皺著秀氣的眉頭,說:“我覺得宋二哥哥,他好弱呀,要是我們出去游山玩水,跟家丁家仆走散,碰上強(qiáng)盜,他都不能保護(hù)我?!?/br> “……” 不愧是讀了很多書的姑娘,想法都比別人優(yōu)秀。 白楹不是很了解宋書這個人,但看外表確實挺白凈文弱的,很符合書生這種形象。 而書生,一般都是手無縛雞之力。 白楹看了眼同樣嬌嬌弱弱的秦畫,還真開始想象他們兩人碰上盜賊的情景。 ……那個畫面。 白楹連忙道:“我也不是很懂啦,你不如回去跟伯母好好商量。” 秦畫低下頭絞手指頭,支支吾吾:“可我就想找你商量嘛,阿楹……” 這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白楹哭笑不得。 她嘆了口氣,“那我隨便說說,你也就隨便聽聽,也太當(dāng)真了啊?!?/br> 秦畫那雙剔透的小鹿眼立馬亮起來,連忙答應(yīng)道:“好呀好呀?!?/br> “我們先說人品,宋二公子的人品應(yīng)當(dāng)是還可以的,不然伯父伯母和武安侯夫人也不會愿意把你許給他,是不是?” 秦畫點頭,認(rèn)可道:“宋二哥哥為人很好?!彼氲绞裁?,臉紅紅地小聲補(bǔ)充了一句,“他這么大,房中還沒有人伺候?!?/br> 這個人,指的應(yīng)該是女人吧…… 白楹不好意思咳了聲,接著道:“再說學(xué)識,他好像不在朝中任職是吧?” 秦畫再點頭,道:“宋二哥哥考了個進(jìn)士二甲,雖比不得大姐夫,宴表哥,霍三公子他們,但也是有才之士。只是他不喜歡官場,便沒有進(jìn)仕?!?/br> 白楹點點頭,眼底出現(xiàn)笑意:“最后,你覺得他對你如何?” 秦畫很害羞,她本來就是這種性格。 此刻聽到這句話,雙頰像是染了胭脂,紅的不像話,唯獨一雙眼睛明亮有神:“他對我很好很好,從小就照顧我,什么吃的玩的一心只想著我,我喜歡的書畫,他都費心思搜羅了送到我這里來,連琴琴有時候都說宋二哥哥對我比對她這個親meimei還要好上一百倍?!?/br> 白楹含笑看著她。 秦畫臉又刷紅了一層,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是,可是……” “喜歡不就好了?!卑组簱沃掳托σ饕骺此?。 “可是他好弱呀,保護(hù)不了我。” “……” 這個,好像還真挺重要的。 白楹反思了一下自己,就她這種小身板,比秦畫還要弱雞,要是找了一個身手跟她差不多的男朋友,她……也會沒安全感的好嗎! 白楹忽然能理解秦畫了。 她鄭重其事道:“那你讓宋二公子去學(xué)點拳腳功夫吧,不要求他考武狀元,但至少自保能力要有對不對?” 秦畫眼睛一亮,“對誒!” 白楹拍拍胸口,還好還好,傅南歧別的一般唯獨武功很厲害。 從他們冷宮第一次見,他出手差點把她弄死就可以看出來。 這個人武功高強(qiáng),深不可測! 秦畫甜甜道:“阿楹,謝謝你,你真好?!?/br> 白楹:“不謝不謝,到時候記得給我多一點喜糖呀?!?/br> 秦畫默默臉紅,紅的不像話。 難怪秦眉老是喜歡逗她。 秦畫把桌上的畫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快要卷好的時候,忽然神情一頓,疑惑地看向白楹:“阿楹,這畫是宋二哥哥很早之前畫的,他是不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我了呀?” 白楹:“怎么了?” 秦畫低頭羞澀一笑:“忽然感覺宋二哥哥好好呀?!?/br> 白楹:“?” 一腳踹飛!不吃不吃,我不吃狗糧! 秦畫想通了之后,立馬回去寫信催著宋書學(xué)拳腳功夫,白楹則留在四季樓,這次不是為了糕點和小餛飩。 而是。 她好像在四季樓看見了傅南歧。 和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