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匆匆
夜深人靜的時候,白楹跟著黑貓,避開外頭的宮女,踩著一條鮮為人知的小道,走進景吾宮中。 白楹不知道,十多年前,華貴人曾抱著幾個月大的廢太子經(jīng)過這條小道,將先皇后唯一的骨血交托給云妃。 景吾宮黑燈瞎火,只有一處宮殿點著燈。 黑貓幽綠色的貓瞳在黑夜中尤為顯目,把白楹帶到,它輕輕叫了一聲,蓄力縱身一躍跳到了墻上。 屁股對著白楹。 要進去快進去,別打擾它! 白楹在心里道了個謝,輕手輕腳往唯一亮著燭火的宮殿而去。 白楹以為景玉宮宮人算少的了,沒想到這么大個景吾宮,宮人更少。 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當然白楹也不是很想看見。 她站在窗戶底下,猶豫了很久。 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這么晚了,傅南歧應該已經(jīng)睡了吧?但是里頭還有光…… 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再來了。 畢竟她明天就要回國師塔了。 景吾宮不比冷宮那荒涼偏僻,除了給傅南歧送飯的太監(jiān),其他人都不會去。 像大皇子四皇子這種,一年最多也就去個三四回,哪怕不怎么得皇帝喜歡,平時也都是有要事在身,不會游手好閑。 這樣想想,忽然覺得傅南歧又好慘。 哪怕從冷宮里出來,在皇帝那也像個透明人一樣。 李皇后也不會對這個先皇后之子有什么關(guān)懷,不害他都好了。 白楹吹了口氣,腮幫子瞬間鼓了起來。 一下扁,一下。 她在角落躊躇不決,就在她猶豫的片刻,一抹明麗宮裙堂而皇之推開殿門。 “……”草,又要聽墻角了。 白楹看著華貴人進去,瑟瑟發(fā)抖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心里藏著事,華貴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柱子后邊還有個人。 “殿下!”芳華喊了一聲,跪下來道,“見過殿下。” 傅南歧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自從他讓芳華幫忙,他就猜到這件事情瞞不下去。 他只是在想,該怎么說……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聲“jiejie”給了芳華勇氣,她起身,走到傅南歧面前,盯著他緊鎖的眉頭,道:“殿下就沒有什么要跟奴婢說的嗎?” “……你不是猜到了?” “奴婢蠢笨如豬,哪有殿下這么好的腦子?殿下不如大方一些,痛痛快快說出來吧?!?/br> 傅南歧道:“如你所見。” 就是不肯說實話,就是不肯將事情經(jīng)過跟她講! 殿下難道還要防著她不成?! 芳華覺得自己越來越暴躁了,“什么叫如奴婢所見?奴婢什么都沒見著,殿下直說不行么?奴婢又不會將您怎么樣?!?/br> 那可不一定。 傅南歧還沒忘了芳華知道有人給他取了字時的表情。 要是她知道這個人是白楹,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既然什么都沒見著,那就是什么都沒有。”傅南歧望向一邊。 看到窗戶那有個小腦袋動來動去,他目光一滯。 芳華深吸一口氣,抱著手臂,道:“殿下不肯說嗎?那奴婢只有親自去問問了?!?/br> 問誰?當然是問白楹了! 傅南歧嘴角一抽,皺著眉頭道:“改日再說?!?/br> “……”芳華壓低聲音道,“可是因為殿下出冷宮她也出了一份力,殿下才這樣報恩的?” 傅南歧本來脾氣就不好,被芳華這么三番兩次問來問去,壓制不住了,冷冷地看著芳華。 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得芳華很難過。 像誰不好,偏偏像骨子里冷血無情的傅家人。 她知道這已經(jīng)是殿下對她最大的容忍了。 芳華深深地看了一眼傅南歧,道:“那殿下記得自己的話,改日奴婢再來?!?/br> 別來了。 傅南歧并不想看到她。 華貴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楹壓根都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云里霧里,還能不能好好愉快的偷聽墻角了? 白楹搖了搖頭,忽然,耳朵被一只冰涼的手捏住。 白楹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麻麻麻麻麻麻救我! 她僵硬轉(zhuǎn)頭,窗口,傅南歧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隨著她轉(zhuǎn)頭,傅南歧松了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讓白楹毛骨悚然的笑:“再偷聽,耳朵割掉?!?/br> 白楹:“……” 心底小人嚶嚶嚶哭個不停,白楹還是要鼓起勇氣為自己辯白:“我什么都沒有聽見?!?/br> 傅南歧道:“進來?!?/br> 好嘞。 白楹立馬屁顛屁顛走進去,想必華貴人應該不會去而又復返。 白楹有事要問他,一口一個小哥哥喊個不停。 把傅南歧都喊煩躁起來了。 “說!” 白楹笑得很乖巧,“小哥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來過了呀?” 傅南歧腳步一頓,頭也沒回:“沒有?!?/br> 還不承認。 “阿楹都感覺到了!”白楹認真道,“你給阿楹喂了一顆藥!” 還掐了她! 這句話就不要說了。 傷感情。 傅南歧涼颼颼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她笑得很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澄澈干凈,沒有一絲雜質(zhì),是他見過的最特別的人。 傅南歧沉默,沒有回答。 白楹老氣橫秋地嘆氣,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雖然將離哥哥無私奉獻,但阿楹可是好人。以后有用到的地方,盡管開口!” “你說什么?” “以后有用到的地方……” 傅南歧面無表情打斷道:“上一句?!?/br> “滴水之恩當……” “后半句?!?/br> 白楹被打斷得沒脾氣了,回想了一下,她“呃”道:“將離……哥哥?” 她覺得她取得字很好??! 芍藥的別名誒! 這么好聽! 傅南歧就跟芍藥花一樣好看。 這個名字簡直不要太適合他了好不好? 白楹小心翼翼道:“小哥哥,你不喜歡阿楹給你取得字嗎?” 但她取都取了,他當時好像也沒說什么啊? 她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傅南歧不喜歡的話,應該可以不作數(shù)的吧? 傅南歧忽然發(fā)問道:“你咒我呢?” 將離將離,所有一切都將離他而去。 從生母,太子之位,到養(yǎng)母,本該屬于他的一切都沒有了。 “冤枉??!”白楹幾乎要淚奔。 她抱住傅南歧大腿一邊瘋狂蹭福氣,一邊委屈巴巴道,“如果是六月,都要下雪了……小哥哥你換種方法好嘛?阿楹發(fā)誓,絕對沒有咒小哥哥的意思!” “那你說,什么意思?!?/br> 白楹一噎。 她總不可能說你比芍藥花還要嬌妹動人,就給你取了個芍藥別名? 那樣……傅南歧會把她打死的。 絕對會打死她的! 妥妥的! 白楹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就打了個寒顫。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說實話。 但是讓她現(xiàn)編,她編不出來?。?! 麻麻救我。 白楹咽了咽口水,一臉誠懇地看著傅南歧道:“小哥哥~如果阿楹說……” 還沒說完,傅南歧就陰測測道:“打死!” 哇!她就知道! 這個叛逆期的不良少年! 白楹抱著傅南歧的大腿不松手,把臉埋在他那干凈的衣服里裝死,蹭蹭福氣,這一趟就不算白來了。 “松手?!备的掀鐒恿藙油?,放心小丫頭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有勁了,他都甩不開她。 他忍著氣,手掌探進脖子后面領口。 “啊畜生!”白楹被他那冰塊一樣的手冰得一哆嗦,直往后退。 對上傅南歧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才意識到……似乎,好像,剛才她罵了傅南歧“畜生”? 握草。 她死了。 白楹不敢看傅南歧的臉,她低著頭,蚊子叫一樣,“我,我說自己呢。” 傅南歧唇角微微上揚幾分,弧度并不明顯。 他淡淡道:“你走吧?!?/br> 雖然怕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年有點丟臉,但白楹的臉皮已經(jīng)刀槍不入了。 她偷偷看傅南歧,見他已經(jīng)背過身,她語氣正經(jīng)喊了一聲:“二皇子殿下。” 這是她第一次喊傅南歧這樣的稱呼。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彼Z氣稚嫩,又軟又奶,但格外正經(jīng)堅定,“只要不違背天理人倫,不殺人放火,只要能做到的,白楹以后一定做到。” 想了想,白楹又補充,“最多三件事?!?/br> 傅南歧背對著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點都不肯吃虧。 不過,一顆丹藥換未來國師塔主人的三件事,也值了。 此刻的傅南歧絕對不會想到,后面自己是怎樣把這三件事給用掉的。 白楹偷偷摸摸出來,對著墻上小聲喊:“小可愛~我們走啦?!?/br> 趴在上頭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貓抖了抖耳朵,站起來。 一陣疾風吹在白楹臉上,眨眼功夫黑貓落在地面。 它舔舐了下爪子,慢條斯理地帶路。 要不是看在小姑娘剛醒過來不久的份上,它才不會同意把她帶來景吾宮呢。 煞星住著的地方,是人能來嗎? 也不怕沾染上煞氣。 黑貓對氣息很敏感,第一眼在冷宮見到傅南歧的時候,它就知道這個人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小姑娘太笨了。 一定不聽它的話,非要和這煞星玩。 等哪天出了事情,可不要說它沒有警告過她。 跟煞星親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