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弄傷了她。

    “談梨，”秦隱聲音低而安撫地喊她的名字，“你想去哪兒?！?/br>
    談梨臉色透著蒼弱的白，紅唇卻艷麗得像一抹血：“不用你管?！?/br>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走。”

    談梨幾乎一字一頓：“我說了，不用你管！”

    “我是你男朋友?！?/br>
    “――”

    像被逼到窒息的前一秒，談梨僵住，然后她松開自己的呼吸，笑得冰涼：“那恭喜你，這一秒開始，你不是了?！?/br>
    “……”

    “我們分手。”

    “……”

    談梨轉(zhuǎn)身要走，手腕卻被再次握住。她眼神一顫。不等那人開口，她先問：“你就是不肯放手是不是？”

    秦隱沉聲：“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了，我也不會讓你這樣一個人離開。”

    談梨咬牙，瞳孔顫栗。

    僵持?jǐn)?shù)秒后，低頭的她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喑啞的笑：“第二回 見面那天，你問我，我吃的是糖還是藥?！?/br>
    秦隱眼神一沉。

    而談梨回過頭。

    在他面前，隔著幾十公分，女孩唇瓣咬得血紅，眼角也被淚堵得殷艷，她卻硬逼著自己笑。

    她朝他笑得明艷至極。

    “現(xiàn)在我回答你，因為我有病，所以它就是藥?！?/br>
    秦隱沉眸：“談梨?！?/br>
    然而女孩的理智早已被深埋在洶涌翻覆的情緒下。

    她踮起腳，一點點湊近他，呼吸仿佛隨時要吻上他的鎖骨、下頜，最后慢慢停在他的唇前。

    她笑得支離，眼底情緒破碎：“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嗎？”

    “……”

    “和我那個死掉的母親一樣，雙相情感障礙，也就是躁郁癥――到最嚴(yán)重那天，我隨時會在殺人和自殺的極端里徘徊――而你?！?/br>
    談梨在離他的唇只剩一兩公分時停下。

    她慢慢撩起細(xì)長的眼睫，幾乎失焦的瞳孔里似哭似笑――

    “你和他一樣，最后只會把我們變成一個瘋子。”

    “…………”

    在那刺骨的沉默里，談梨身體失去支撐的力氣。她落回腳跟，想要在露出狼狽前轉(zhuǎn)身。但沒能來得及。

    她被那人緩慢、用力地抱進(jìn)懷里。

    “不會?！?/br>
    她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那么沙啞，飽浸情緒。

    “我會治好你……梨子。”

    第52章

    談梨的呼吸被這個有溫度的擁抱包裹著, 慢慢平息。秦隱頸下的外套因為之前的跑動而敞開了些，露出的襯衫衣角上染著一種干凈的淡香。

    在無聲走的時間里, 這個懷抱和熟悉的清香慰平了談梨躁動的心跳。

    理智意識一點點回到身體。

    “…謝謝?！?/br>
    不知道過去多久，被悶在懷里的女孩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呼氣。

    秦隱卻察覺了什么。

    他微皺起眉，順著懷里女孩細(xì)微的掙扎，松開手臂。

    那張變得平靜的臉蛋仰了仰頭，露在他視線里。她的聲音平靜而輕：“或許你說得對，你和他不一樣――但我還是不敢冒險?！?/br>
    秦隱沒說話，唇線抿平，眼底克制的情緒薄而凌厲。

    談梨勾了下唇角：“你沒見過我母親, 秦隱。我沒有她那樣的勇氣，我更不想像她那樣悲慘地死掉。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我想光鮮亮麗、有自尊地活著。哪怕這樣會有點自私?！?/br>
    談梨停頓, 然后輕眨了下左眼，好像還是那個俏皮的模樣：“而且，畢竟我還沒有對你做出什么需要負(fù)責(zé)的事情, 我們的關(guān)系也沒到需要負(fù)責(zé)的程度――所以我想我現(xiàn)在跑掉, 還算不上自私?！?/br>
    談梨一口氣說完, 輕調(diào)整了下呼吸。對視那人漆黑的眼, 談梨歪過頭笑了下：“我覺得我真的是個好人, 才會舍得放你走的。那現(xiàn)在，我先轉(zhuǎn)身了哦？”

    “這是你冷靜考慮過的答案?！?/br>
    “對?！?/br>
    “…好，”秦隱慢慢垂眸, 斂壓下眼底情緒，“你要去哪兒?！?/br>
    “表面上, 應(yīng)該是回家吧，”轉(zhuǎn)過身去的談梨把手插進(jìn)口袋, 她輕笑起來，“但那個地方，也算不得我的家。”

    “那我送你上車?！?/br>
    “唔，你還是不放心我？”談梨回身，對上沒什么拒絕余地的眼神。

    對視數(shù)秒。

    談梨妥協(xié)地點點頭：“好吧，反正離校門也不遠(yuǎn)了。這幾百米，就當(dāng)我們的分手紀(jì)念旅行吧?！?/br>
    “……”

    f大門外。

    秦隱一動未動地站在原地，早上的太陽在地上拉出一道筆直修長的影。

    沉默許久后，他輕嘆了聲，從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肖叔叔，我是秦隱?！爬舷壬某醪脚袛嗍钦_的，她的家庭里有雙相情感障礙遺傳病史?！?/br>
    “如果方便，那我今天上午去拜訪兩位?！?/br>
    “麻煩您了，謝謝?！?/br>
    ?

    談梨回到p市郊區(qū)那棟獨棟別墅里時，是上午十點。

    這棟別墅在這十幾年里已經(jīng)翻新過兩次，正門的密碼卻沒換，談梨記得那是母親取的數(shù)字，不過她并不懂里面的意思。

    她想談文謙對這串?dāng)?shù)字了熟于心十幾年，同樣也未必懂。

    至于為什么沒換過，大概他已經(jīng)忘了這也是那個女人留下來的痕跡了吧。

    談梨推門進(jìn)去時，家里的幫傭阿姨正疑惑又警惕地走到玄關(guān)前。看到門開后露出的談梨，她的表情卻比見了入室搶劫偷盜的都要震驚――

    “梨子，你、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石阿姨，”談梨在玄關(guān)找了一雙客用的鞋拖，換上以后她挎著貝殼包，淡定走進(jìn)來，“談文謙在家嗎？我有事想找他。”

    石倩蕓從震驚里回神，倒不意外談梨對談文謙的直呼其名：“談先生去公司了，還沒回來?！?/br>
    談梨不在意地點點頭：“那麻煩您給他去個電話，請他不忙了的時候撥冗回來一趟，我有事和他談。”

    “今天？”

    “對，”談梨聽出遲疑，停身，“怎么了？”

    “談先生公司這幾天好像有個挺重要的項目，他在親自督進(jìn)……不過是梨子你的事情，談先生應(yīng)該會趕回來的。我這就去給他打電話?！?/br>
    “……”

    談梨在原地怔神兩秒，嘲弄地彎了彎唇角，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談文謙到家時，已經(jīng)差一刻12點了。他匆忙走進(jìn)玄關(guān)，見到迎面的石倩蕓：“談梨回來了？還在家嗎？”

    “梨子在書房等您?！笔皇|說，“談先生，您要不要先用午餐？梨子剛剛已經(jīng)吃過了，看起來也不是特別急的樣子……”

    “不用準(zhǔn)備了?！甭犝f談梨還在，談文謙那點匆忙的情緒散去，恢復(fù)了慣常神態(tài)。他把手里公文包遞給石倩蕓，“我公司里還有事，聽她說完事情就回去了?！?/br>
    “好的，先生。”

    談文謙徑直上到3樓的書房。

    房門是半掩著的，談文謙推門進(jìn)去，剛踩上地板的第一步，就聽見房間里側(cè)的回形沙發(fā)后響起談梨的聲音――

    “你念念不忘的那個初戀情人，我見到了?！?/br>
    談文謙腳步一停，皺眉：“你胡說什么?！?/br>
    “應(yīng)雪容。”談梨一字一句地說完名字，起身轉(zhuǎn)回來，她輕誚一笑，“難道不是嗎？”

    談文謙表情一滯：“你怎么會知道她的？”

    “我早就知道她，在你珍藏的相片里，只是不知道她叫什么罷了?！?/br>
    談文謙擰眉：“你還知道什么了？”

    談梨眼神輕晃了下：“舅舅說，當(dāng)初你就是和她出軌的?！?/br>
    “……”

    談文謙聽見這句話的那一秒里，表情里有一種接近嘲諷的復(fù)雜：“他一直那樣認(rèn)為，原來到今天才告訴你……”

    談文謙頓了頓，皺眉看向談梨：“你就是為這件事回來的？”

    談梨沒說話。

    談文謙似乎放松了點。他脫下外套，走向書桌：“我早就說過，我沒有出軌過，哪怕一次――還是在你眼里，我甚至是個敢做不敢當(dāng)?shù)男∪?？?/br>
    “但結(jié)婚后你遇見過應(yīng)雪容。就是那場重逢，導(dǎo)致你和喬家和我母親決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