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他如今洗干凈了手，就可以當(dāng)做完全沒發(fā)生過的。

    第151章 兩世夢醒

    被以“結(jié)婚”要“洞房花燭”為借口欺負了一整晚,陸云澤現(xiàn)在累得胳膊都不想抬。農(nóng)村的土炕還特別硬，他習(xí)慣了城市里的軟床墊，這一夜睡得整個脊柱都在發(fā)酸。他們家這老窗戶沒簾子,屋外天一亮，整個房間就跟著敞亮了起來。其他人家的雞也開始拼了命的打鳴,好像今天叫喚得不給力,明天就要被主人拿去殺了下酒一樣。

    曾國強已經(jīng)起來了，正在后院里整理柴火。

    老屋子這會兒是空調(diào)、風(fēng)扇、衛(wèi)生間、自來水什么都弄好了,但偏偏就是廚房還留著老灶臺。當(dāng)然，老灶臺燒飯香,隨便烘?zhèn)€鍋巴都能讓他們家么兒喜歡得露出臉上兩個小酒窩，但唯一麻煩的就是柴火了。他好一段時間沒回老屋子,存在這里的柴都用完了,這會兒就要去后院那塊地里隨便摸點柴火。

    農(nóng)村這里最不值錢的就是那種小樹枝，掰點枯死的下來剛剛好。

    把廚房里的米粥燉上,曾老頭也沒歇著,又在院子里拿起收音機，跟著音樂開始做廣播體cao。

    陸云澤本來還想再睡一會兒的,但躺在床上也不舒服，揉著眼睛起床了。

    那根藥玉還在身體里，他坐起來之后就感覺到了，耳朵尖都頓時一紅，忍不住在心里低罵了賀邵承一聲混蛋。他撫著床墊子坐起來,動作都這么大了,身旁的人居然還沒醒，依舊保持著摟他的姿勢在睡覺。

    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平時，他們之間都是賀邵承睡得少,睡得淺，尤其回了平縣，那更是只要曾姥爺有一點動靜，他就能從床上跳起來，以免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漏了餡。但這會兒他都坐起來了，這個人的胳膊也只是順勢滑到了他的腰上，一點睜眼的跡象都沒有。

    陸云澤低頭瞅著他，略微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戳了戳賀邵承的臉頰。

    很帥的側(cè)臉，熱乎乎的。

    但就是不醒。

    “哪有這樣的……”他這個被欺負的腰酸背痛地起床了，欺負人的還舒舒服服躺在那兒。

    不過賀邵承確實很少睡懶覺，陸云澤一時半會兒還真有些舍不得喊他。嘴唇扁了扁，他慢慢地掀開毯子下了床，還彎下腰在那個人的面孔上特別小心地親了親。

    唇瓣印到額頭上，明明彼此什么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什么關(guān)系都定過了，但陸云澤此刻還是不禁紅了一下耳朵根。他接著才自己換了衣服，順道把那藥玉拿出來，擦擦干凈收到彼此的行李箱里。

    “姥爺！”他走出了屋子，喊了一聲正在做cao的曾姥爺。

    “哎，么兒，居然你先起了？”曾國強也有些驚訝，接著便“嘿嘿”笑了起來，“怎么，小賀還在睡覺??？”

    “還在睡著呢，他估計昨天干活……干累了?！标懺茲捎行┎缓靡馑嫉乜人粤艘宦暎谛睦镉至R起了中華文字的一詞多義。

    “干”這個字怎么就這么多意思！

    “我也是被姥爺你給吵醒的，否則才不起床呢?！毙睦镫m然嘟嘟囔囔的，但困也是真的困。陸云澤抬手就打了個哈欠，然后伸了個懶腰，往自家衛(wèi)生間去了。

    五年前的時候上廁所還是去后緣蹲坑，踩著兩條石板，那感覺可真叫一個糟糕；如今有了干凈現(xiàn)代的衛(wèi)生間，他才樂意回鄉(xiāng)下住一住。

    “你這小懶豬，那姥爺?shù)锰焯煸缟戏乓魳烦衬?。”曾國強笑了一聲，嘴上排擠著外孫，手上則是把收音機的音量調(diào)低了——人小賀還在睡覺呢！

    祖孫兩個只要聚在一塊，院子里就熱鬧了起來。陸云澤洗了把冷水臉，總算把自己弄清醒了，接著又去廚房里看早飯。喜粽喜桃還沒吃完，可以接著吃，但如今他嘴也叼，吃了一頓之后就嫌膩。剛好這個時候太陽還沒有很曬，他就盯上了姥爺留在院子里的那輛老式自行車。

    “么兒，你要干啥？”

    “姥爺，我去街上買點別的早點，不想吃喜桃喜粽了?！彼蒙狭耸畨K錢，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馬上就回來啊?！?/br>
    從農(nóng)村去街上，走路還慢些，騎上車就快得多了。早餐攤子是一大早帶著街道熱鬧起來的第一個攤子，農(nóng)村人大多睡得早起得早，這會兒已經(jīng)有不少坐在那里喝點豆?jié){，拿一兩個包子啃的。這邊東西也便宜，至少比縣城里的早餐攤便宜一截，讓陸云澤沒忍住，最后拎了得有兩個大袋子回去。

    一來一往，他的額頭上都布滿了汗珠，身上的襯衫也濕了一點。

    “姥爺，來來來，吃剛出鍋的油條?！弊孕熊囈煌Ｏ?，陸云澤趕忙喊著自家姥爺過來。

    曾國強已經(jīng)把鍋里的粥盛出來在一旁放涼了，看到外孫買了這么多還嚇了一跳，“呦，么兒，錢多也不用這樣花啊?！?/br>
    “也沒什么，就是包子多帶了幾個，之后一塊兒拎去縣城好了?！彼~頭上汗津津的，太陽一曬都反光。臉上的兩個酒窩也又深又甜，白凈的面孔格外討喜。不過現(xiàn)在太陽就有些過分地烈了，陸云澤不在院子里多待，拿著東西就進了廚房。曾姥爺已經(jīng)捏了一根油條，一口咬下去，酥脆得很呢。

    “這里還有冰豆?jié){，姥爺你拆一包倒碗里蘸著吃?！标懺茲刹亮瞬令~頭的汗，這會兒才忽然意識到有個人還沒起來。

    “哎，賀邵承還在睡啊？”

    曾國強已經(jīng)捏著油條坐下了，“姥爺沒吵他，小賀也是難得起得晚。不過這邊早飯都買好了，么兒，你去喊喊他。姥爺要先蘸著豆?jié){吃兩口油條了……”

    “嗯，這邊還有鍋貼。”陸云澤點點頭，把另一個塑料袋拿了出來，同時又去弄好了小碟子，在里面倒上香醋，添上一勺他們家的曾老頭辣椒醬。

    這邊把早餐都放好了，彼此的碗碟也拿了出來，他才回了自己臥室。臥室里開了空調(diào)，一進去渾身都舒服了，面孔上的熱汗也頓時都成了涼汗。陸云澤瞧向床上還躺著的人，賀邵承居然還是他走之前那個姿勢。

    他關(guān)了門，抿著唇壞笑了一下，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邊，彎下腰貼在他耳朵邊上——“賀邵承！起床了！”

    床上的人猛的睜開了眼睛。

    賀邵承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忽然喊醒，似乎還深陷在夢里，面孔都有些泛白。他的視線和陸云澤對視，陸云澤眨了眨自己圓溜的眼睛，見他終于醒了，才彎下腰在那薄唇上親了親。彎腰的動作讓他的平安扣帶著戒指都滑落了出來，他這才站直了，去彼此的行李箱里幫對方拿衣服——“你怎么今天睡那么久？平時你不是都不要睡覺的么？害得我一大早腰酸背痛地就醒了，還給你去買了早餐……”

    一沓衣服扔了過來，陸云澤最愛的事情就是叨叨，根本不帶停的，“快點起來啦，有油條、鍋貼、豆?jié){、rou包菜包……我發(fā)覺農(nóng)村這里的早餐雖然便宜，但餡料反而比城里頭要實在?？吹絼e的人在那邊吃rou包，我就一不小心買多了，等會兒得帶去縣城里……”

    賀邵承還躺在床上。

    他凝視著土屋的房頂，這里連天花板都沒有，直接就是兩個斜著的房頂和兩根橫梁。他接著又看向一旁，一根繩從房頂上落下，只需要輕輕一拉，他們屋里的燈就會亮起來。而站在他身旁的陸云澤還在不斷的叨叨——他比過去要長高了一點，雖然依舊瘦，細胳膊細腿，但或許是養(yǎng)得仔細，身材卻并不扁平，該圓潤的地方還是很圓潤的。

    賀邵承閉上了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胸口似乎還留存著滾下山崖，被樹干穿過身軀的那份疼，但最讓他痛苦的還是陸云澤自己選擇了死亡。不過緊接著，他就回到了1990年……

    前世和此世終于銜接在了一起。

    一切……都明白了。

    他曾以為自己之前做的那場夢是未來的預(yù)知夢，因為夢中的一切都還不屬于這個時代……但，原來不是。

    那是他和么兒的過去。

    陸云澤在一旁已經(jīng)說了不少話了，忽然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賀邵承居然還躺在那里。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他走回來，在床邊坐下，同時伸手去摸了一下對方的面孔：“怎么，感覺你今天有點奇怪……生病了？”

    體溫很正常。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這會兒是真的開始擔(dān)心了。

    賀邵承深深凝視著自己的么兒，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終于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沒有穿睡衣，整個上身都是赤裸的。結(jié)實的肌rou每一塊都極為漂亮，而他的脊背上甚至還帶著一點抓出來的紅痕。昨夜，他就在這里，這張老屋子的土炕上，摟著自己的么兒被翻紅浪，徹徹底底的進行了彼此的洞房花燭。

    陸云澤怔忡地瞅著他，接著就被一雙臂膀緊樓住了。

    意識有些發(fā)愣，但身體卻很放松，因為這個懷抱已經(jīng)太熟悉太熟悉了。他被完全拉到了賀邵承的懷里去，腰都被緊緊地抱著；而賀邵承也把面孔緊緊地埋在了他的脖間，深嗅著么兒身上的氣息。

    “怎么了呀？”他抬起手，也拍了拍對方的背，雖然之前嘟嘟囔囔的，但這會兒卻溫柔極了，“姥爺還在廚房里等我們一起去吃早飯呢?！?/br>
    “嗯……沒事?！辟R邵承又深吸了一口氣，啄了啄么兒軟軟的小耳垂，“只是想到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心里，非常高興?！?/br>
    他前世最后的遺憾……在這一世，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陸云澤聽到“結(jié)婚”這兩個字，面頰卻是猛的燒紅。

    他們蹭著李嬸家大姑娘的婚禮，自己也偷偷摸摸地結(jié)了個婚——這，這算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事情嘛！純粹就是他們兩個在過家家好嗎！可這個人……卻，卻當(dāng)真了……

    “你，你不要再說了?！彼孀×藢Ψ降淖?，已經(jīng)羞得面孔快要紅成水蜜桃了，“你，你居然還這么當(dāng)真，快別說了，把衣服換上去廚房吃飯！再不去等會兒姥爺要過來了！”

    他一邊推開著人，一邊又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趕忙把賀邵承的右手拉過來。

    上面赫然還戴著一枚銀戒。

    “這個可不能給姥爺看見……快點收到平安扣那邊去?！标懺茲删o張地呼出了一口氣，拉著他的右手把戒指摘下來了，接著又去把平安扣的紅繩子解下來，放在一塊兒之后重新給賀邵承戴上。

    賀邵承還在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么兒。

    他終于“嗯”了一聲，將衣服套上，然后跳下床，把褲子也一起換上。陸云澤這才發(fā)覺自己忘記拿皮帶了，又去翻找出賀邵承的那條皮帶，幫著他從腰扣上拉過去。耳朵尖紅紅的，他一邊給這個人扣著，一邊低聲和他說話：“我們兩個的事情……我不是不愿意告訴姥爺，但你知道的，姥爺他年紀(jì)大，不一定能接受的。”

    “你……你就忍一忍?！?/br>
    “我明白?！辟R邵承低下頭，親吻了一下陸云澤的眉心，“么兒，我都懂。”

    兩個人終于一起走出了臥室，廚房里曾姥爺果然已經(jīng)要吃完了?？吹叫≠R過來，老頭子笑著幫他把豆?jié){倒好，那邊還盛出來一碗粥，“起來了？吃吧，么兒這家伙拿著十塊錢上街，拎了兩大袋子回來，差一點就要把早餐攤子買下來咯！”

    “也沒有很多！”陸云澤咬了一口自己的大油條，“油條太占地方了，而且賀邵承胃口大，我多買點以防萬一的?！?/br>
    “行，行。”曾國強拿著碗喝著米粥，這米粥已經(jīng)放涼了一會兒，雖然還沒涼透，但也可以直接入口當(dāng)水喝了。剛剛他吃了好些個鍋貼，一根油條，一個rou包，最后喝點粥湯剛剛好。不過這樣一頓吃下去，估計午飯就什么都不要了。

    “吃完了弄弄，咱們也回縣城去吧。妮子結(jié)婚的事兒辦完了，回門什么的都和咱們沒關(guān)系咯。你們兩個還有公司的事情要處理來著的吧？”

    “嗯?！辟R邵承點了點頭，“但是不急，公司里有其他人會幫著照看?！?/br>
    “你們兩個當(dāng)老板的也不能甩手不管，還是快點回去吧。”粥喝完，曾國強就站了起來，去院子里散散步消食了。

    他們廚房里沒裝空調(diào)，這會兒就一個大風(fēng)扇在呼呼地對著吹，把桌上的塑料袋都吹得直響。曾姥爺一走，陸云澤就有些難受地扭了扭自己的腰。雖然和賀邵承親密這件事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在這老硬的土炕上被欺負，他還真的有些吃不消。

    賀邵承的目光頓了頓，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走到么兒的伸手，幫他揉了揉腰：“不舒服了嗎？”

    “現(xiàn)在果然睡不了土炕了……”他點了點頭，又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又被你折騰了，腰酸呢。”

    大掌幫他揉腰的動作又用力了幾分。

    賀邵承耐心地蹲在這里給他揉，好像此刻只剩下這一件事一樣。雖然被揉著也挺舒服的，但畢竟還在吃飯呢，陸云澤也不想讓自己那么嬌氣：“好了，沒事啦，吃完飯我們快點回縣城，我再去縣城那張床上睡一會兒就行。今天早上姥爺廣播一放，我就一點都睡不著了。你還能繼續(xù)睡，也是厲害。”

    “做了點夢?！辟R邵承低沉地解釋著，起身時還順便啄了一下愛人的臉頰，“好，那等會兒我們就回去?！?/br>
    早餐主要是rou包買多了，其余的總體來說還好。他們兩個年輕的大小伙子，把剩下來的幾個東西吃得干干凈凈，曾姥爺過來看了都嘖嘖稱奇。虎頭奔就停在院子里，把后備箱打開，需要帶回去的東西直接往里放就行。昨天李嬸子給了不少吃的，都用紅塑料袋裝著呢，這會兒就全都丟了進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吃完。

    “好咯，又好回縣城咯！”曾姥爺舒服地上了車，給自己把安全帶扣上，“來鄉(xiāng)下住住也舒服，就是這天太熱了?！?/br>
    賀邵承又“嗯”了一聲，將轎車引擎發(fā)動。

    他一路驅(qū)車，神色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還能和曾姥爺在路上聊聊天。不過從曾家村到縣城，開車也沒用多久時間，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到了。陸云澤把要放冰箱的東西放好了，接著趕忙去把上上下下的空調(diào)都打開。曾姥爺還去拿了兩瓶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冰汽水，他這會兒都不要喝，就想回臥室睡覺。

    “姥爺，我看我們午飯就別吃了，我想睡覺?！彼驯帕嘶厝ィ瑫r又摸了一下自家狗狗的腦袋。

    “你這個小睡豬?！痹项^戳了一下外孫的腦門，又揮了揮手，“去吧去吧?！?/br>
    賀邵承進屋稍微晚一些，因為他需要把轎車盡量停在院子靠邊的位置。接過曾姥爺給的汽水，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接著又抿唇笑了笑，和老人家說了幾句話。他始終都很成熟，雖然算年齡其實比陸云澤還要小上半年，但看上去卻像是比對方大了六七歲。曾國強也一直覺得小賀是個沉穩(wěn)的人，對他的變化一丁點都沒察覺到，笑呵呵地拍著小伙子的肩膀，讓他也上樓去，想歇歇就歇歇。

    賀邵承點頭，這才上了樓，推門進了臥室。

    他其實有很多事要做，公司里的，股市里的，還有一些其他的銀行投資項目。但昨夜想起的一些還都盤踞在他的腦海，讓他的情緒根本無法平靜。兩世的記憶全部回來，賀邵承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已經(jīng)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的陸云澤——他的云澤……他的么兒。

    “你站在那里干嘛?！标懺茲晒蛔樱m然已經(jīng)閉眼瞇了一會兒，但其實還沒睡著呢，門板一推開，他的耳朵尖就豎起來了。眼睛瞇了瞇，他把被子又拉緊了一點，“你也來睡覺么？”

    賀邵承凝視著他，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被子被拉開，陸云澤讓他躺在了自己身邊，還沒把姿勢換好，腰就已經(jīng)被摟住了。

    “讓我抱一會兒?！辟R邵承貼著他，輕輕地吻啄著那兩瓣軟唇，“么兒……”

    “唔？”陸云澤靠著他，枕著那結(jié)實的胳膊，總覺得今天的賀邵承有點奇怪。

    但具體是哪兒又說不清。

    “你到底怎么啦?！彼p輕戳著對方的面孔，“你不應(yīng)該很開心么？昨天，我們兩個……私下里結(jié)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