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澤一早也起來了，怔怔的坐在床上，看著外面已經(jīng)清晰可見的一汪水。

    他們家前院后院也都是水泥地，有房東留下來的不少盆栽。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雨水打壞了，只剩下那些還比較高的花瓶沒被淹過去。按理說這種天氣最好呆在家里，也不要亂跑了，但畢竟此時的情況還沒嚴(yán)重到不能出門，曾姥爺和孩子們商量了一下，都擔(dān)心之后一樓給淹透了沒得做飯，因此還是換上了雨衣，用繩子扎好袖口和鞋子，一起去買點煤球回來。

    他們路過雜貨店，順道就進去買了點方便吃的東西，還遇到了不少在排隊的老人家。這個年頭的人，尤其上了年紀(jì)的，都是從動亂時期過來的，囤糧意識都強的很呢。

    積水這么嚴(yán)重，市政府也不可能坐視不管，路邊不少子弟兵在那兒清理堵塞的下水道，一個個都是年輕的小伙子，干得熱火朝天。重要的，已經(jīng)被淹了一部分的廠房也在緊急搶救，都是年輕人在拼命，朝陽似火。曾姥爺還去給這群孩子們送了點剛買的老面包什么的，接著才帶著小賀和外孫回了家。

    賀邵承和陸云澤各自拎著一袋子煤，回家后放到了二樓房間里，留著日后水淹透了一樓使用。

    日歷又往后翻了幾頁。

    盡管所有人都期盼著這場雨能夠停一停，水能夠退一退，然而實際上，水位卻在一天一天的往上升，馬路上的水已經(jīng)和人的腰部齊平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洪水，再想靠城市污水排放系統(tǒng)去解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家依舊用棉被，泥土堵著前后門，可一樓已經(jīng)有了將近三十厘米的積水，再也無法清到外面去了。

    三個人也就做飯的時候會淌著水下來。

    “姥爺?！标懺茲珊唾R邵承站在一塊兒，直接都只穿了短校褲。他掰著手里的大白菜，也還好是天氣不冷，否則光這樣泡著水都要感冒，“你想吃魚嗎？”

    “魚？”曾老頭正燒著rou呢，褲腿還拉高了，兩個腳和小腿都泡在了水里，“哪來的魚？”

    “就在咱家院子里，我看到了?！?/br>
    這種水災(zāi)的時候也得稍微找點樂子，陸云澤露出了兩個小酒窩，這就拉著賀邵承去樓上找了個能兜東西的網(wǎng)，從一樓窗戶跳到后院外頭去了。

    水很大，外面馬路上的水更急，都有消防員和子弟兵劃著船在救災(zāi)。他們院子里還好，水位大概到大腿，不過也被外面的水帶著一起沖呢。兩個小伙子站著還算穩(wěn)，賀邵承盯準(zhǔn)了一條鯽魚，猛的就用網(wǎng)兜給兜住了。接著再直接往窗戶里一扔，先扔到屋里頭再說。

    “還有還有！”陸云澤指著角落里撲騰的那一塊，“好大一條！得是青魚了！”

    發(fā)大水的時候就是魚多，如果他們還在學(xué)校，估計這會兒都已經(jīng)沖到cao場去捉魚了。一條粗壯的青魚被扔到了里頭，陸云澤也不貪多，趕忙又拉著賀邵承翻窗戶回屋去。曾姥爺看到那兩條魚，都嚇一跳，只能先殺了小鯽魚，青魚則用網(wǎng)兜著，就養(yǎng)在樓梯邊上。一家人喝了頓熱乎乎的魚湯，吃完了飯也就回房間休息去了，沒什么別的事情好做。

    本來曾姥爺還好看看電視，了解了解這次洪災(zāi)的情況，但從昨天開始，電視機沒了信號，打開只有一片雪花。

    陸云澤也不困，還坐在床上看那些劃著船路過的人。

    橡皮艇這個年頭還比較少見，大多都是那種木筏，小舟，就是農(nóng)村河邊常見到的那種。他們這一塊兒都是蓋得二樓樓房，所以淹了水往樓上跑就行了，可那些只有一層樓的老房子怎么辦呢？

    還有那些獨居的老頭老太……

    陸云澤的唇又抿了起來，因為捉魚難得多出來的一點笑又沒了。

    賀邵承從背后抱住了他，把么兒輕輕的摟進了懷里。

    “我有點擔(dān)心王成?！标懺茲奢p輕的說了，嘆了口氣靠在了賀邵承懷里。

    王成就是坐他前桌的男孩，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就住在那種只有一層樓的老房子里。這會兒如果沒有泥沙袋子幫忙搭個壩出來，恐怕家里頭已經(jīng)淹的不成樣子了。

    賀邵承垂下了眸，安靜的思考了一瞬，“那我們就去幫忙好了。”

    “怎么幫？”陸云澤抬起了頭。他們不是子弟兵，也不是消防隊員，自己家里也沒有能夠幫忙的小船。但賀邵承卻很冷靜，“現(xiàn)在肯定是缺人手的，我們可以出去攔下路過的，正在救災(zāi)的人問一問……總有辦法參與進去的?！?/br>
    他先哄著么兒睡了個午覺，好好的養(yǎng)足了精神，接著才去和曾姥爺說了要參與搶險的事情，讓長輩先知曉一下。曾老頭也是敬佩那些為人民服務(wù)的士兵和消防員的，自己家兩個孩子要去幫忙，他當(dāng)然樂意。但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別中途出了意外，畢竟都是水什么的……

    “我和賀邵承不去淹的嚴(yán)重的地方?！标懺茲烧J(rèn)真的說了，“就先去同學(xué)家那一塊兒看看，之后去其他廠子幫忙搬搬東西，肯定不會有事的?！?/br>
    “而且參與搶險的人都有救生衣穿在身上，增加了安全保障?！辟R邵承在一旁補充。

    見兩個孩子是鐵了心要去幫忙，老頭也就只能答應(yīng)了下來。

    他們就在家門口等著劃船路過的人，攔下來表示自己想幫忙。現(xiàn)在也確實缺人手，果然就跟著上船走了。

    第一天，陸云澤和賀邵承還只是去廠子搬了東西，幫忙搶自行車廠的庫存。自行車這會兒還沒折疊的款式，都是七八輛放在一個大木箱里，一群人站成一排，傳遞式地送到高的地方去。第二天，他們又去幫忙堆泥沙壩，盡量的保護住那些地勢更低的學(xué)校或者住宅區(qū)。一袋起碼五十斤的泥沙不停地搬，陸云澤累得渾身都酸痛了，膀子抬起來就疼。白嫩的腿上也被泡出了紅疹子，許是水太臟，有點皮膚感染。

    但他還是堅持要參加搶險。

    晚上，賀邵承抱著他的腿，不斷地擦拭珍珠霜。

    頭兩天，兩個人都還屬于無組織狀態(tài)，哪邊需要就那邊幫忙。但第三天就被安排進了共青團員的青年搶險隊，跟著一個固定的組長開始干活了。此時的水位已經(jīng)越發(fā)高了，必須要轉(zhuǎn)移那些住在一樓的家庭。他和賀邵承便成了一組，劃著分配的船去老城區(qū)，一戶人家一戶人家地接送。

    王成家果然已經(jīng)被泡的不行了，去的時候一家三口都站在桌子上呢，狼狽極了。

    不過家里窮，本來也沒啥財產(chǎn)，損失了更不算啥。他們一家三口還挺樂天，收拾了點值錢的東西就上了船，之后則問陸云澤和賀邵承這幾天做的事情。看到副班和承哥加入了青年搶險隊，王成心里還挺羨慕，被轉(zhuǎn)移到政府安排的高地臨時住所后還和爸媽說也要加入。不過此時他們家需要先收拾收拾，至少先吃一點熱乎的飯菜。陸云澤就讓他好好的呆著，走之前還從賀邵承口袋里掏了十塊錢出來，塞在了王成的掌心。

    “拿著用，買點吃的……等水退了我們再一塊兒打籃球。”

    “副班，你太客氣了吧?！蓖醭梢粋€胳膊就勾了上來，笑嘻嘻的，“都有副班和承哥這樣為人民服務(wù)了，我們也不能落后??！”

    賀邵承過來不動聲色的拉開了那只勾著么兒的胳膊，嗓音卻帶著點笑意：“那我們等你一起來，你先去帳篷里和你爸媽弄點飯吃?！?/br>
    第76章 退水

    六月初,本來應(yīng)該是即將期末考試，等著放假的時候；但此時,整個平縣卻被大水完全淹透了。

    雨也并非一直在下，但是當(dāng)積水成了洪水,他們面對的問題就是上游來的大水了。原本的河道已經(jīng)被完全淹沒，地勢低的河邊上，房子也只剩下了個屋頂。盡管從一個星期前，政府就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移受災(zāi)群眾,但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依舊能看到不少人站在自家瓦片上等著救援。

    陸云澤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這是一場災(zāi)難。

    曾姥爺根本就不出門，他一把老骨頭，在家里把飯菜燒了,平平安安的等孩子們回來最重要。但看著那還有四十多厘米就能淹到二樓的水，他心里也著急，生怕連二樓都給淹了,自家都沒地方住了！陸云澤和賀邵承一直都忙著轉(zhuǎn)移人民群眾,前些天還能遇到怎么都不肯走的頑固老頭老太,但這會兒所有人都知道要命了,看到船來就立刻往上爬。

    他們還幫著轉(zhuǎn)移了不少稚童,四五歲的孩子們都嚇壞了,還是陸云澤從兜里摸了糖出來才哄好的。

    然而這樣持續(xù)的劃船，拉人，到底是讓他的胳膊吃不消了。

    陸云澤胳膊上的肌rou都已經(jīng)硬得不行,晚上睡覺都疼的睡不著。賀邵承幫他一直揉著都沒有用。他當(dāng)然不能看著么兒就這樣強撐下去，因此強行拉著他在家休息了一天；接下來也沒有再申請去干那些救援的重活，而是去市里的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幫忙。市區(qū)有的地方地勢高一點，還沒淹的很嚴(yán)重，大約就六七十厘米的水位。但學(xué)生們依舊被要求在宿舍里呆著，飯點時再到二樓，一人打一份燒來的飯。

    兩個人便是去幫忙燒飯的。

    只是市內(nèi)學(xué)校食堂整個停電，停灶，燒不起來米飯和熱水；現(xiàn)在市里本身又要幫忙供應(yīng)受災(zāi)群眾的口糧，因此政府就在他們龍珠山村初中辦了個伙食供應(yīng)點。

    這里沒淹水，不用劃船進出，倒也還好些。不過村上這邊過來幫忙的阿姨阿婆就多了，他們兩個小伙子沒輪到去用鍋炒菜，主要是負(fù)責(zé)后勤搬運和清洗。

    幾天下來，陸云澤和賀邵承的雙手都在水里泡得白了。

    他們兩個拼了命的在幫忙，或許是這種所有人為了一個目標(biāo)共同努力的精神在感染著彼此，群眾的情緒倒也還好。就算是住在附近的臨時安置點，也能夠圍聚在一起找個樂子。國家層面也在安排引流泄洪，終于在六月二十幾號的時候，水開始慢慢的退去。

    被泡著的屋子重新露出了墻壁，只是顏色明顯深了一截，估計里頭的磚都已經(jīng)泡透了，得好好曬曬才能恢復(fù)原樣。曾姥爺也終于可以稍微走在樓梯上往樓下看看。他閑著沒事，還做了個漁網(wǎng)兜放在那兒，第二天起床還真的抓到了一條魚！

    他嘿嘿笑著給外孫和小賀燒了魚湯，都是用的碳燒的火，和平常的煤氣的火不一樣，格外的濃白香美。陸云澤和賀邵承都吃的熱乎乎的，接著再去外面幫忙，準(zhǔn)備恢復(fù)整個縣城的秩序。

    一場水災(zāi)，兩個人忙著到處忙活，時間反而過的很快了起來。

    當(dāng)積水只剩下三十多厘米的時候，被安置在別處的市民也就回家了。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災(zāi)難結(jié)束，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還需要去面對一個已經(jīng)被泡到狼藉的屋子。兩個孩子一直都在幫忙，曾姥爺心里也過意不去，主動去了市政府，要求以辣醬廠的名義捐款五萬。

    盡管此時在還未回歸的香港，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藝人自愿舉辦了公益演唱會，捐款百萬元給大陸救災(zāi)；但在他們平縣，曾國強還是第一個出面說要捐款的私營企業(yè)家呢！

    他自己只是想拿點錢出來幫幫像么兒同學(xué)家那樣被淹了的群眾，讓政府買點新的被褥，新的簡單家具送過去……結(jié)果就莫名其妙的被政府當(dāng)做典型表揚了，第二天就上了他們省的報紙！老頭整個人都傻眼，看到鄰居送來報紙時都呆住了。他哪知道昨天拍照是要上報紙?。恳侵馈蛯W(xué)那雷鋒，不署名了！

    陸云澤看到報紙，都笑壞了。

    他這會兒是終于歇下來了，和賀邵承穿著短袖短褲在家里頭呢。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干活，他的身體也明顯結(jié)實了一點，尤其是胳膊，現(xiàn)在捏上去還硬邦邦的。他來回翻閱著這份把他家姥爺放在了首頁的省級早報，怎么看怎么想笑。而曾姥爺則在邊上唉聲嘆氣，還在后悔自己的沖動行為呢。

    “果然啊……老話都說了……做好事得藏著點……”

    “有什么好藏的呀？”陸云澤臉上的兩個小酒窩都露了出來，“這不是好事嗎？當(dāng)企業(yè)家就得有這種社會擔(dān)當(dāng)，姥爺你看看……這報紙可是把你夸了一整頁呢！從大里說，你這是咱們平縣的驕傲，所以開廠子的都應(yīng)該和姥爺你學(xué)習(xí)；從小里說……咱們家辣醬廠又得出名啦！”

    賀邵承也低頭看著那份報紙呢，唇角勾著微微的笑。原因無他，報紙上的曾姥爺實在是太愣了，就一個憨厚老頭，根本看不出他父親身上會有的，那種高人一等的氣息。

    也正是如此，曾姥爺就更要被政府當(dāng)做典型樹立起來了。

    他們也低估了記者采訪的決心，這水還淹著小腿呢，連他們自家人都不高興在一樓淌水，結(jié)果下午，門口就有媒體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水過來了，要獨家專訪一下曾姥爺這位良心的私營企業(yè)家。老頭的生意其實說起來很根正苗紅，就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草根出生，靠自己手藝做實業(yè)的例子，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特別符合當(dāng)下國家鼓勵老百姓發(fā)展小規(guī)模私營經(jīng)濟的方向。

    人都到門口了，曾老頭也不好趕人出去，就只能把記者迎了進來，對著那話筒和攝像機，緊緊張張的回答著問題——“請問曾先生，是什么讓您產(chǎn)生了捐款的想法？五萬塊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庇浾叩脑捦策f了過來，曾姥爺還特意去換了一件體面點的襯衫，但還是緊張。

    “也……沒啥，就是我外孫他們之前一直在幫忙……參加了那青年搶險隊，我這個老頭天天待在家里，也沒什么好做的，就只能捐點錢了。辣醬廠的生意挺不錯的，之前不是在電視臺做了廣告么，我也就才捐了一半賬上的現(xiàn)金，不算很多……”

    他越是這樣謙虛，說自己根本沒做什么，記者回去就越是把他寫得大公無私，一心為民。

    連賀邵承在房間外面都忍不住地在笑。

    記者其實還挺希望給兩個外孫拍個照的，多俊的小伙子啊，之前還一直在搶險救災(zāi)，真是社會主義時代的好青年。但賀邵承考慮到自己在北京的親生父親和后母，拒絕了這個要求，只讓記者帶著姥爺?shù)牟稍L視頻和照片回去了。

    采訪結(jié)束，曾姥爺那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滿頭都是汗。

    他心想自己做不了這種鏡頭下的活，果然再怎么開廠子賺錢，骨子里都是個農(nóng)村小老頭，出息不了的。他一邊這樣念念叨叨一邊去燒飯，陸云澤就跟在他邊上笑，特別沒良心。記者來的時候還給他們帶了點禮物，是一只已經(jīng)殺好了的雞，今晚剛好可以燉個紅燒雞塊吃。老頭便架起了鍋，又燒了最后幾塊煤，一邊添油一邊嘆氣。

    “么兒啊，你說啥時候水退干凈呦！好些天沒電和煤氣了，真是不方便?！?/br>
    “得再等等吧，現(xiàn)在直接恢復(fù)通電也不安全，水泡著一觸電就麻煩了?！?/br>
    他笑瞇瞇的和賀邵承坐在一起，掰著之前買的大白菜最后的一點芯，也剛剛好吃完，一點都沒浪費。因為之前在龍珠山做志愿者的時候一直干的是洗菜的活，陸云澤現(xiàn)在手上也很利落，一會兒就弄好了。他還想去幫忙燒飯呢，但曾姥爺知道兩個孩子才歇下來沒多久，就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去房里休息，等燒好了再喊他們過來。陸云澤還不肯呢，結(jié)果是賀邵承拉著他回的屋。

    “么兒，你中午都沒睡覺，先睡一會兒?！?/br>
    “唔，今天不困嘛?！敝皫兔Φ臅r候，他強行戒了午覺，現(xiàn)在是真的養(yǎng)成了習(xí)慣了。而且今天他們家姥爺還上報紙了，陸云澤想到報紙上那些贊美之詞，心臟就忍不住的砰砰跳。

    這個年頭能成一次政府表揚的企業(yè)，各種紅利是根本不會少的。他坐在床上撐著下巴，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瞧著面前的賀邵承，“我和你說，我們家之前不是都沒有自己的廠房嗎……我覺得這回，政府起碼要出面給我們安排廠子了?！?/br>
    賀邵承去拿了珍珠霜，拉過了么兒的一只手，開始給他還有些發(fā)皺的手指細(xì)細(xì)的涂抹上霜，“是有可能……但反正我們家也不爭，有就拿著，沒有就算?！?/br>
    “嗯，反正就五萬塊嘛……”陸云澤的小酒窩又露出來了，手還乖乖的放在賀邵承掌心給他揉搓著呢，“而且等復(fù)工復(fù)產(chǎn)了，我們家的生意肯定也會更好的。至少平縣這一塊兒，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家姥爺不僅做辣醬做的好吃，人還很有良心，賺了錢是要回饋社會的……”

    “嗯?！辟R邵承擦拭完了他的左手，又拉過了么兒的右手過來揉。那原本白白軟軟的指腹此時就有些干燥發(fā)皺，必須要好好的多養(yǎng)一會兒才行了。他記得雜貨店里有賣女孩子用的護手霜，專門用來擦手的?；蛟S等到雜貨店重新開了，他也可以去買一支回來。

    陸云澤拉著賀邵承好生絮叨了一會兒，這才終于困了。

    其實主要是被揉的。賀邵承的動作那樣的輕，那樣的溫柔，把他的手都摸得有些軟了。陸云澤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接著就也坐不住了，直接往前靠在了賀邵承的肩膀上，眼簾還往下垂了起來。賀邵承側(cè)頭看著自己的么兒，那小白手還被他握著呢。但他有些舍不得讓么兒這樣靠著睡，輕輕的把他放在了床上，又拉過一層薄被蓋著。接著則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去曾姥爺身邊告訴對方么兒睡著了的事情。

    “哎，么兒他也累壞了?！痹褷斏w上了鍋，雞已經(jīng)煮出味道了，但想要入味還得多燉一會兒，“小賀，你餓嗎？”

    “不餓?！蔽顼埑缘亩?，賀邵承現(xiàn)在還沒有饑餓的感覺。

    “那行，今天晚飯就晚點吃?！痹褷敍_著小賀笑了笑，“你也去休息休息吧，姥爺知道你和么兒都是好孩子，這回辛苦你們兩個了?！?/br>
    賀邵承又“嗯”了一聲，這就回房里去陪么兒了。

    他進屋的時候，陸云澤已經(jīng)睡熟了，抱著枕頭打著小呼嚕呢。不過他這段時間也睡得淺，聽到聲音就睜眼了，呆呆的看著賀邵承躺在自己身邊，一起進了被窩。被子很薄，蓋著也不熱，就只是搭一下肚子而已。賀邵承如今抱他也已經(jīng)很習(xí)慣，都不打招呼，直接就伸手過來把陸云澤的腰摟了過去。

    “唔，你也睡覺？”

    “嗯，姥爺說今天晚飯晚點吃?！?/br>
    “哦……”陸云澤又困了，覺得賀邵承的懷里確實是舒服，又來回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雙手抵在他胸口困困的睡著了。

    賀邵承也閉上了眼睛，安穩(wěn)的聽著么兒的呼吸聲一起入睡。

    兩個人總是這樣纏在一起，晚上的賀邵承更是不穿睡衣，只有一條底褲上床。陸云澤本來還急呢，每天睡前都耳根燒紅，不過后來也就習(xí)慣了，現(xiàn)在都能大大方方的抱著賀邵承睡覺了。

    左右他們兩個年紀(jì)還小，抱著也只是關(guān)系好，不用往那個方向考慮的。他就這樣鴕鳥著自己的感情，絲毫沒意識到賀邵承內(nèi)心成熟的早，不能算十幾歲的小孩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到了晚上八點鐘才醒。

    雞這會兒已經(jīng)燉的老香了，陸云澤肚子也餓了，是吸著小鼻子起的床，一邊揉眼睛一邊哼哼要去吃飯?，F(xiàn)在供水系統(tǒng)恢復(fù)了，賀邵承就去衛(wèi)生間攪了一把毛巾，過來好好的給么兒擦了擦臉。眼角的污漬被擦去，陸云澤這才清醒了一點，和他牽著手去二樓臨時的廚房吃飯。

    廚房里點了個蠟燭，昏黃昏黃的。曾姥爺正拿了一瓶啤酒出來，往杯子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