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星面露詫異：“怎么談？他還能讓我做導演不成？”

    楚夏星上回就發(fā)現(xiàn)，李捷根本不將女導演放在眼里，現(xiàn)在對方居然轉變觀念，自然令人心生懷疑。別人都點名想跟楚夏星聊，她也不是怕事的人，這才答應跟著夏宏過去。

    餐廳包間內(nèi)，楚夏星一進屋就看到寬敞的圓桌，王豐田今日不會出現(xiàn)，李捷只敢叫其他公司的人，沒膽子叨擾大師。

    楚夏星坐在夏宏身邊，她百無聊賴地望著周圍人寒暄，不禁吐槽道：“真是惡習啊，事情還沒做，飯卻天天吃……”

    圈內(nèi)人只要談事就喜歡往餐廳、咖啡館等地扎堆，似乎公司的辦公環(huán)境不夠發(fā)揮，大家一定要坐著吃些喝些，才好拉近關系談項目，否則事情就做不成一樣。楚夏星覺得自己不適合做制片人，她還是老老實實拍戲為好，總是應酬也讓人心煩。

    夏宏聽著男人們點酒，他又詢問道：“楚導你能喝酒嗎？還是給你點壺茶。”

    夏宏沒見過楚夏星喝酒，她接待領導和慶功宴時都喝茶或果汁。夏宏思及她跟宋聞夜的關系，唯恐自己被假爸爸冷面怒斥，自然貼心地提前問一問。

    楚夏星隨口道：“喝茶吧。”她其實跟楚秋意等人經(jīng)常約酒，但現(xiàn)場這些人不配跟她喝酒，稍微喝茶應付一下就完了。

    夏宏起身去給楚夏星點茶，暫時離開大圓桌。李捷今日相當熱情，他還主動跟楚夏星打招呼，笑道：“小楚導，好久不見，聽說你原本晚上有事？”

    “我跟你說，你今天推掉事情過來絕對沒錯，馬上就要來一位真跟楚導有關系的人，你到時候跟他好好聊聊，說不定有助于你以后做導演！”李捷滿面春風，他已經(jīng)感到勝券在握，對楚夏星的態(tài)度變好不少。

    因為王豐田表達出對楚導的好感，所以李捷私下四處打探一番，還真讓他找到合適的導演！

    楚夏星吃瓜吃到自己頭上，她頓時狐疑道：“跟楚導有關系的人？”你是請來楚秋意，還是韓楚寧??？

    楚夏星：我現(xiàn)在吃自己的瓜都吃不到新鮮的？

    李捷得意道：“這位以前給楚導做執(zhí)行導演，他也是頗有經(jīng)驗的大拿，絕對能指點你！”

    楚夏星強忍著沒翻白眼，偷偷嘀咕道：“給我做過執(zhí)行的多了……”她當年是勞模，拍過的戲可不少，不像許賢成般產(chǎn)量極低。

    其他人果然有相似的疑惑，質疑道：“他給楚夏星導演哪部戲做過執(zhí)行??？”

    李捷：“好幾部戲的執(zhí)行導演，他原來還跟楚導同班，據(jù)說當年感情挺好！”

    “各位不好意思，我稍微來晚了……”李捷話音剛落，包間門口便出現(xiàn)胖胖的身影，對方自來熟地朝屋里人打招呼，緊接著就受到李捷的熱情招待。

    李捷激動地介紹道：“這位是王郅導演，當年跟楚夏星導演同班，也是見證過影史風云的人物??！”

    王郅佯裝謙遜地擺手：“唉，我比楚導差遠了，以前就是經(jīng)常跟她喝酒，聽她聊聊作品什么的……”

    楚夏星在自己葬禮上飄蕩時，她曾經(jīng)見識過王郅哭得撕心裂肺，還吐槽他真會瞎表演。她現(xiàn)在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對方近期又虛胖一點，顯得越發(fā)得油膩。

    楚夏星都有點佩服李捷，李捷可真是寶藏男孩，他實在太會挖寶藏了。

    楚夏星：我當年小弟那么多，你偏偏挖出最差的！

    第32章

    楚夏星在此等情況下偶遇故人, 她一時間竟感慨萬分，甚至心生一絲荒唐。她無法跟王郅劃清關系，他們在上學期間的確關系不錯, 又是境遇相同的旁聽生, 只可惜后來物是人非, 同窗之情被消磨殆盡。

    楚夏星曾經(jīng)決定好好做對方的老大，她有什么戲都想著他, 直到兩人不快地鬧掰。王郅后續(xù)混得不好，他還回頭找過楚夏星, 專程向她低頭認錯，但她已經(jīng)看清他了。

    楚夏星面無表情地望著陌生的老同學，李捷卻還在興奮異常地叭叭：“你們想想看，王豐田老師的劇本, 加上王郅老師的執(zhí)導，雙王一出, 誰與爭鋒！”

    眾人都笑呵呵地應和，李捷如今高興得滿面紅光, 倒有一種沒喝酒就醉的上頭勁兒。王郅假模假樣地跟周圍人寒暄, 還真做足隱世大師的范兒。

    夏宏從外面歸來, 他望著熱鬧非凡的包間, 心生疑惑道：“我才出去一會兒，這屋里是怎么了？”

    夏宏錯過王郅的登場環(huán)節(jié)，他就像錯過兩集的美劇觀眾, 完全看不懂局面，茫然地撓撓腦袋。

    楚夏星淡淡道：“我應該少帶你來這種地方，免得你以后像他們一樣蠢?！?/br>
    楚夏星望著屋里的社會老男人們就煩，現(xiàn)在連帶看夏宏都順眼不少。盡管小紈绔沒什么大本事, 但他好歹有家教，加上沒有壞心眼，沒被社會丑惡文化熏陶過，還不屬于討人嫌的男性群體。

    這桌上的大部分男性都容易使人厭男癥發(fā)作，也就夏宏還算正常人。

    夏宏小聲地抱怨：“你怎么口氣像帶小孩，應該是我少帶你來，被那誰知道又得挨訓……”

    如果不是李捷說要談導演的事情，夏宏說不定就獨自過來，不用麻煩楚夏星。

    “小楚導，你不給王導敬杯酒嗎？你們都是導演，估計話題很多！”李捷靠王郅鎮(zhèn)住屋里的人，他志得意滿地開口攛掇，好像給予楚夏星多大的恩施。

    夏宏哪敢讓楚導敬酒，他忙不迭阻攔道：“不了吧，我替她給王導敬一杯……”

    王郅擺出道貌岸然的姿態(tài)，笑呵呵道：“小姑娘哪受得了咱們劇組大老粗的氛圍，人家不想喝就不喝，你何必還讓她敬酒？”

    王郅的語氣聽上去寬宏大量，但話里話外又透出暗示，仿佛在說楚夏星無法忍受劇組氛圍。她在酒桌上都顯得不自在，還能到劇組里跟大老爺們一同工作？

    楚夏星作為老陰陽人，她自然聽懂王導的影射，笑著舉杯道：“不，這酒還是要喝的，畢竟王導可是跟楚導喝過酒的人?！?/br>
    楚夏星：你醉酒時的窩囊樣兒，我還記得一清二楚，現(xiàn)在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夏宏眼看她過去敬酒，他慌張地叫道：“這不太好吧！”

    李捷反駁道：“這有什么不好的！你們給小楚導讓座，導演和導演坐在一起，我們都沒文化，讓他們聊藝術！”

    楚夏星沒有推辭，她坦坦蕩蕩地坐在王郅身邊，打算跟最差小弟嘮嘮家常。她上學期間還跟王郅喝酒吃飯過，可惜他漸漸就不配再跟她喝酒，現(xiàn)在還真有一絲懷念的感覺。

    王郅開口勸道：“小姑娘不會喝就不要喝，要我說你們做編劇多好啊，也不用到劇組風吹日曬，工作多輕松，非要做導演……”

    “王導，您以前跟楚導喝酒時，也說過這些話嗎？”楚夏星禮貌地舉杯，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意味深長道，“您可千萬不要兩杯就吐了?！?/br>
    王郅聞言一愣，他總覺得楚夏星的神態(tài)莫名熟悉，讓他下意識地畏懼，回想起曾經(jīng)最怕的人。他望著眼前女生年輕的面孔，很快又重新鎮(zhèn)定下來，干巴巴道：“那就喝兩杯吧?！?/br>
    李捷沒有察覺王郅的異樣，他猶如吵人的大喇叭，一直活躍著氣氛，提議道：“這不是挺好的嘛，我覺得可以這樣，大家都不用拍樣片啦，王導來做總導演，小楚導來做執(zhí)行，簡直是兩全其美、合作共贏，還不用多花樣片的錢！”

    楚夏星眉尖一挑，她算是知道李捷的鬼主意，他想用王郅的履歷來壓自己，要知道總導演和執(zhí)行導演可是天差地別！

    夏宏不悅道：“這不合適吧?！?/br>
    李捷：“這有什么不合適？王導又不是不愿帶新人，小楚導跟著他能學到很多，咱們王導不會藏私的，對吧？”

    王郅假惺惺地笑道：“是是是，她想知道什么，可以盡管問我。”

    楚夏星戲謔道：“我確實挺想知道，王導以前拍出過什么，現(xiàn)在都能做總導演啦？”

    王郅聞言神色一僵，笑容稍顯尷尬，他確實沒獨立作品。

    李捷急忙救場，他振振有詞：“王導可給楚夏星導演做過執(zhí)行，這就不是網(wǎng)劇導演能比的！”

    楚夏星眸光涼薄，她抿抿杯中酒液，垂眸道：“原來楚導的名號這么值錢?！?/br>
    王郅想要奪回上風，又吹捧起自己的靠山，義正言辭道：“是，老大還是老大，現(xiàn)在能跟楚導媲美的導演不多，我打心眼里尊敬她……”

    楚夏星聽到熟悉的“老大”稱呼，她輕輕地嗤笑一聲，舉杯道：“王導，我敬你和楚導一杯?！眴渭兙次覀兗兇獾耐皶r光。

    王郅誤以為楚夏星讓步，這才跟她碰杯喝酒，只當她放棄找茬。

    李捷見狀相當滿意：“夏宏，還是小楚導大氣，哪像你猶猶豫豫！”

    夏宏眼看楚夏星一連給王郅敬酒好幾杯，他著急地偷偷勸阻：“別喝了吧，這么喝會醉的，我要被宋聞夜罵死的！”

    楚夏星對夏宏的聲音充耳不聞，她重生后在楚秋意家試過酒量，跟上輩子差不多，心里自然有譜。

    楚夏星現(xiàn)在猶如毫無感情的敬酒機器，她瞧見王郅難堪地放下酒杯，笑意盈盈道：“王導，就這？只喝一點兒不合適吧，實在不像劇組大老粗?！?/br>
    “！?。俊蓖踣と缃耦^暈目眩，他驚訝地瞪著毫無醉意的楚夏星，總覺得心中熟悉的違和感更重。他又是好臉面的人，不愿被小姑娘喝趴下，現(xiàn)在死撐著不說話。

    李捷此時認為自己已緊握項目，他居然沒看出王郅的不適，笑道：“你們看兩位導演合作得多好??！”

    王郅：“……”你可閉嘴吧！

    夏宏眼瞅他們喝酒，他焦慮地叫道：“楚夏星，別喝了，你再喝我就要打小報告了……”

    楚夏星望著面紅耳赤的王郅，她發(fā)覺對方的酒量一如既往，故意放低音量，有樣學樣道：“王導不會喝就不要喝，要我說你做編劇多好啊，也不用到劇組風吹日曬，工作多輕松，非要做導演……”

    “啊，我忘了，楚導沒教過你寫劇本，你做不了編劇呢?！彼σ庥赝踣ぃθ萏煺娑鴼埲?，神情竟跟記憶里的人重合。

    王郅已經(jīng)被酒精控制大腦，他如今額角冒汗、滿臉通紅，卻突然有種混沌而微妙的錯覺，仿佛又回到跟老大聚會的時刻，遲疑道：“你……”

    [王郅，你不會喝就別喝，做導演還非得應酬喝酒？你能拍戲不就完了！]

    這是楚夏星曾經(jīng)跟他說過的話，他們那時都是剛剛踏出校園的導演系畢業(yè)生。

    楚夏星冷漠地望著眼前神志不清的王郅，她趁著其他人沒有注意，悄無聲息地湊到對方耳邊，語氣猶如惡魔呢喃：“王郅，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個廢物啊?！?/br>
    “當年想用性別擠掉我上位，現(xiàn)在還跟我玩這一套？”

    王郅聽到此話瞪大眼睛，他的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

    楚夏星以前跟王郅關系很好，他們在校時都是不信命的旁聽生，愿意為拍攝一個好鏡頭而睡大街，朝著不知何時才能實現(xiàn)的理想拼命奔跑。王郅當時說，他就跟著楚夏星混了，他要是做不成好導演，還不如回老家種地，要做就做到更好。

    楚夏星那時覺得他們志同道合，但人都是不知滿足而變化的，王郅實力和野心的增長卻不相匹配。他逐漸誕生自己做總導演的念頭，卻又找不到合適的項目，最后站隊一位排斥女導演的制片人，原因是對方許諾換掉楚夏星后讓他做導演。

    這個項目最終黃掉，兩人也徹底鬧掰。

    楚夏星望著丑陋而老態(tài)的王郅，她剛剛升起的怒氣竟也消散，反而心生一絲憐憫，猶如注視著螻蟻，無奈道：“你上學時最討厭攀關系的同學，現(xiàn)在自己卻淪落成這種人？”

    “你在我的葬禮上哭得那么傷心，但想想你過去做下的虧心事，不怕午夜夢回遭報應么？”

    王郅原本只是后背冒冷汗，他總覺得眼前的小姑娘跟楚導高度重合，此時撞上她憐憫而悲哀的眼神卻驟然崩潰，這神情遠比冷嘲熱諷更刺激人！

    楚夏星方才還想跟王郅計較，但她看著年少輕狂、渾身是光的青年變得又世故又卑微，突然只剩下唏噓和感傷。她早就對王郅毫無感情，更多是感覺物是人非的無力，原來時間可以改變那么多事情。

    她一路上不斷地遇到新人，又不斷地跟舊人跑散，來回來去依舊是一人獨行。

    他面對她高高在上的視線，竟在酒精作用下渾身一激，有種夢回被老大教訓的時刻，更感到自己是徹頭徹尾的廢物！

    是啊，他們離開她后都混得很好，只有他越來越差、越來越?jīng)]起色。

    她被自己背叛后很失望，但終究沒有出手為難，最后仍保留老大的大氣。她不斷地越走越高，將他狠狠地甩在身后。

    王郅頓時不堪重負地垮下，他狼狽地從椅子上跌落，仿佛耗盡渾身的力氣，哀嚎道：“老大，當年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你原諒我吧，別人都管你叫楚導，卻不把我當導演，我實在沒抵住誘惑……”王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莫名其妙地摔在地上，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醉酒嘔吐，場面一片混亂。

    眾人都沒料到突然的變故，他們聽到王郅的大聲自爆，全都面面相覷：“王導怎么啦？”

    楚夏星平靜道：“王導醉了，他醒來就不記得了?！?/br>
    王郅喝完酒經(jīng)常情緒崩潰，但他睡一覺就會失去撒酒瘋的記憶。

    王郅依舊跪在地上痛哭，他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拼命地懺悔道：“楚導，你原諒我吧，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楚夏星在心中嘆氣，她從來不怕王郅超越自己，但他從始至終都不明白。

    夏宏望著酒醉失態(tài)的王郅，小心翼翼道：“王導的話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說跟楚導關系不錯？”

    王郅明明說自己跟楚導有同窗之誼，為什么他現(xiàn)在卻猶如做過虧心事，瘋狂地進行辯解？

    有人偷偷打量一眼李捷，嘀咕道：“楚導就是前期讓他做執(zhí)行，后面也沒怎么帶過他吧，不都說酒后吐真言……”

    大家都不是傻子，現(xiàn)在看到王郅狼狽的模樣，自然都心生狐疑。圈內(nèi)人偶爾有點迷信，總覺得王郅的崩潰不是偶然，說不定是楚導在天之靈看不下去，要不就是他做過壞事醉酒后良心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