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

    “臣在朝中未曾幫上忙，讓王爺受苦了。”

    衛(wèi)桓輕搖著頭，“師父與陳侍郎是怎么知道我被陛下禁足了的？”

    “今日我下了早朝，本想過來給王爺講書，順便告訴王爺蕭家的事，但是府上的女史說您昨夜就未回，隨后…”呂維深意的看了一眼楚王，“趙王尋到了臣，告訴臣您被陛下禁足了，因為抗旨?！?/br>
    “趙王…”

    “王爺素來不是這般莽撞的人，這道賜婚？”

    “師父，學(xué)生有苦衷，所以一時情急?！?/br>
    “王爺不知道，陛下近些年來是疑心越來越重，他既不想朝堂動亂，可又怕太子權(quán)重，于是放權(quán)三王，不僅允了他隨意出入大內(nèi)的特權(quán)，去年還命將作監(jiān)修建趙王潛邸時搭了通往大內(nèi)的飛橋，使得趙王府無異于一座小東宮啊。”

    禁中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搭飛橋豈不…她并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出來，“陛下是天下之主，三哥又得他寵愛，這并不意外?！?/br>
    “想當(dāng)年太·祖皇帝立下規(guī)矩，宗室與外戚皆不得參政，誰能想到才過數(shù)十年，這朝堂就被太子與趙王的母家分割了?！?/br>
    “趙王的舅舅如今為殿前都指揮使，坐鎮(zhèn)政事堂的則是太子的外祖，本朝改太宗重文之制而尊尊武，陛下之所以讓王爺娶蕭家的女兒正是為了安他們的心，皇城司的長官是開國公的次子，亦是王妃的叔父，自幼陪伴陛下讀書習(xí)武，陛下登基后便成為了心腹，然如此，也需姻親鞏固，這也是趙王為何想要娶蕭家女兒的原因。”

    “皇城司？回京進(jìn)宮的那個早上陳參軍也說了這個?！?/br>
    “哦，就是武德司，王爺您去了四川后陛下擴(kuò)充了武德司，將其更名為皇城司，以勾當(dāng)皇城司公事統(tǒng)領(lǐng)，不歸三衙管束直屬于陛下。”

    怪不得，他昨日見我時就像要吃了我一樣…衛(wèi)桓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

    “師父不是說過太宗皇帝登基之初便定下規(guī)矩，本朝皇子的職責(zé)只在問安視膳而止奉朝請，連太子都在其中，怎么現(xiàn)在又和我說起了朝堂上的事…”楚王的聲音越來越小。

    “王爺出閣時年齡尚小，如今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十七，陛下子嗣少，即使不參政，王爺也該了解了解了?！?/br>
    “師父是知道，學(xué)生并無此志，大王與三王之爭，我實(shí)在不想摻和?！?/br>
    “王爺搶了三王想要的人…”

    “那是陛下的旨意！”衛(wèi)桓急嘟囔著嘴，“也是蕭家自己要嫁過來的，我可沒有搶。”

    “可在趙王眼里，王爺就是搶?！?/br>
    衛(wèi)桓從坐上站起，“我不管他們?nèi)绾螕專秊槌季V，既然陛下下了旨，那我便娶，日后不管他們爭斗如何，我都不參與便是?！?/br>
    “我沒有爭的能力，也不想爭，只愿偏安一隅。”

    如此，呂維想勸什么，也無從開口了。

    “學(xué)生知道，諸兄弟中就屬我最不成器，讓師父做楚王府的僚屬是委屈了師父，將來無論是趙王還是太子，楚王府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所以師父…”

    “王爺?！背蹼S后說的話讓呂維驚寵，以半百長者之年俯首跪下，“自王爺出閣起，臣便負(fù)責(zé)輔導(dǎo)王爺，王爺既然喊臣一聲師父，臣便會盡到師責(zé)，也會一直追隨輔佐王爺。”

    衛(wèi)桓忙的將呂維扶起，“師父這一跪可讓六郎難為了?！?/br>
    “所幸，翰林院如今還未被染指?！?/br>
    “今日趙王來通知師父你，怕不只是覬覦蕭家手中的權(quán)利吧？”衛(wèi)桓松開手，走至窗前，輕輕推開，拂進(jìn)的秋風(fēng)，滿載瑟意。

    “皇城司負(fù)責(zé)陛下安危，而陛下每次出行都會帶著趙王，蕭顯符沒有女兒，因此疼愛兄長的幺女，所以趙王是見過蕭顯榮女兒的，而且趙王愛慕她這個事京中已有不少人知道，只是王爺您剛回來不久?！?/br>
    繁枝的紅梅下，滿地枯黃，“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

    “能讓趙王都念念不忘的人，應(yīng)該不會太丑…吧？”趙王年長她四歲，風(fēng)華正茂，但是其品味倒是一般般，衛(wèi)桓至今都記得趙王嫌棄西域進(jìn)貢的葡萄酒將一整壇子倒了以此取普通的烈酒而飲，“越是普通，知道的人便愈多，久而久之就被人廣傳其好，可葡萄酒是珍酒，喝過它的人甚少，大多都為道聽途說，縱然淺嘗輒止，又怎知其深處，珍酒，當(dāng)須遇懂她之人，否則，如趙王一般，嘗而棄之，實(shí)只是，不懂矣?！?/br>
    “王爺也會取貌嗎？”

    衛(wèi)桓只是淡淡一笑，“不，容貌固然重要，但若不能與我一心，縱然有傾城之色，亦攀別家枝?！?/br>
    “王爺是官家的兒子，日后的王妃縱然有這個心，怕也沒有這個膽子。”

    “有了心思為引，膽量，只在一念之間?！毙l(wèi)桓又笑了笑，笑自己這般義正言辭，是哪里來的自信，“這后院中的事，又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br>
    “王爺離京三年回來，與以往大不同了?！?/br>
    衛(wèi)桓回過頭來，朝呂維拱手，“師父教我君子之道，學(xué)生一直謹(jǐn)記，只是除此之外，學(xué)生…”

    ——————

    賜婚旨意下達(dá)前，新婚二人的生辰八字已交由太史局，合八字而定吉日。

    當(dāng)朝皇室在昏禮的六禮之中只保留了納采、納吉、納征與親迎，而民間則多了相親與通資財兩項。

    太史局內(nèi)的官員圍坐一團(tuán)，正為定期一事發(fā)愁。

    “六王與王妃這八字…”

    “今日就要向陛下交付了，你們說怎么辦。”

    “楚王大婚是陛下親賜，以陛下的脾氣，還是不要觸碰逆鱗的好，避開三五七，父母生辰，擇一個良辰吉日吧?！?/br>
    “這八字不過是個流程，合與不合，還是要看六王與王妃她們自己的?！?/br>
    “在理。”

    太常寺，宗正寺以及禮部都在忙碌皇子大婚一事，六局二十四司也在籌備婚禮時要用的禮服，儀器，盞宴，楚王府自然也閑不下來。

    “王…六郎大婚在即，怎跑到我這里來了?！?/br>
    “jiejie又不是不知，親迎的日子來的越是快，我這心里越是害怕的緊?！?/br>
    “其實(shí)六郎不必?fù)?dān)憂的，蕭家是懂禮的世家，六郎不想做的事，她一個女子豈會逼迫于你，縱使被揭穿，我想她也是不敢胡言亂語的?！?/br>
    “毀人清白，誤人終身?！?/br>
    “六郎試想，這難道不是蕭家自己的意愿嗎，也是她自己選的?！?/br>
    “jiejie說到六郎心里去了，我什么都沒有，我不知道蕭家圖我什么，亦不知，她圖我什么…”

    “之前老師與我說陛下知道了我回京前到j(luò)iejie這里來了，我才知道，原來勾當(dāng)皇城司公事，是她的叔父，那日想要你的人應(yīng)該是她的哥哥吧，我在她哥哥跟前示了身份，想必她也早已經(jīng)知道，如此，為何還要選我？”

    柳四娘再次端詳著衛(wèi)桓，距她回京已經(jīng)過去一月有余，這才是第二面，少年戴了一頂示已成年的帽子，“自然是圖六郎你，淑人君子。”

    “jiejie倒是一句話，概括的極全，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jié)兮！”

    “可惜我學(xué)君子之道，卻，非君子?！?/br>
    “趙王愛慕她，又深得陛下寵愛，地位在我之上，是對抗太子的最好的人選?！?/br>
    “趙王愛慕，不過是一廂情愿，許是她看透了趙王，非淑人。”

    “趙王不是淑人，我也不是君子，趙王愛她，我沒見過她，是何苦拉我下水？”

    “其實(shí)六郎，早已經(jīng)看通透，在奴家這里還要拐著彎嗎？”柳四娘道。

    “母族死罪獲釋，于朝無權(quán)，勢單力薄，又年少不知深淺，羽翼未豐。”她走至床邊躺下，“她們以為本王好掌控，可本王，偏不會如她們的意，那個位子，誰愛坐誰坐?！?/br>
    “六郎今夜也要留下？既然王妃的叔父是皇城司的長官，大婚在即，就不怕…”

    “哼，我就是要她知道，她呀，不單腦子不好，這眼光呀，也一般！”

    “四娘卻覺得，王妃是大智慧?！?/br>
    “jiejie說她是大智慧，那么jiejie自己呢？”

    “六郎，你這又是何苦？”柳四娘能看懂這個就連自己都分不清是何情感的人，“你與我，只是依賴罷了，你缺少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倘若今天坐在這里的是另外一個人，你也會這般?！?/br>
    衛(wèi)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是心中孤寂，很怕失去，“那jiejie，就當(dāng)我為弟弟，隨我回王府吧？”

    “六郎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br>
    “我不怕惹人非議，也不怕…陛下的降罪?！?/br>
    “可奴家怕！”

    “jiejie是怕我護(hù)不了你？”

    “六郎終究是涉世未深，不知這人心險惡，為君之路上，任何細(xì)微之事都有可能成為他人可以利用的把柄?！?/br>
    “我不要為君！”無奈之下，她又把憋著的話說了出來，“他已到東京了，昨日交了狀投到禮部，似乎對此次春闈，志在必得?！?/br>
    柳四娘不去問那人既然到了東京為何不來見她，“他若高中，以他的能力，是能夠輔佐王爺?shù)?。?/br>
    “我不需要，此次的主考官是宰相，讓他輔佐太子好了?！?/br>
    “王爺是在生我的氣嗎？”

    衛(wèi)桓側(cè)轉(zhuǎn)，面朝帳內(nèi)，“沒有。”

    柳四娘輕輕的坐在她的身側(cè)，伸手安撫，“好了，六郎都是要成婚的人了?！?/br>
    衛(wèi)桓半撐起身子，“我不能阻礙jiejie謀求幸福，可那梁文博城府之深，絕非是可托付終身的人，jiejie為何就是不聽。”

    “六郎說著別人，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語閉，少年沉下了臉，柳四娘極少見她這樣，也是心中一驚，起身跪了下去，“奴家失言，望王爺恕罪?！?/br>
    這次少年沒有去扶她，“我不明白?！?/br>
    聽到語氣里沒有責(zé)怪之意，“也許，等到六郎真正有心屬之人時，就會明白了?！?/br>
    “心屬…”

    “jiejie一直以為六郎不過是依賴，可jiejie并不知道，六郎喜歡的也是女子?！?/br>
    “我知道的?！绷哪锊⑽大@訝，“誰家姑娘會常往青樓女子云集的地方跑。”

    “我不是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因為這層身份?！?/br>
    “我當(dāng)然知道，六郎的心里，就像明鏡一般，遮掩不掉。”

    “難道jiejie就不覺得詫異？”

    “前朝皇帝尚且有男寵，左右不過都是一個情字，又有何可以詫異的，只是…”柳四娘直直盯著衛(wèi)桓，“奴家能理解，卻不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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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是鐵直鐵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