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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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全書,沒有鳳帝一點(diǎn)痕跡。 仙子裊裊低語:“即便朝鳳殿里俱是帝君的舊物,可卻再沒有帝君的痕跡,所以我們干脆將舊物都移到這座樓閣,鎖起來。如今帝君懵懂無知, 無憂無慮,也未嘗不好……” 蘅蕪合上史書,卻捏緊書卷,臉色有些不好。 她覺得古怪極了,昔日的鳳帝只是身死道消,為何他的痕跡會一并消失? 畫卷變背影,后人便再不能得見鳳帝容顏。 字帖變空白,便無法知道鳳帝的字跡如何。 而史書中沒有鳳帝,便如同世間沒有過鳳帝此人。 蘅蕪心下一陣惡寒,這間樓閣中的種種,給蘅蕪造成一種感覺。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東西,將鳳帝的存在硬生生抹去。 就仿佛這人從未存在過。 如不是鳳帝留下赤羽這一神識,怕是關(guān)于他的一切,都將再無痕跡。 “其實(shí)不光是這些舊物變了,就連我們也……” 仙子的聲音再度響起,蘅蕪回過神,從仙子的語調(diào)中清晰分辨出一種極致的幽深愁緒。 蘅蕪不禁問:“你們怎么了?” 仙子苦笑:“我們……”她的神色有絲恍惚,又似在努力記起什么,卻終是徒勞。她指指身側(cè)的仙君:“我和他,是在帝君未身死道消時,就已服侍在朝鳳殿了。可是自帝君消散后,我和他,還有朝鳳殿許多其他人,我們?nèi)及训劬恕?/br> 頓時,蘅蕪心頭的惡寒之意猛地暴起,她忙追問:“到底什么意思?!” 仙子道:“我們記不得帝君的長相,記不得他的聲音,記不得他的字跡,記不得他的性情……就和那些舊物一樣,所有能標(biāo)記到帝君的特質(zhì),我們?nèi)加洸磺辶恕?/br> 蘅蕪臉色越發(fā)難看,血色半褪,呼吸加重,不由咬住下唇。 記不清了,多么相似的一幕??!就像是夜鶯meimei說,滿少室山的人都記不清鳳曦當(dāng)年為何走火入魔;就像是廣沐王秦懷淚流滿面,瘋了般的喊著記不清九娘的大名。 這三件事,分明異曲同工! 如不是隨意走到此處樓閣,蘅蕪不會知道,原來這種詭異的事,在鳳帝身上也發(fā)生了。 她恍然明白點(diǎn)什么。 這里的種種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猜想,那就是有什么東西能抹除人的痕跡。 也許鳳曦和秦懷的事,也與這個東西有關(guān)。 連鳳帝這種生靈之巔的存在,尚逃不過這個東西的手筆,只能說明這個東西凌駕于萬物之上。 凌駕于萬物之上的有什么? 天道、法則。 還有天道殘酷一面的化身——鴻蒙之淵。 當(dāng)蘅蕪想到“鴻蒙之淵”時,忍不住說了出來。 仙君和仙子聽到這四個字,狠狠一顫,皆受到不小的驚嚇。九重天上下,無人不畏懼鳳曦和鴻蒙之淵。 但仙君卻猛地想起什么,說道:“臨亭神君也曾來過此處,對我說過一句話。神君他說,他覺得在鳳帝身上發(fā)生的一切,有鴻蒙之淵的手筆。這些事天帝天后都是知道的,但都當(dāng)作不知道。因?yàn)榫瓦B天帝天后都不明白,為何鴻蒙之淵的手筆會出現(xiàn)在帝君這里?!?/br> 蘅蕪一時說不出話,今日見識的一切,帶給她不小的震撼。 其實(shí)這些事本與她無關(guān),但她和赤羽相處這么多天,已生牽絆;而秦懷,又因她的珠鏈之事,令蘅蕪不得不去在意。 至于鳳曦,饒是蘅蕪總是暗示自己,不要管他的閑事,可她發(fā)現(xiàn)在這種種詭異事件面前,她做不到不去追究。 不知是她太過好奇還是怎樣,蘅蕪發(fā)現(xiàn),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鳳曦的秘密,而她必須努力用理智去拉住自己的心。 一片混沌中,蘅蕪不知不覺走下樓梯,回到一樓。忽然,她聽見稚童奶聲奶氣的呼喚。 “娘親。” 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蘅蕪看見赤羽。他穿著朱紅色滾金邊的鳳尾袍,就和畫中的鳳帝一模一樣。 小小的他,懵懂的踏進(jìn)樓閣,逆光形成的陰影落在他小小的臉上,是那么孤寂而脆弱。 朱紅的衣裳,火紅的霞光,盡是暖色調(diào),卻好似溫暖不了小小身軀的孤冷。 四目相對,蘅蕪忽然心酸如涌,不知怎的險些落淚。 她快步過來,跪坐在赤羽面前,將他擁抱住,哽咽道:“我在這里,帝君,您怎么來了?” 赤羽被抱住時稍有僵硬,連忙用一雙小手回抱蘅蕪:“我醒來后,聽仙子jiejie說娘親往這邊來了,我就找到這里。我記得這里,往常都是上鎖的,我看見鎖開了,就想你是不是在這里。” 赤羽稍抬起頭,皺著眉頭看蘅蕪:“娘親,你哭了?!?/br> 她哭了嗎?蘅蕪抬手往臉上一抹,這才發(fā)現(xiàn)抹了滿手淚水。 她抽抽鼻子,搖搖頭道:“我沒事,您不用擔(dān)心?!?/br> “娘親……”赤羽不愿看見這樣的蘅蕪,便抬起小手,為她擦淚。 隨蘅蕪下樓的仙君仙子,瞧見這一幕,都安靜的靠在一邊不敢打擾。在他們看來,此刻的蘅蕪仙子和帝君,真像是一對母子。 “娘親別哭,你哭,爹會心疼,我也會心疼?!背嘤鹉托牟恋艮渴彽难蹨I。 蘅蕪抱抱赤羽,說:“我沒事,真的?!?/br> 赤羽眼中空闊一瞬,放任自己埋在蘅蕪懷里:“娘親……” 彼此都未說話,蘅蕪輕輕抱著赤羽,讓吹進(jìn)樓閣的風(fēng)吹散她猶掛在眼角的淚珠。 半晌后,赤羽從蘅蕪懷里抬起頭,視線越過蘅蕪的肩膀,看向蘅蕪身后墻面上最中間那幅畫卷。 畫卷中的鳳帝,背對所有人,高華如云端客,卻踽踽獨(dú)行。 “那是從前的我嗎?”赤羽懵懂喃喃。 蘅蕪回過身去,一手保持環(huán)抱赤羽的姿態(tài),仍跪坐的地上,抬頭觀畫。 蘅蕪說:“是的,帝君您從前驚世絕艷,堪為眾神之神?!?/br> 赤羽目光虛茫的呢喃:“可是我沒有從前的記憶,大家都說,我只是一縷神識……” 蘅蕪道:“那您也是帝君的神識啊,在我們心中,您依舊是帝君?!彼f到這里停一停,問道:“帝君,您真的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嗎?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記憶?” 赤羽想了想,搖搖頭:“也不是……我記得自己的使命?!?/br> 蘅蕪呢喃:“使命……?” 赤羽眼中光暈收攏,宛如沉浸在無限思緒里:“我記得自己的使命,不論我變成什么樣,都要作為鳳凰帝君,守在九重天,守著這方天地。這是我的使命,是我對鳳凰一族和這方天地的承諾。” 赤羽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肯定,如雨滴打在蘅蕪心上,滌去蒙塵。 這一瞬的赤羽,與畫卷中那高貴而獨(dú)行的鳳帝,好似重合在一起,皆是那樣的仁愛慈悲、不懼艱險。 蘅蕪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熱,抱了抱赤羽。 舍生取義,成仁不悔。是赤羽對這方天地的守護(hù),讓萬物生靈得以未來可期。 這只鳳凰,用他一人的雙肩,頂起萬靈的責(zé)任。如今大家平平安安的,他卻成為這懵懂幼童,忘卻一切過往,卻唯獨(dú)記得職責(zé)…… 不禁抱緊赤羽,下巴搭在他頸窩上。也因此,蘅蕪未看到赤羽更為悠遠(yuǎn)的眼神。 娘親,其實(shí)我還有另一個使命,但我無法向你訴說。 我好像在等一個人,我已經(jīng)等了好久,卻不知道它到底是誰。 我只知道,我還要一直等下去。 赤羽閉上眼,放任自己靠在蘅蕪的懷抱中。 可是忽然,赤羽察覺到蘅蕪身體僵硬一瞬。他剛要開口喊蘅蕪,卻見蘅蕪放開他,兀自站起身。 赤羽不禁喚:“娘親?!?/br> 蘅蕪沒說話,轉(zhuǎn)身向樓閣外走。 赤羽忙追上幾步,拉住蘅蕪的手:“娘親,要離開這里嗎?” 蘅蕪低頭望向赤羽:“我想起些事,要出去一趟,晚些我再回來?!?/br> 赤羽只好松開蘅蕪的手:“好……” 不知怎的,赤羽覺得蘅蕪此刻看向他的眼神怪怪的,好似有些虛茫;和他說話的語調(diào)也怪怪的,像是一潭死水。 他站在原地,目送蘅蕪。殊不知蘅蕪此刻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蚱,迫切想要呼喊赤羽,呼喊周圍任意一人都行。 但她發(fā)不出聲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和意識,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放開赤羽,對赤羽說要出朝鳳殿,眼睜睜看著自己騰云離開朝鳳殿,向天衍宮的方向而去。 這種感覺蘅蕪太熟悉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被攝魂了! 她的靈魂失去了對身體和意識的控制權(quán)! 就和上次在天衍宮,被臨亭神君攝魂時一樣。 萎縮到深處的靈魂,宛如處在一個冰冷的鐵籠子里,掙脫不出去。周遭都是茫茫黑暗,漸漸地,蘅蕪看見這片黑暗中,亮起一雙金色的眼瞳。 有金光從那雙眼瞳中灑出,覆蓋在她靈魂上,將她的靈魂禁錮。 那是金瞳青蛇的眼睛,是臨亭神君將她攝魂。 臨亭神君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很快,蘅蕪就知道這個答案。 她無法阻止自己騰云到天衍宮。待她踏入天衍宮后,宮門關(guān)閉那一剎,她身上的攝魂術(shù)被解除。 蘅蕪踉蹌兩步,拿回身體和意識那一瞬間,帶給她一種天地顛倒的昏暗感。她連忙站住,同時召喚出向陽花,拿在手里。 她如今修為恢復(fù)不少,想離開這里應(yīng)不是做不到,蘅蕪提著向陽花就想跑。 這時卻聽見臨亭的聲音: “即使離去,本君的攝魂術(shù),也能將你再帶回來。” 蘅蕪一咬唇,也知道臨亭不會那么容易讓她逃走。她轉(zhuǎn)過身,看向臨亭,這一瞬蘅蕪在害怕緊張之余,心里竟滋生一種無奈而疲沓的感覺。 蘅蕪厭倦哂笑:“臨亭神君,您這樣沒完沒了,真的好嗎?您就不怕帝君和鳳曦神君都來向您問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01 14:58:16~20200803 08:00: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澤遷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