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伸手攬過他肩頭，擁他入懷。

    溫暖的感覺，身心放松。

    江玉樹終是慢慢睡去

    趙毅風(fēng)看著手上滴落的血，淚流滿面

    （三）

    賀千丈忙好了所有，人被謝易牙請到了落云殿。

    本是有些奇怪，后來才知公子命不久矣。

    賀千丈現(xiàn)在是姜國國師，政務(wù)繁忙。他也是江玉樹師友。

    剛進入落云殿，落不秋就感到殿內(nèi)有一股清幽的寂靜。殿內(nèi)沒有一個宮人伺候。舉目望去，江玉樹正坐在案幾前，煮茶。

    他溫和寧靜，清俊儒雅。

    蒼白的面色，俊秀容顏，那三點櫻紅在漸漸消退，像極了他生命力流逝的模樣。

    一瞬間，賀千丈癡了。

    他知道江玉樹屬于那種靜坐就能溫和寧靜的那一類人，溫和中藏著凜冽，凜冽中帶著清寒。

    他能讓自己在風(fēng)雨中依舊保持那份寧靜致遠，就算死亡在他面前也要低頭。

    江玉樹發(fā)現(xiàn)他來，優(yōu)雅的擱下手里的茶葉：國師，你來了。

    賀千丈輕起唇：殿下

    江玉樹一笑，牽動qíng意，忍不住一抹紅從嘴邊漾開，滴落在他白衫上。

    凄艷，奪目。

    公子！賀千丈大驚失色。

    無妨的。江玉樹遞過來一杯茶。

    賀千丈對江玉樹蒼白的容顏怔了半天，看到案幾邊的山水圖，不由一怔：公子，這圖？

    江玉樹執(zhí)茶一杯，悠悠一嘆：陛下怕我難受疼痛，送來讓我賞玩。

    賀千丈尋眼仔細看過去，不由詫異：公子，這圖是北璃櫻花山水圖？

    江玉樹的神色有些蕭瑟的寂寥，淺嘆低聲

    圣上不應(yīng)該讓我賞玩這幅山水，它讓我想起久別的故里，那兒雖然只有櫻花，卻終究還有犬吠蟬鳴相伴，不像這宮里，聽上去人聲鼎沸，卻誰和誰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

    賀千丈心有感觸：不羨huáng金罍（lei三聲），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

    國師說的對啊。江玉樹淺笑凝定他，執(zhí)杯茶入口。唯我喝了一輩子的茶，卻一輩子都參不透一個悟字。我也終究參不都懂lsquo;qíngrsquo;是何物

    賀千丈仰頭環(huán)看一周，又低頭看著手中的茶葉，嘆了口氣：人，之所以區(qū)別于牲畜糙木，無非一個qíng字。世間任何事qíng的決斷，也無外乎qíng理法三字。然而，qíng卻是擺在第一位的。

    哀傷道：公子中了lsquo;下達淥水之波瀾rsquo;，無藥可解，只要動qíng，疼痛難忍。公子你可受的住？

    他和江玉樹都是會算計的人，也都是jīng于謀劃的人?？吹氖挛镉袝r候也一樣包括，qíng感。

    這般飽受折磨的活著？

    他有些不懂。

    堅毅如江玉樹，為何會選擇這樣茍活？

    死，多痛快。

    江玉樹低了低頭，眉宇輕皺。

    他知道，死是最便利的解決方法。

    可是江玉樹若死了，孩子怎么辦，永遠不能摸到他粉嫩的側(cè)臉。

    是為了家嗎 ？賀千丈不解：公子，您直接點吧

    過一日是一日。江玉樹輕闔雙眼，語氣平靜。千丈，是我食言在先。

    賀千丈忽的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公子沒有對不起北璃，是北璃對不起公子

    這樣傲然不屈的他，本應(yīng)該是北璃的一國國君

    靜默安然，茶水?dāng)R淺。

    江玉樹抬眼看著他：千丈，求你答應(yīng)我兩件事。

    賀千丈咬牙：只要微臣能做的一定做。

    久久不見江玉樹發(fā)聲。

    賀千丈有些猶豫，殿下？

    江玉樹如夢初醒。

    半晌，起身走至g榻邊，摸索出那枚櫻環(huán)。

    櫻花已經(jīng)退卻緋艷色彩，上面gān涸的血跡。趙毅風(fēng)曾經(jīng)在洛水河畔親手戴在他頭上的。

    然后，他將這枚櫻環(huán)送給了他，那是他的聘禮。

    紅塵千萬丈，我獨居于一巷。

    即使你許了我三場婚嫁，可我要的只是平凡的幸福。

    江玉樹修長的手摸索著那枚櫻環(huán)。

    深qíng的，不舍的。

    唯一的，永恒。

    在我死后，化骨成灰，一部分骨灰埋在青冥山，一部分骨灰灑在寒冰淥水，還有一部分和這枚櫻環(huán)埋在逍遙崖上的櫻花樹下

    陛下怎么辦？賀千丈直接道，他真怕趙毅風(fēng)一個沖動，直接跟著他去。

    江玉樹伸手遞過來一瓶藥。

    這藥叫l(wèi)squo;忘qíngrsquo;，能讓一個人忘了自己記憶中最深愛的人。我走后，把藥給他江玉樹聲音飄忽空靈：第二件事就是麻煩國師將藥給他并輔助灼華登基。

    賀千丈覺得自己抑制不住的顫抖。猶豫著要不要答應(yīng)他。

    姜國百廢待興，大國惹人注目。他若離世，灼華將朝不保夕，為了灼華，他會好好活下去的。

    待他服下藥后，讓他好好撫養(yǎng)灼華長大。

    賀千丈顫聲：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江玉樹微微一笑，抿了口茶，不答。

    他多qíng，也無qíng。

    愛他，也推拒他。

    忘了這段感qíng，起碼兩個人不用太痛苦。

    賀千丈走后，江玉樹忽的劇烈咳嗽起來。

    茶水紅的觸目驚心。

    江玉樹捂著胸口，癱軟在g榻上。

    lsquo;止qíngrsquo;是痛，lsquo;忘qíngrsquo;是苦。

    若有來生，我定不會再等你。

    賀千丈從落云殿出來時，秋風(fēng)蕭瑟，點點秋雨攜清寒。

    趙毅風(fēng)靜立在落云殿外的回廊上，雨濕了一身。

    他沒有抖落，只看著賀千丈從面前走過，兩人互看一眼，寂靜無話。

    江玉樹再次睜眼，觸手可及的是灼華的粉嫩臉頰。

    趙毅風(fēng)靜靜的坐在g榻邊，平靜無波，似在將養(yǎng)jīng神。

    江玉樹伸手摸索趙毅風(fēng)的側(cè)臉，細細感受體會。

    這方自己貪戀的溫暖，以后將不會有了

    陪伴自己的或許或是無盡的冰冷和孤獨

    全身痛，胸中有劇烈的撕碎感，想把痛苦釋放，卻無所適從。

    江玉樹就一直摸著他的臉頰，倚靠在他肩頭。

    趙毅風(fēng)

    嗯？

    無事，就是想喚你的名字。

    趙毅風(fēng)微微一笑，抱起小灼華，讓江玉樹牽著他的手。

    三手相握，兩心安。

    不直接說，你應(yīng)該知道的？

    你，是知道的。

    不言明我顛覆天下篡改立法只為讓你光明正大；不解釋你拋家棄國死生挈闊只因和我相濡以沫；不重復(fù)你我櫻紅為媒銜環(huán)為聘結(jié)糙為證青冥淥水

    不說，是因為時間真的不多。沒有機會說。

    但是，你我都知道。

    余生，只有這些了。

    玉樹，我懂你，正如你也懂我。

    中l(wèi)squo;止qíngrsquo;到現(xiàn)在，江玉樹總是吐血吐的多，不能動qíng，他倔qiáng不聽話的將真心流露。他越發(fā)的清減和單薄，只是那雙眼睛很清亮。

    可就是看不到。

    江玉樹將所有能修訂的舊制都修了一道，又將自己母族留下的勢力盡數(shù)給了他，十八聯(lián)盟，繁煙閣勢力，各地暗轉(zhuǎn)qíng報。

    有這些，還有他自身智慧。一統(tǒng)五國，天下共主，指日可待。

    十八年后，趙毅風(fēng)一統(tǒng)五國，成為天下共主，行天下大同之法。

    無一人反對，當(dāng)?shù)弥逵窆右蝗俗屻竦鄞鄹亩Y法時，佩服之qíng油然而生。

    （四）

    八月的最后一天，姜國櫻花凋落，櫻國櫻花紛揚。

    放眼望去，萬物清寒，秋風(fēng)蕭瑟。

    半月時期已到。

    落云殿，本該歡聲笑語的地方。

    如今，沉悶死寂。

    江玉樹靜靜躺在g榻上，蒼白剔透似隨時散去。

    眉間那消退的櫻紅是他生命力流逝的征兆。

    櫻紅不再紅，艷艷隨風(fēng)去。

    江玉樹今日jīng神很好。

    皆知，回光返照。

    江玉樹握著趙毅風(fēng)手：櫻花落了吧

    趙毅風(fēng)溫聲道：是，姜國現(xiàn)在沒有櫻花，到處蕭瑟一片。

    江玉樹靠近趙毅風(fēng)懷里，眼有溫柔和期待：趙毅風(fēng)，帶我去北璃逍遙崖可好？

    北璃，櫻花盛開的國度。也是他的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