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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質疑繁煙閣的人只用聽從命令,完成任務即可。 可現在的公子卻給他們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他的笑容中好像有痛,有心酸。 更多的是疲倦。 他像一個被詛咒的人,尋不到一絲光明。 他像以前眼瞎時一樣,喜歡待在有陽光的地方。以前的江玉樹雖說喜歡陽光,但現在更喜歡和光有關的一切。 有時在陽光下一站就是一天,甚至在夜晚間也喜歡點燈,一點就是一夜。 一有風chuī糙動就會驚醒,然后呆呆的盯著燭火發(fā)呆,他也還是笑,只是笑容好凄涼。 半夜中,也會聽到他一聲又一聲的悶咳,那是竭力壓低聲音的隱忍,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輕輕的喘息咳嗽。 臉色也是一天比一天蒼白,有時海雪感覺風一chuī閣主就會消失一樣。 胡思亂想間,海雪已經把江玉樹牽到趙毅風的帥帳前。 海雪收斂心神,躬身:閣主,到了。 江玉樹輕輕頷首,示意他知道了。 見江玉樹不說話,也不在手心中劃話語,海雪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辦:是將閣主牽進去呢,還是自己躬身離去。 有些為難。 不過以江玉樹傲然的個xing,應該會自己進去吧。 海雪,牽我進帳。江玉樹神色溫和。 是。海雪撩起簾子,將江玉樹牽進帥帳。 在泓玉帝g榻不遠處站定,江玉樹示意他松手玉簫,大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氣息就虛一份。海雪好似看到了真相。 隱約中,他好似知道了江玉樹瞞著他的事。 看著一臉鎮(zhèn)定穩(wěn)步向前的江玉樹,他只是淡淡的笑著,絲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海雪有些呆怔:閣主? 江玉樹輕闔眼眸,咬牙向前走去,不發(fā)聲,也不能發(fā)聲。 腳上忽然被什么東西阻隔,江玉樹一驚,到地方了?手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前摸索,卻又怕人知道,倏地一下收回。 停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向前邁步,心里思量著泓玉帝的g榻位置。 在腳下的感知和心里的測量大致jīng準后,他依著泓玉帝g榻坐下。 然后他緊緊握住玉簫,用力的,死死的。仿佛是在改變自己的命運。 海雪,他是在這里嗎?江玉樹的手慢慢摸索找尋。 只這一個動作。 海雪已經明了,緊握他修長的手指。 他是在這里嗎? 海雪想笑,又想哭! 他在你面前,他很好啊,深睡著呢。 閣主你怎么會問這樣的問題? 見瞞不住了,江玉樹淡薄了偽裝,靜靜在他手里寫下: 海雪,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海雪lsquo;咚rsquo;的跪在地上,哽咽道:公子屬下做不到那是瀕臨絕望的凄慘嗚咽。 江玉樹收回凝定在玉簫上的眸光,盡量摸索著g榻上的物事,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由的手一縮。 纖細的手指慢慢游走。 他的輪廓依舊這么熟悉,手、肩膀、脖子、鎖骨終于手摸到了他的臉。 細細的摸索,深深的銘刻。 劍眉,睫毛、鼻梁、唇這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他,早已在自己內心深處生根發(fā)芽,既是飛灰湮滅。 江玉樹終于知道。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有的記憶會隨風散去,有的磨難會忘卻,可有的人,那是骨血相容后的刻骨銘心,值得一生一世鐫刻。 海雪,你說人來世間是為了什么? 海雪抬頭,看見面前的公子溫和從容,波瀾不驚。 人來世間是為了體會生離死別,人事悲歡,yīn晴圓缺。經歷貪、嗔、癡、恨、愛、惡、yù。求一個悟字,得一個解脫。只有這樣才算圓滿。 有的人來人事間不是為了名。不是為利,只是為了一份歷練,參透內心執(zhí)著,體會人事心酸。求一份內心最真實的感覺,用心愛一個人罷了。 一向馴服的海雪忽然來了勇氣,低聲道:可像公子這般把人間的罪都受了才能愛上一個人,這是不是太辛苦了些。如果是這樣,海雪寧愿不要。 江玉樹微微一笑。靈動的眸子倒映著波光粼粼。 所以說,你們都不懂。其實,我也不懂,只是經歷后才知。 海雪低垂了頭,木木不語,也不去看他。 如果你一開始不懂愛,在有一天你遇到一個人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值得你用盡一生去護全,為他拋棄一切,那么這個人或許就是你的良人。 這個一直隸屬江湖的青年眼中一片茫然:可是既然那么難,為何還要相愛?陛下和公子經歷了太多苦痛。這才在一起,可是又遇到現在的qíng境。海雪心里替公子不值。 江玉樹深深深呼一口氣,笑的溫暖和煦。 縱使難,這也在一起了,不是嗎?即使痛,可也還是愛了這才是真愛啊。 海雪不懂,不懂為何江玉樹會愛上趙毅風,不懂他為何會給他生兒育女,不懂他為何會為他拋家棄國,不懂他為何不在乎世俗眼光,他不懂不懂不懂 這樣溫和從容,堅毅不屈的男子為何想得到一段愛戀這么難? 過了一道山,又來一道坎。(因為我是后媽?。?/br> 無數的磨難和挫折。 無數的痛處和曲折。 兩人因為lsquo;美人煞rsquo;糾纏在一起,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閣主。海雪擦了擦眼淚,維持語氣平穩(wěn)。公子可否想過,若是陛下知道公子為他犧牲至此,他會如何想?公子不能說話,眼睛又看不見,您讓陛下如何辦?這讓他生不如死啊。 坐在g榻上的江玉樹身形一顫,旋即恢復如常。 清玉不會讓他知道的。 海雪大驚:這如何瞞的?。?/br> 公子是想離開嗎? 江玉樹一抖,笑容有些端不住。 我已經是他的妃,是他的人,這天下都是他的,我又如何離開?又能去往何處?江玉樹沒有家,沒有國,只有一個他,也只剩一個他。 再說他也不會輕易放我離去。只能瞞著。 海雪不解:可陛下終究會發(fā)現的,公子如何掩飾。這眼睛還好說,可公子的嗓子? 其余四國在觀望,文武朝臣在倚仗。過不了多久。國師賀千丈帶兵過來眾目睽睽下,您如何瞞的?。烤退悴m過了眼睛這一關,可這嗓子呢?人不能一輩子喉疾不說話吧 可公子這樣瞞著不累嗎? 江玉樹微嘆一口氣。 累啊,如何不累??墒侵灰煌纯喟埠镁托?,畢竟他是我的夫君啊。 江玉樹朝他微微一笑。 海雪,至今只有你一個知道我已經失明是否?目前他人都不知曉。今后也不會有人知道。 淡淡的凜冽將江玉樹清和的氣韻掩埋。 江玉樹即使瞎了,啞了。依舊是趙毅風的元妃,依舊是名動天下的清玉公子! 他緊緊握住玉簫,似乎山河已在他手。 海雪,助我。這一次決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瞎了,我怕他會萬念俱灰,也怕他會成魔。 海雪來回一周,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給他報著各處的距離。 從帥帳到到泓玉帝g榻八尺七寸。出了帥帳向右走三里是議事大廳,進入議事廳向前走十寸,是處理奏折的案幾。在案幾左側兩寸有一盆公子最愛的櫻花。在右側偏一寸有個一花瓶,那是公子以前畫的畫像。里面有很多公子逝去的親人。 江玉樹高坐正堂,身前的案幾擺放的整齊,像極了他當初眼瞎在東齊處理政事一樣,也像他竭力處理北璃政務的樣子。 泓玉帝久久不醒來。江玉樹身為陛下元妃當仁不讓的接管舉國事物。目前,他是姜國的支柱,也是兩國的霸主! 公子,這是東桑傳來的戰(zhàn)報。前線都督傳來消息。海雪一早接過。 江玉樹低頭扣著手里的玉簫。微微頷首,示意海雪念。 是。海雪壓下擔憂神色。據探子來報,東桑研制出新的火絨澆筑,用來提升投火石時火石的燃燒速度。更煉出了一種名為桐油的提煉物。 江玉樹嘴角一絲冷笑弧度。 有本事! 東桑已經下定這些桐油乃是國家機密,不宜外瀉消息。東桑已經招令上等提煉師傅前去看管。境內消息封鎖。繁煙閣消息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