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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猝死在屋里,第二次是弟弟出事,第三次是那個用花轎抬回來,死在轎子里的長發(fā)女人,第四次是嫁進來幾天,就喝農(nóng)藥的瘦小女人,這是第五次。 親人都一個一個的離開了。 李根的呼吸發(fā)緊,外面都說他的命硬,會克妻。 他克的不止是妻子,是身邊的人。 huáng單察覺到男人的異常,剛要說話,手就被抓住了,力道極大。 堂屋有兩個活人,一個死人,卻在轉(zhuǎn)瞬間進入死寂的境地。 直到huáng單發(fā)出吃痛的聲音,李根才將力道減弱,手還抓著不放。 huáng單疼的臉蒼白,他掙脫不開,哥,你松手。 李根的氣息混亂,為什么會這樣?一條命怎么那么容易就沒了? 聽說人死了,小鬼沒來之前,魂還在自己待過的地方。 huáng單說,哥,大媽在看著我們。 他自己說完,都感覺有yīn風刮進來。 李根一聲不吭。 huáng單忍著痛,大貴哥走了,現(xiàn)在大媽也走了,翠鈴姐一直在哭,可能是想到小孩了。 哥,小孩是怎么沒的?。?/br> 就在huáng單不抱希望時,他聽到男人說,我放寒假回來才知道小孩出了事,已經(jīng)埋了。 聽大貴和媽說是小孩吃東西嗆到了,沒活下來。 huáng單,哦。 他對這個說法產(chǎn)生懷疑,但沒有細問,因為李根的qíng緒很低落,不適合再聊下去。 這個天氣溫度高,堂屋的門沒關(guān),后半夜起大風,把門刮的哐哐響。 huáng單的頭上搭下來一樣東西,他睜開眼睛去看,才知道是塊白布,就是蓋在王月梅身上的那塊。 這是gān什么?王月梅恨他斷了李家的香火? 還是認為他是李根的污點? 總不能要詐尸吧? huáng單把白布扯下來,他看了看,發(fā)現(xiàn)詐不了,就把白布塞男人懷里,哥,給大媽蓋上吧,夜里涼。 李根見青年在抖,你冷? huáng單說,有點。 李根叫huáng單去屋里睡,huáng單死活不去,本來是有那意思,現(xiàn)在沒有了,他怕自己在g上一轉(zhuǎn)身,看到王月梅站g邊。 huáng單陪著李根坐到天亮。 公jī照常打鳴,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不會因為一條生命的消失,而有所改變。 吳翠玲從屋里出來,她昨晚哭了很長時間,雙眼腫的很厲害,面容憔悴,身上穿的還是那身衣衫,似乎都沒有在g上躺一下。 大哥,冬天,你們一晚上都在堂屋嗎? huáng單嗯了聲,腰酸背痛。 李根坐在椅子上,翠鈴,昨天我走后,你去了哪兒?為什么不在家? 事qíng發(fā)生的突然,他沒有顧得上問,昨晚把整件事翻來覆去的想,心里有了懷疑的對象,只是難以置信。 聽到李根的話,吳翠玲別頭發(fā)的動作一停,大哥你走后沒多久,媽就說要睡會兒。 你也知道的,媽睡覺不能有響聲,所以我就沒在家里待,上菜地澆菜去了。 李根沉默不語。 沒過一會兒,英雄來菜地找我。吳翠玲說,澆完菜,我就去他家了。 李根追問,你去他家做什么?誰看到了? 吳翠玲不敢置信的抬頭,大哥,你懷疑我? 李根面無表qíng,回答我。 吳翠玲的嘴唇顫抖,英雄說他明年想復(fù)讀,讓我給他講數(shù)學題。 她的聲音gān澀,沒有人看到,因為上河場有一家今天娶媳婦,大家伙下午都上那邊要喜糖看熱鬧去了。 李根不開口。 huáng單的余光緊跟著吳翠玲,指望能找出她撒謊的蛛絲馬跡。 堂屋的氣氛怪異。 吳翠玲的臉色煞白,看起來脆弱不堪。 李根猝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出去,直奔張英雄家。 huáng單經(jīng)過吳翠玲身邊時,說了句,翠鈴姐,哥不是針對你,他對誰都一樣,昨晚還問過我。 吳翠玲笑的比哭還難看,你不用安慰我了,大哥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你的。 huáng單的眼皮跳了跳。 吳翠玲的視線從他的手腕上掃過。 huáng單咽口水,蛇骨鏈子被他拿下來放好了,吳翠玲沒可能知道的。 我去看看。 堂屋就剩吳翠玲了,她走到板子那里蹲下來,媽,你經(jīng)常說我頭上臟,現(xiàn)在你要臟多了,一定不好受吧。 隨后是一聲嘆息。 張英雄在吃早飯,心不在焉的樣子,筷子有幾次都差點捅到鼻孔。 他一轉(zhuǎn)頭,看到進門的李根,筷子就啪地掉在桌上,又趕緊握住,繼續(xù)咸鴨蛋吃。 李根開門見山。 張英雄吃著蛋huáng,聲音模糊,廣播響的時候,翠鈴姐在給我講題。 李根問,你爸媽在家嗎? 張英雄說,我爸媽上我二姑家去了,就我跟翠玲姐兩個人。 他的面色一變,哥,你怎么能懷疑翠玲姐呢?她平時殺個jī都不敢! 李根說,你知道的還挺清楚。 張英雄翻白眼,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 他往李根身后看,是吧,冬天。 huáng單說,嗯。 張英雄喝口粥,腿抖了抖,明顯的放松下來,哥,我知道大媽出事,你很難過,可是你也不能亂來啊。 李根淡淡道,那就讓派出所里的人來查吧。 張英雄說,鎮(zhèn)上的小派出所沒用吧,人沒幾個,一桌麻將都湊不齊,我聽說十幾二十年前的那些案子,他們還都沒破呢。 李根皺著眉頭。 張英雄說,我覺得,眼下最要緊的,是讓大媽入土為安。 李根問huáng單,你覺得呢? huáng單瞥他一眼,又去瞥張英雄,大媽死的不明不白,總是要查清楚的。 張英雄唉聲嘆氣,也是啊,不能那么算了。 李根意味不明的盯過去。 張英雄好像是沒發(fā)覺,沒事人似的去廚房盛粥。 從張英雄家出來,李根忽然問,你媽平時都來找我媽聊天,昨天下午怎么沒來? huáng單說,她在院里剪辣椒。 李根又問,你呢? huáng單側(cè)頭。 李根說,哥沒有懷疑你。 huáng單說,我知道。 他如實說,昨天吃過午飯,我去找你,跟你一起去田里捉泥鰍,之后你說太陽曬,叫我自己先回去。 我回去的時候,我媽剛把辣椒提到院里,她沒讓我?guī)兔Γ揖突匚菟艘挥X,醒來就到廚房燒水去了。 李根的腳步頓住,你睡了多久? huáng單說具體時間不清楚,應(yīng)該就一小會兒。 李根問,你媽還在剪辣椒? huáng單說是,哥,我媽身體不好,腿腳也不利索,走個路都吃力。 他做出母親被懷疑,兒子該有的反應(yīng),我明白你的心qíng,但是,希望你能尊重我媽。 李根沉聲道,抱歉。 huáng單說,我回去了。 李根一腳踢在土墻上,他粗聲喘氣,眼底有憤恨和悲痛翻涌。 huáng單沒走遠,李根就追上來。 讓我看看你的手,消腫了沒有? 好的差不多了。 李根拽過去看,冬天,你別往心里去,哥這心里頭很亂。 huáng單說,會查出來的。 他收回手,別讓人看見了。 李根說,你回去吧,今天別到我家來,事多。 huáng單說他曉得。 農(nóng)村屁大點事,都會被chuī進家家戶戶,從這個村chuī到那個村。 上午,親戚們聞訊提著兩刀ròu過來了。 吳翠玲是兒媳,進來一個親戚,她就撕扯著嗓子,放聲大哭。 這就是哭喪。 親戚也跟著哭兩聲,只是禮節(jié)。 到后面,吳翠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就沒停過,也不知道她的內(nèi)心是有多少苦楚,很悲傷。 送走親戚們,吳翠玲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她把那些ròu放進廚房,拿著上午收的禮錢去堂屋。 大哥,這里一共有二百七十六塊錢。 李根沒看一眼。 吳翠玲說,天太熱了,明天把媽送走吧,我去跟村長說,找?guī)讉€人抬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