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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我語出艱澀,或許覺得驗證了那些閑言碎語,以為我果真在宮中如同牢獄,又止不住的哭起來,嫣兒可是怨娘? 我為她擦去淚安慰道:娘說的什么話,我怎么會怨娘親。 她搖搖頭依舊哭泣:其實早些年,你爹回京時我原本可以不必帶著你和說兒跟你爹回中原的,只是,我竟為了他不然你也不用在宮里陪皇上讀書。 原來她言下之意竟也是覺得我在宮里淪為皇帝的男寵,任人作踐生不如死。我撤回手苦笑道:娘寧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兒子嗎?我在宮里哪里就我抿了抿唇不再說下去。 她忙拽著我:怎么不信你呢,信,只要是嫣兒說的,娘都信。嫣兒大了,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娘不攔著你。你開心就好。今晚娘給你做好吃的 我趴在她肩上點了頭,謝謝娘。 傻孩子 中秋前夕,我站在后院里看一株桂樹,想起宮里劉徹的宣室外幾株桂花樹也長勢頗好,不知現(xiàn)今開的如何。正出神時,有一撥人從后門進來,手提肩扛的,運進來一些食用器皿,許是外面臨時雇用的幫夫,來問我這些器物往哪兒放,我隨意回到拿進廚房去吧。 恰時韓則從前院進來:正估摸著這會兒也該來了,跟我來吧,到側(cè)屋里去。頓了一頓又咬字道:我這弟弟常年不在家,連自家廚房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廚房可盛不下。說完才施施然擺著袖子走了,跟著一幫jiāo頭接耳嘀咕的下人。 我笑笑轉(zhuǎn)身回去。 小說娶親當(dāng)日,韓府自然是門庭若市,我只站在中堂外跟來客回禮作揖,直到劉徹來的時候,我才跟睡醒了一般。 宮里還沒人敢使喚你,竟跑到這里給人做牛做馬來了。他帶著衛(wèi)青,穿了件以墨線繡著藤蘿紋的白底錦衣,手里拿著一把我頗是眼熟的玉骨金絲織面折扇,倒有幾分仙人之姿。 我和他都轉(zhuǎn)到柱子后面,我冷著臉:若是玉堂的珍玩少了一件,我便換來十個美女。 真不該放你出宮來,一出來就學(xué)壞。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說女人,王孫真?zhèn)业男?。說著作勢就往我身上蹭。 我看著院中堂上人頭攢動便不動聲色往后一退:離我遠點。 他探過頭:王孫當(dāng)真這些天都不想我?我可是食難咽寢難安啊。還故意拉了臉狀似棄婦。 我抽了抽嘴角。 別過臉恰好看到我父親挽著一個賊眉鼠目、身形略瘦的男人進了中堂,無意向這里一瞥,登時驚的臉上一陣抽搐。 疾步走來便要跪拜:臣該死,竟不知皇上駕臨寒舍。 劉徹搖搖手里的折扇:哎,不忙不忙,朕就是來討杯酒喝,完了就回去,不在眾人堆里露臉,王孫跟著就行。你該忙你的去吧。 那個與父親一道的人微瞇了眼在我臉上掃過,我心里一震不由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此人看似骨瘦嶙峋,卻猶如堅硬奇狀的怪石,自有一番犀利和狠勁兒,一雙眼锃亮幽暗,夜里的貓眼兒也似,透著一股子yīn辣,卻又莫名的不著痕跡。 劉徹往前挪了一步擋住我半邊身子對那人道:舅舅竟也有這等雅興來看人新婚?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那日籍福來說的田蚡? 那人一笑:太后娘娘說,韓大人做了這許多年皇上的伴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韓府有這等喜事,皇家豈有不來慶賀之禮?太后娘娘找不著皇上只好托我來了,所以我不過奉太后之命前來賀喜,皇上倒好,偷偷溜出宮吃酒來了。 劉徹望了一眼漸漸擁擠起來的人群,搖了搖頭:賀喜嘛,既然舅舅來了,我便省了。說完轉(zhuǎn)頭對我爹道:朕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后院有個觀月亭,我這就派人去送些吃的,帶皇上過去,可好? 讓紅玉和元升來,王孫也來。 還沒等我開口,我爹便接道:自然。 田蚡含笑立在一旁,笑意高深莫測。偶爾看似無意的拿余光掃過我,我心里便無端端發(fā)寒。 劉徹看了眼越來越多的人堆,皺了眉毛轉(zhuǎn)身就走,我向父親行了禮方才跟出去,一出前院,他也不顧身后跟著的元升和紅玉,撅著嘴貼過來,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滾我冷喝。 他低了頭委屈道:難道王孫真的喜歡女人了? 他眼中一亮,我?guī)闳€地方。你以后就不喜歡女人了。 不去。 不容我再出口,便被他連拖帶拽拉出后門。更出人意料,車馬妥當(dāng),元安也等在那兒。 這些天在韓府,雖說不上拘謹,但也總是謹言慎行,還有一個不喜歡自己的親爹、一個橫豎看不順眼的哥哥,心里不免有些慪得慌。所以一見到劉徹自然說話有些夾槍帶棒的,這會兒有些空出去尋個樂子,倒也高興了一些。 只是等馬車一停,不聞車軸轆轆聲后,卻聽得女子歡笑嬉鬧,我滿是疑惑著伸手掀開車簾,赫然便是座紅檐碧瓦的樓宇,袞金大字翠歌坊在日光下粼粼耀目。檐角上的藍底紅字織錦旗子都dàng出一股胭脂水粉味兒來。 我愣了半晌才冷笑道:一個皇帝一個少傅,竟是結(jié)伴逛窯子來了,說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王孫說喜歡看美女的。這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個地兒的女子才算得上形態(tài)萬千、xingqíng各異。宮里的可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眉心突突的跳:皇上倒是很懂得這風(fēng)花雪月之道。 他見我臉上分明不悅,gāngān笑道:我不過是時常跟他們來喝酒聽曲兒。 我一挑眉:時常? 不是不是偶爾,偶爾 我咧嘴一笑,一把奪過他的扇子跳下車,大搖大擺的進去,對迎客的老鴇揚聲道:二樓雅間,一壺上好的桂花酒,兩個唱小曲兒的姑娘。掃了一眼劉徹接著道:還有你們這兒的頭牌。說完轉(zhuǎn)身一把抓掉劉徹腰間的錢袋扔給老鴇。 劉徹搖了頭苦笑,低聲對老鴇道:頭牌就免了。送幾個清淡的小菜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就不說什么了。 只是突然覺得那個文案有點坑爹。 想來想去改了一首詞姑且先用做文案吧。 各位看官給看看合不合口味: 寸寸竹簡,鼎煙杳,微雨庭軒,淡淡江天曉,獨有嫣郎年最少,率地素袍,清眸宜相照。 桃紅又謝,雪迷道,猶怨王孫,不憶歸期早,年年清夢不堪擾,滿地殘陽,歲月忽已老。 還可以的話,下次更新就用了~~~呵呵~~~ ☆、十七 我隨意坐下后,半倚著美人榻,巴巴地看著劉徹:脖子疼。 他極聽話地坐過來給捏著,我瞇著眼從雅間的一半簾子下往外瞧,透過淡青簾和鏤空雕花的木欄,在這個位置恰好看得見一樓的景致,大堂中五丈見方的臺子上一場跟著一場的歌舞,臺下一陣陣沸騰 看了一會兒就開始打哈欠,腦袋撐不住似地往他懷里磕,劉徹在耳邊輕聲笑:在這地方你都能犯困?真是個沒艷福的。這么個樣子竟還吵著要女人。他推推我:別光顧著睡了,唱曲兒的和送酒菜的都來了,不是要聽么? 正說著簾子外面就有人低聲問道:公子? 劉徹看了我笑道:進來吧。 來人是送酒菜的女婢,雖眉眼端秀,卻是布衣荊釵、清裝素顏,不過在這青樓里倒別有一番韻味。那女婢擺了食案低聲問道:公子是想聽音還是想見人? 我一時竟不知此話是從何說起,但見劉徹擺手道:聽音就好。 話落后,那女婢便從屋子角落里搬出一張折疊屏風(fēng)來橫在坐塌前不遠處,紗質(zhì)屏面,繪著空谷幽蘭圖紋,我看這景致倒沒有普通青樓那般到處是俗世男女推杯換盞。 那婢女出去片刻便進來兩個抬著一架箜篌的堂倌兒,隔著紗屏只看得見人影,看不清面目,待兩個堂倌兒收拾停當(dāng)折身出去后方才進來一女子,只見身著白色裙衫,手里端著一只香鼎,輕輕擱在箜篌旁邊后坐定,這才開口:公子想聽什么曲子? 聽這聲音,雖無甚qíng緒,卻也清中有怨、怨里含癡。不似阿嬌那般冷的讓人發(fā)寒,卻也著實有些戚戚然,我心里說不出有些感覺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