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把手伸過去，想把那錦囊取下來。  眼看就要拿到了，紅皮怪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盯著我。

    他低頭看看那紅色錦囊，看看我。

    “干嘛？想趁我睡覺，偷我東西??？”他生氣地問。

    我把手撤回來，若無其事地說：“沒有，沒有啊?！?/br>
    他聽完噗嗤一笑，一副看穿我的樣子，指了指我，接著閉上了眼睛。

    這家伙真的是喜怒無常，我心想。

    突然，他睜開眼睛，認真地對我說：

    “小子，婆婆把你交給我，讓我臨時保護你，我肯定不會讓你有危險?！?/br>
    我眨了眨眼睛，笑笑，后退了一步，心說這家伙的態(tài)度怎么轉(zhuǎn)變這么快！之前還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

    見他態(tài)度好些了，我膽子也大了點，問他為什么會住在這里。

    他坐起身來，看看外面的陰沉的天，長嘆一口氣。

    “我啊，是萬鬼之首，統(tǒng)領(lǐng)這片區(qū)域。”說著，他閉上眼睛，一副身兼重任，無上榮耀的感覺。

    萬鬼之首，這可是個不小的頭銜，真的管理著上萬鬼魂嗎？

    “那個……你怎么……不要殺我了？”我又問。

    他卻皺起眉頭：“我為什么要殺你？”

    “對啊，為什么？”我撓撓頭，不明白。

    “我什么時候要殺你了？”他不解地問。

    我心說，這家伙睡一覺竟然全都忘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就繼續(xù)跟他說話，然后問了好多。

    對我的問題，他都盡量回答。有時候也不想答，每到那時候，他就會念叨一句：“哎，誰讓你是婆婆特別交代過的人呢！”

    事實上，在我們談話的這一個多小時里，他中間睡著過一次。

    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第一次回答我的，跟第二次完全不同。

    關(guān)于“萬鬼祠”這個小廟，還有紅皮怪，我竟然知道了兩個不同的版本。

    第一個版本。

    他對我說，自己的名字叫萬鬼，統(tǒng)領(lǐng)萬鬼，相當厲害。

    這里原來是一片古戰(zhàn)場，死了特別多人，后來那些人的尸骨就地掩埋，成了至陰之地，一般人是不會來的。

    乞丐婆婆之所以來這里避難，就是因為到了這里，任憑是本事再大的人，也沒辦法找到婆婆。

    萬鬼還沒成為統(tǒng)治者的時候，他流落街頭，婆婆曾經(jīng)給過他一碗飯吃。

    從那之后，萬鬼欠下婆婆一個人情。

    如今，乞丐婆婆有難，他沒有不幫的道理。

    作為萬鬼的紅皮怪，是個冷酷無情的鬼官吏形象，他欺負手下小鬼，常年接受附近人的上供。

    人們壓制不住萬鬼的力量，也改變不了古戰(zhàn)場的煞氣，于是建了小廟，把他供奉起來，但這樣就導(dǎo)致他越來越強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笑得很賊。

    第二個版本。

    他說自己是守門人，看管著死亡之門，也是輪回之門。

    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個山坳里，整個山坳綿延幾百里，有著強大的陣法，一般人進不來，也出不去。

    我問他，關(guān)于輪回之門的事情，他卻笑著說，這是不可以泄露的天機，不然，自己可就慘嘍。

    他還說，外面那些游蕩的小鬼，基本都是惡鬼或者厲鬼。

    他們永遠也進不了輪回之門，也下不了地獄。

    對他們來說，活在猶如煉獄般的人間，飽受饑寒，就是最大的懲罰。

    我問他，那地獄呢？

    他哈哈一笑說，哪有什么地獄，地獄在人心里。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卻說，我現(xiàn)在自然不懂，等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對于這個世界，我了解了十分之一還不到。

    關(guān)于乞丐婆婆。

    他說，乞丐婆婆是自己的老友，所以當然要幫她，也就自然要幫我。

    這個紅皮怪，像個老者，老態(tài)龍鐘，態(tài)度平和，讓我想起西山老翁的樣子。

    他兢兢業(yè)業(yè)當著守門人，毫不懈怠。

    跟我說完這些之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走到門口，看著外面，雨淅淅瀝瀝的，已經(jīng)小了很多。

    天快要放晴了，雅姐應(yīng)該也快來接我了。

    正想著，一回頭，發(fā)現(xiàn)紅皮怪已經(jīng)不見了。

    抬頭看向雕像，越發(fā)覺得這個家伙古怪，白色的頭發(fā)像個老翁，矮小的身材像個孩子，紅色的皮膚像個暴怒的官吏。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那是橡膠雨鞋踩在水里，發(fā)出的咕嘰咕嘰的聲音。

    仔細一看，只見雅姐穿著一身黑色雨衣來了，戴著黑色的帽子，還真像只烏鴉。

    我趕緊把包袱系在身上，迎著雅姐走過去。

    她卻拉著我重新回到了“萬鬼祠”里，然后我看著她從雨衣下面拿出一個食盒，把里面的酒菜拿出來，放在了供桌上。

    她倉皇得拜了拜，才帶我離開。

    雅姐話不多，我有幾次想問她，她都用食指放在嘴唇上，發(fā)出“噓”的一聲，不讓我說話。

    她好像在仔細聽什么，有時候甚至閉上眼睛仔細去聽，有時候也低下頭去查看土壤。

    我看得云里霧里，但下意識的不敢打擾她。

    當她帶著我離開了那片詭異的樹林，嚇人的墳地，我發(fā)現(xiàn)，我們剛才確實在一片山坳里，而且非常深。

    此時我們身在山區(qū)里，具體位置我不知道，反正是站在公路邊上，俯視著剛才走過的路。

    我覺得，能從那里出來，真的非常走運。

    她大口喘著粗氣，坐在路邊上，抬頭看看我，如釋重負地沖我笑起來。

    我也笑了，然后撓撓頭：“雅姐，到底怎么回事，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吧？”

    她點點頭說：“剛才那個地方，叫萬鬼谷，好在咱們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出來了?！?/br>
    之后，我上了雅姐開的車，那是一輛棗紅色牧馬人。

    我還是對紅皮怪很感興趣，就在車上問雅姐，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怎么感覺跟精神分裂似的。

    雅姐臉色嚴肅起來：“哎，說起來他也是個可憐人，原來還是一個仵作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