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聽見七七叫我，她不禁皺眉。  這時，她突然看向門外，著急地說：“針頭，我該走了。”

    她的聲音依然聽起來很遙遠，我感覺自己耳朵就像進了水一樣。

    晃晃腦袋，看看鐘表，天是快亮了，就問七七：“公雞已經(jīng)打鳴了嗎？”

    “打了呀，你也沒聽見嗎？”

    “沒……”我說。

    七七默默點頭，眼睛盯著地面，短暫思考了片刻對我說：“針頭，那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晚上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目送七七離開院子。

    她每天都去哪兒呢？是回到自己尸體所在地方，還是躲在哪里呢？

    越想越好奇，忍不住跟上七七走了出去。

    七七離開胡同，往左邊一拐，我緊跟上去，只見她走得很吃力，也很著急，好像要趕著去赴約似的。

    黎明前的天空發(fā)出詭異的灰藍色，顯得很不真實。

    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我記得，清晨都會有鳥叫聲，可是今天，好像全世界的鳥都還在睡大覺。

    就這么跟著七七，我來到了村前大道，七七繼續(xù)往前走。

    前面就是耕地了，跟那老鬼墳頭所在的地方不是一個方向，加上天已經(jīng)大亮，我倒是不擔心會遇見那老鬼。

    她順著田間小路，走了好久，向右一轉(zhuǎn)，拐進了一條小路。

    因為七七走的慢，一拐到小路上，我怕被發(fā)現(xiàn)，就先躲在莊稼后面，打算等她走遠一些繼續(xù)跟上。

    順著她行走的方向看去，遠處有一座廢棄的院落，院落里有一間小瓦房，四周是一人多高的圍墻。

    圍墻和房頂都是青灰色的，冷冰冰的，周圍環(huán)繞著一團霧氣。

    乍一看像普通小廟宇，但仔細一看，那院落的樣式，更像一座老宅子。

    七七已經(jīng)步履艱難地走到了小院外面，我貓著腰，悄悄朝著小院靠近，眼睛緊緊看著院門。

    門開了，一個穿著青布罩衫，梳著小發(fā)髻的老太太出現(xiàn)在門口。

    我趕緊停下腳步，七七和老太太好像什么都沒說，就走了進去。

    隨后院門關(guān)上了，我也趕緊起身，當我來到小屋門外，灰藍色的天空已經(jīng)變得很亮，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我扒在門縫上，悄悄觀察著里面，只見七七朝著院落左側(cè)的草棚走去。

    老太太則背對院門，站在屋門口。

    我注意到她裹著小腳，好像踮著腳尖站著。

    老太太有些駝背，雙臂無力地耷拉在身體兩側(cè)，脖子也歪著，低著頭，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七七突然停下來，對老太太說：

    “對了婆婆，今天那個老鬼把我和針頭帶到一個墳邊上，讓針頭把手伸進一個洞里。”

    老太太身子一動：“他伸進去了嗎？”

    她們的談話聲音很小，聽起來特別遙遠。

    “我及時發(fā)現(xiàn)，阻止針頭了。”七七說。

    老太太點頭：“嗯，那就對了，不然，那小針頭就會變成像它們一樣?！?/br>
    老太太說著微微側(cè)過身子，朝著七七的方向看去，七七的目光則停留在地上的兩頭山羊身上。

    那兩頭羊在院子里，茫然地走來走去，動作僵硬，一聲不叫，就像假的一樣。

    我像山羊？！

    就在這時，一縷陽光照在院子里，也灑在我的身上。

    只覺得異常刺眼，眼睛還有些輕微脹痛，我不禁瞇起眼睛，站直了身子。

    揉揉眼睛，再往院落里看的時候，老太太和七七都不見了，就連那兩頭羊也沒了。

    原本一塵不染的院落，此時堆滿了雜草、落葉、灰塵。

    我這才確定，那個老太太肯定也是個鬼，天一亮，她和七七就消失了，那兩頭羊也都是鬼羊。

    想到那兩頭鬼羊，我的毫毛不由地豎起來了。

    最讓我好奇的還是，那老太太是誰？七七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

    七七跟她說了老鬼的墳?zāi)?，從老太太的反?yīng)來看，她們兩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七七當然沒有害我，但她也沒有對我知無不言，關(guān)于那個蛇洞，她刻意隱瞞了什么。

    我推開院門，走進了荒涼的院落。

    院子里有一顆大柳樹，左邊是個草棚子，看起來是牲口棚，右邊是個沒有窗戶，但房頂有煙囪的小偏房。

    我走到小屋前面，輕輕一推門，黑色木門就開了，里面的墻壁被熏得黑乎乎的，有一個用磚和土坯壘成的灶臺?？磥硎菑N房。

    離開小偏房，我又來到正屋門口，房檐下，門口正上方，掛著一小塊黑色匾額。

    沒有字，而且已經(jīng)歪了。

    試著推了推屋門，沒推開，這才發(fā)現(xiàn)，屋門上掛著一把大銅鎖。

    我又來到窗戶口，通過破掉的窗戶往屋里看。

    到處都是灰塵，又臟又亂。

    我正往床榻方向看去，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倒吸冷氣，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狗子爹扛著把鋤頭站在我身后，臉色特別難看。

    “針頭，你在這干啥呢？”

    “?。课摇蔽覔蠐项^，指了指這屋子，一時語塞，反問狗子爹：“叔，你咋也在這？”

    狗子爹嘆口氣：“唉，我做了夢，夢見狗子了，怎么也睡不著了，想著來地里干點農(nóng)活，我家地就在這附近嘛?！?/br>
    他剛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一定很不好受。

    我點點頭，正想安慰他一句，狗子爹搶先對我說：

    “我剛才看見你鬼鬼祟祟進了院子，就趕緊跟著過來了，還叫了你好幾聲，你就是不答應(yīng)?！?/br>
    今天七七也說，叫我好幾聲沒答應(yīng)，奇怪了，我突然耳背了嗎？

    “你沒事兒來這干啥？”狗子爹問。

    我又撓撓頭：“哦，我也是睡不著了，就來地里溜達溜達，走到這了，就來看看?！?/br>
    狗子爹臉色煞白煞白的，環(huán)顧四周，拉著我就往外走。

    等來到小院落外面，我忍不住問狗子爹到底怎么了。

    他也不吭聲，一直拽著我來到了大路上，我回頭一看那小院落，已經(jīng)在身后很遠了。

    狗子爹特別嚴肅地看著我說：“以后再也不要來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