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察了一下山勢，已經(jīng)沒有了清風嶺那邊的險峻和巍峨了，頓時明白，我們已經(jīng)過了建始縣，遠離了清風嶺，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總算是順利出來了。

    我叫了一句蘇瑾，讓她靠邊停車，連叫了兩聲蘇瑾才反應(yīng)過了，等蘇瑾停車之后，我低頭看向鹿靈犀的，準備將她從我的大腿上移開，卻發(fā)現(xiàn)她正睜著眼睛地看著我，不禁有些尷尬，不知道她也是剛醒，還是一直這么看著我。

    蘇瑾從駕駛位上慢慢地走下來了，雖然光線暗淡，但是我依然可以看出她的臉色有多么差，心里頓時很不好意思，歉意地說道：“蘇阿姨，對不起，你怎么不早點叫醒我，不是說在建始縣加完油就讓我開嗎？”

    蘇瑾并沒有馬上上車，她站著活動了一下四肢，身上發(fā)出一陣響聲，輕聲說道：“看你睡得正香，就沒有叫你，你昨晚就沒有休息好，我就讓你多睡一會兒，靈犀還好吧？”

    我看了一眼后排，忙說沒事，蘇瑾看了一眼后排，又轉(zhuǎn)身回到駕駛位，將她的包那了出來，還從包里邊拿出一顆之前吃過的黑色藥丸，又拿出一瓶礦泉水，讓我將藥丸吃掉。

    吃完藥丸之后，頓時神清氣爽，我又將礦泉水一口氣喝完，便準備上車了，但是看到蘇瑾去而沒有進去后排，而是面露遲疑，不由奇怪地問道：“蘇阿姨，你怎么還不上去呢？”

    蘇瑾猶豫了一下，說道：“后排空間太小了，我還是去尾箱吧，尾箱空間大，我將東西整理一下，還可以躺下來休息一下?！?/br>
    說完，她將后排的門關(guān)上了，走向尾箱，還叫我過去幫她關(guān)門，我楞了一下，便走到尾箱邊。

    蘇瑾已經(jīng)進去了，正在整理里邊的東西，還別說，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剩余的空間還真的蠻大，斜躺著的話，躺一個女人是絕對沒有問題。

    我?guī)吞K瑾關(guān)好門后，便走向駕駛位，上車之后，我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排的鹿靈犀，雖然蘇瑾的理由很充分，但是我總覺得鹿靈犀和蘇瑾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不正常。

    鹿靈犀和蘇瑾的關(guān)系好像并沒有想象的那么親密，上次電話中，鹿靈犀還當著我的面罵蘇瑾，說銀花婆婆那次她不該帶著我和楊薇去冒險。

    鹿靈犀根本沒有將蘇瑾當做是乳母來尊敬，之前我還以為鹿靈犀他們這種家族比較傳統(tǒng)，封建思想嚴重，所以尊卑觀念嚴重，想著找機會說一下鹿靈犀，畢竟蘇瑾對她的關(guān)心是有目共睹的。

    現(xiàn)在看來，蘇瑾對鹿靈犀是又關(guān)愛又畏懼，真是搞不懂她們到底怎么回水，我不由對這些神秘的修真世家感到有些好奇。

    上了車之后，看著這陌生的儀表盤，我稍微適應(yīng)了一下，扭頭看了沉睡中的楊薇一眼，發(fā)現(xiàn)這丫頭居然沒有系安全帶，便小心翼翼地幫她拉上，又回頭看了鹿靈犀一眼，不過她這姿勢是沒法洗安全帶。

    鹿靈犀依然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上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心中輕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啊?！?/br>
    我給自己系好安全帶，有些緊張地呼了一口氣，按下手剎起步了，這輛車要比想象中的容易開，開了一段路之后，我緊張的情緒松懈了些，駕駛感受，要比蘭德酷路澤舒服些，不愧是價格方面貴三倍左右的車。

    因為沒有什么事分神，我就全神貫注地開著車，不久就熟練地駕馭了這輛新家伙，天微微亮的時候，我們到了來時遇到的那個水庫，水庫上起了一層白紗，看起來頗有幾分縹緲和仙氣，讓人忍不住停下車來感受這下這山水間如夢如幻的清晨。

    我放慢車速，看了一眼依然在酣睡的楊薇，晨曦照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身上泛著一層光澤，好似披著霞光，美艷不可方物，我心中一陣悸動，驟然升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覺得自己太過骯臟了，有種想要跪在她面前懺悔的想法。

    “你跟江珊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你們到底跟她發(fā)生了什么？”

    鹿靈犀突然想起的聲音嚇我一跳，心跳驟然停止跳動了，差點窒息了，猛地朝后面一看，只見她依然睜著眼睛看著車頂，表情淡然，好似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她的眼睛沒有看向我，但是我卻好似被她看穿了心中的齷蹉一樣，心虛不已，忙回頭看向前方用心看路。

    等過了那條u型的泄水渠溝之后，我才輕聲說道：“沒什么。”

    話出口，連我自己都覺得心虛得不行，我又瞟了一眼楊薇，心中愧疚得不行，我一直暗示自己，在那個特殊的情況，為了活命而不得不做的茍且之事是逼不得已的，在生死存亡之間，這種男女之事算不了什么的，只要我渣一些，我也就可以糊弄過去。

    鹿靈犀好半天才幽幽說道：“我不管你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傷害楊薇?！?/br>
    我沉默不語，鹿靈犀的話勾起了一直壓在心中不愿意想起的禁忌，隨著遠離身后那座人性泯滅的大山，我的廉恥心和道德準則也跟著回歸了。

    在那個宛若魔窟的地方，我做了太多讓我自己惡心的事了，為了活命我背叛了楊薇，為了生存我殺人。

    太陽就升起來了之后，一切陰暗都消退了，包括人內(nèi)心里邊的陰暗也暴露出來了，變得無所遁形，我不禁有些懷疑之前自己領(lǐng)悟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為了活著，真的可以拋棄一切嗎？

    楊薇被晨曦的陽光照醒了，她瞇著眼睛伸了一個懶腰，看到是我在開車，對著我甜甜一笑，我的心瞬間都快融化了。

    她見我面帶陰郁，便皺著眉頭問我怎么了，我笑著說都說沒事，只是有些擔心阮老頭。

    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緒有點對勁的，從這吃人的大山中出來，逃離險境之后，我從險惡的江湖之中又回歸到了俗世，俗世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準則也一起回歸了。

    很多人也許會覺得我懦弱自尋煩惱優(yōu)柔寡斷，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不同世界的切換，我從小到大一直品學兼優(yōu)三觀正常的，但是在那座大山里邊，人性泯滅，只有生死存亡，我連人都殺過。

    山里和山外是兩個世界，出來了就要受到世俗法律和道德規(guī)范的約束，一個正常人都會有這種心理上的不適和糾結(jié)。

    后面一路無話，回到恩施的時候，已經(jīng)是9點鐘了，我忍住想留下來修整一天的欲望，只是到加油站加滿了油，和楊薇一起下車到加油站的洗手間洗漱了一番，清醒了一下頭腦。

    蘇瑾在后備箱蜷縮著身體睡得正香，就沒有叫她起來，上車的時候，見楊薇擔心地看著我，我寬慰了她幾句，只說自己在想事，叫她不要多想了。

    在路邊賣了早餐之后，就徑直上了高速，按照過來時候的時間計算，我們差不多下午三四點左右可以回到漢城。

    而我也沒有繼續(xù)糾纏這些事，有些事注定是沒法做出決斷的，我知道要一步一步來，我的江湖路才開始，江湖的生存方式也需要適應(yīng)，這次清風嶺之行，就好比將我丟進了一個斗獸場，好在最后我活著出來了，大家都沒事。

    看高速上車不多，楊薇便喂我吃了早餐，后面她就跟鹿靈犀聊著天，經(jīng)歷了這次生死之旅后，她們兩個的關(guān)系比以前更加融洽了。

    蘇瑾是快到中午的時候醒的，她吃了已經(jīng)冷掉的早餐后，就跟我換了，我也沒有推辭，確實已經(jīng)到了我的極限，腦殼昏呼呼的，而且我本來就是無證駕駛，沒有江珊一起，心里也沒有底氣。

    下車的時候，全身酸軟，我也沒有回后排，而是跟蘇瑾一樣，去了后備箱，楊薇本來說讓我坐副駕駛位，她去后備箱的，但是我沒有讓，我怎么忍心讓她去后備箱受罪呢？

    進了后備箱才發(fā)現(xiàn)除了腳不能伸直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受，至少是可以躺下的，躺下的瞬間，我都忍不住發(fā)出呻吟，太舒服了，身體終于可以放松休息了。

    蘇瑾駕車比我穩(wěn)多了，我一會兒就睡著了，不過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到蘇瑾和楊薇有打電話的聲音，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楊薇將我叫醒的。

    我揉著眼睛看著站在后備箱外的楊薇，發(fā)現(xiàn)車子停了下來，便問她到哪里了，楊薇說已經(jīng)下高速了，回漢城了，還問我餓不餓，車上還有中午在高速上買的麥當勞，當時看我睡得香沒有叫醒我。

    我坐起來看向車窗外，發(fā)現(xiàn)車停在下高速的匝道邊，便問楊薇怎么停在這里了。

    我借著楊薇的手，彎腰爬下車，楊薇扶著我的手說道：“靈犀和蘇阿姨她們要回句容，現(xiàn)在等人過來接。”

    我腳一落地，發(fā)現(xiàn)又酸又麻，差點跌倒了，忙坐在后備箱的邊緣，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車頭打電話的蘇瑾，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鹿靈犀后面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吧？”

    楊薇別了一下頭發(fā)，身上恢復了些青春活力，告訴我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了，說我睡覺的時候像豬一樣，鼾聲震天，又說鹿靈犀沒事，只不過不敢睡覺，一直撐著，末了感嘆了一句總算是回家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鹿靈犀一直睜著眼睛是這個原因，看楊薇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哪里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自始至終心思最單純善良的就是她。

    我拉著她的手，感受著那份柔嫩，說道：“放心，江珊和阮老頭都會沒事的?！?/br>
    說完，我站了起來，想抱一下楊薇，卻不想她居然將我推開了，我驚愕地看著她，楊薇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扁嘴說道：“我不想再聞到那個臭味了。”

    我無語地看著她，這時天上傳來一陣轟鳴，我對這個聲音有些敏感，忙抬頭看向天空，只見一架白色的直升機朝我們這邊飛來，最后居然停在匝道旁邊的那片草地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楊薇，楊薇對我點了點頭，蘇瑾這時也走了過來，她大聲對我說叫我過去將鹿靈犀包上直升飛機。

    坦白講，我現(xiàn)在有些懵逼，還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但是還是聽話地走到后排將鹿靈犀抱了出來，鹿靈犀將黃泉劍按在她的胸口，楊薇也過來幫她整理了一下裹在她身上的袈裟。

    見蘇瑾拿著她的箱子和背包已經(jīng)跨過了匝道護欄朝直升飛機走去，我便抱著鹿靈犀跟了上去，楊薇將我們送到護欄旁邊。

    一靠近直升飛機，就感覺到巨大的聲浪，我不得不將腰彎得低低的，生怕旋轉(zhuǎn)的螺旋槳削到我，心中有些疑惑不毛不停機等我們先上去再開。

    上了飛機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架救護直升機，里邊居然還有一個擔架，我將鹿靈犀放上擔架，在她耳邊大聲地說了一句保重。

    然后跟蘇瑾揮了揮手，便準備下去，卻看到鹿靈犀的嘴唇在動，好像是想對我說什么，我忙將耳朵湊到她的嘴唇邊，距離沒有把握好，耳朵直接觸碰到了她有些干澀的嘴唇。

    鹿靈犀沉聲說道：“不管你在山里發(fā)生過什么，不要傷害楊薇?！?/br>
    我怔怔地看著鹿靈犀，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說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

    下了飛機之后，我彎跑開，回到匝道邊，跟楊薇一起看著直升機緩緩起飛，然后慢慢遠去，心中依然回味著鹿靈犀說的那句話，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不自覺轉(zhuǎn)過身看向楊薇，發(fā)現(xiàn)她依然還在看著遠去的直升機，感覺到我的視線，她挽著我的手笑道：“蘇阿姨說這輛車讓你先開著，走吧，我們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