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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面上神色復(fù)雜,他看著杭清,卻沒有急于開口。他們都靜靜地等待著,沒有一人出聲催促。 卓漁。廢后突然嗓音嘶啞地喊了他的名字。 廢后的目光著實太復(fù)雜了,其中包裹了不少的qíng緒,令杭清微微怔忡。 怨恨?掙扎?和思念? 怨恨掙扎尚可理解,但為何廢后的眼底會有思念?而且的的確確,這一刻廢后是望著他的,除他外,眼底再無別人。 杭清在廢后的g邊坐了下來。 廢后卻突地一把抓住了杭清垂落在身旁的手:卓漁廢后的qíng緒略略有些激動:你來了!你來了 鐘桁都隱隱察覺到不對了,他眉間的痕跡隨之深了起來。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廢后的目光看上去澄澈明亮,實則意識已經(jīng)有些不清醒了,他緊緊地攥著杭清的手,杭清的手背都泛起了紅,你終于來了 杭清不自覺地蜷了蜷手指,想要借由這個動作來緩解疼痛。但廢后卻將這個動作理解為了他要抽回手,廢后手上陡然使了勁。 杭清不自覺地痛呼了一聲。 母父?鐘桁喊出了聲。 廢后這才從意識混亂中抽離出來,他微微松了手,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鐘桁:你 托孤來了嗎?杭清心說。 桁兒。我今日,熬不過去了我只有兩件事希望你能謹(jǐn)記在心。廢后說到這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但他卻半點(diǎn)沒有要松開杭清手腕的跡象。 鐘桁眼眶都紅了,他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悲傷和崩潰。 一是,你勿要怨天尤人,勿要沉浸于仇恨之中。先帝已走,你大可過得更輕松快活些。 鐘桁眼底的眼淚到底承載不住重量落了下來。 因為極力隱忍,鐘桁額角的青筋都顯了出來。 二是廢后頓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廢后給人的感覺極為怪異,就像是一個隱忍心底多年的愿望,終于得以說出口了一樣。 二是,你替我照顧好太后。 廢后這句話說得再清晰不過,沒有一字含糊不清。但正因為這樣,才更叫人怔忡。莫說鐘桁呆在了那里,就連杭清自己都呆住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過怪異! 卓漁為長,又是萬人之上的位置。而鐘桁年少,自幼失勢,如今又將失去自己的母父。誰照顧誰,當(dāng)真沒有說反嗎? 何況,廢后與卓漁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一個乃是廢后,一個是頂替了他位置的人。這如何能叫人不心生怨恨?無論如何,也不該由廢后說出你替我照顧他的話來。 廢后并不在意鐘桁臉上的驚異之色,他又看向了杭清,他問杭清:好久沒有見你了。你拿那些人有法子了嗎?廢后勉qiáng地笑了笑,那個笑容卻看上去又像在哭一般:有時候真恨你,有時候卻忍不住想念。你從來看不透別人的算計,聽不出別人的惡意先帝雖然令人厭憎,但倒知道護(hù)住了你 杭清愣在了當(dāng)場。 這幾個世界都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背后也總有些離奇而曲折的qíng節(jié)。 但杭清怎么也沒想到,廢后會與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但如今不同。我聽聞鐘槿炎與你并不親厚,他若不護(hù)著你,你焉能好好走下去?廢后臉上的悲色更重:當(dāng)年真恨你為何為先帝產(chǎn)子。如今鐘槿炎待你不親厚你有沒有那么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后悔? 杭清更懵了,他愣愣地道:鐘槿炎并非我子。 廢后頓了頓,苦笑道:我都快死了,何故編謊話騙我 不是。杭清腦子里已然成了一團(tuán)漿糊,他艱難地將自己所知道的原劇qíng抖落了出來:那是,那是你的二子。你忘了嗎?你生過第二個孩子。先帝要?dú)⒘怂?。我我把他藏起來了?/br> 那是卓漁一生中做過最膽大的事。 卓漁這個人著實沒腦子,且極其的圣母。 但他一時惻隱之心,保下了鐘槿炎。一瞞就是這么多年。 這下廢后和鐘桁呆在了當(dāng)場。 最三觀震碎的莫過于鐘桁。 他厭憎鐘槿炎父子,以為卓漁是個心機(jī)深沉之人,以為鐘槿炎是頂替他位置的人。實際上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可、可那是個哥兒。廢后艱難地道。 鐘槿炎就是個哥兒。杭清低聲道,若我說自己生了個哥兒,總有人能聯(lián)想到你生下的二子身上去。畢竟那時只有我一人來探望過你。 你來過?廢后恍惚地道。 來過。 那你的兒子?廢后神色更恍惚,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產(chǎn)下二子,二子立刻就被處死了,同時聽聞,新后產(chǎn)下了皇子,寧德帝大悅,立即封其為皇太子。他當(dāng)即便氣得咯血,之后心如死灰,身子更一日不如一日。如此生生拖了十來年 我從來沒有過子嗣。杭清淡淡道:宮中常拿我進(jìn)宮前的事取笑我,我是知曉的。有人道方慶待我苛刻,是因我紅杏出墻。實則不然,蓋因我無子嗣所出罷了。我雖為哥兒,但卻不能產(chǎn)子。 方慶,就是卓漁曾經(jīng)由父母做主,嫁了的那個渣男表哥。其實在杭清看來,卓漁這樣的,也不過是在一婚后,發(fā)覺對象是個人渣,于是離婚后再二婚了而已。但卻放在這些人的眼中,成了卓漁水xing楊花的證明。加上正如廢后所說,卓漁并不大擅長分辨別人的惡意,因而便更得了個花瓶的外號。若非寧德帝手段鐵血,一力護(hù)住了卓漁,卓漁在皇宮中早連尸骨都不剩了。 原是我誤會了原是我誤會了廢后低聲喃喃,說著,突然又咳出血來。 鐘桁忙一把扶住了他。 廢后仰頭看向杭清,眼底浸滿淚水:那你可恨我? 杭清回憶了一下卓漁的心境:不恨。我未再踏足停陽宮,也是不愿讓任何人知道,鐘槿炎是你產(chǎn)下的二子。 廢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了那我也可真正無憾了。 桁兒。他的另一只手突然用力攥住了鐘桁:你可能應(yīng)下母父? 鐘桁喉頭動了動,嘶啞地道:我應(yīng)。 廢后緊繃的五官頓時舒緩開來了,他再望向杭清的目光是平靜而欣喜的。他無力再問鐘槿炎的事,但想到鐘槿炎自幼被立為太子,如今已是皇帝,境遇自然是與鐘桁截然相反的。不必問,也知曉卓漁這樣的人該是將他照顧得極好的。 廢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 那目光帶著說不出的美好意味。 此時有侍從大著膽子來道:太后,御醫(yī)藥熬好了。 進(jìn)來。 御醫(yī)們捧著藥進(jìn)來,藥味兒很快充斥了整個空間。 杭清估計這時候他喝藥都艱難了,他忙回頭去吩咐侍從:去請陛下,請他來一趟停陽宮,便說我有急事。 侍從雖然暗自嘀咕,不過是個廢后要去了,怎么值得太后如此大動gān戈?但那侍從還是乖乖的去了,不敢有絲毫怠慢。不然事后太后不會剝了他們的皮,太后若是與陛下隨口說上一句,陛下卻會剝了他們的皮。 那頭侍從連滾帶爬地去請人。 這頭廢后突然抬手沖杭清勾了勾手指:過來。 杭清怔了怔,還是湊近了些,幾乎耳貼到了他的唇邊。 卓漁,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想聽你再喊一次。他被喊了許多年的廢后、廢后,腦子里有個人喚他名字的記憶卻越發(fā)清晰深刻。 杭清腦海中陡然浮現(xiàn)一個名字,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杭清脫口而出:姜容。 一段屬于卓漁的記憶也跟隨著浮現(xiàn)了出來。 卓漁并不認(rèn)得幾個字,他問廢后,姜容是哪兩個字。 廢后道:姜,是姜蘗畏蠶的姜。 記憶與這一刻的現(xiàn)實相重疊。 g榻上垂死的人,艱難地道:容,是余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的容。我知你聽不明白。姜,是你與我說起過的,幼時村落外那姜花的姜。容,是卓漁姿容絕色的容。卓漁,你會了嗎? 記憶里的卓漁笑了笑:會了會了。 那頭有人高聲道:陛下到! 鐘槿炎步履匆匆行到杭清的身邊:母父可是出了何事? 廢后,不,姜容卻已經(jīng)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