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說：“撒點鹽就好了。”他說完看我一眼，突然出聲問我，“你怎么戴上眼鏡了？”

    我哦了聲，好笑：“我一直有點近視?！?/br>
    秋水轉(zhuǎn)頭看我一眼，隨后收回視線，他從碗柜里拿出一個碟子，打開水簡單地過了下清水，又看了我一眼。

    我撕了張廚房專用的紙巾把他手中的碟子拿過來，把上面的水珠擦干凈后再次遞給了他：“怎么了？”

    他臉上沒帶任何表情地認(rèn)真把鍋里的菜裝盤，嘴里道：“讀書的時候就是近視眼了嗎？”

    我“噯”了聲：“是啊，讀書時候就有點近視?！蔽疑焓衷谖腋g比了比，“讀書的時候身高不高，一直坐在前幾排所以沒配眼鏡?！?/br>
    他把菜裝好碟之后，我伸手接了過來：“還有菜嗎？”

    秋水眼睛耷了耷：“中午熬了綠豆湯，放在冰箱里面冰。”

    我嗯了聲，讓他把放在冰箱里的綠豆湯拿出來，秋水噢了一聲，跟在我身后問我：“那是什么時候長高了？”

    我說：“上高中之后個子突然就長高了?！?/br>
    秋水穿著走到冰箱處把他中午熬的綠豆湯端了出來，他雙手捧著裝綠豆湯的餐具往餐桌方向走，放下后他站在桌子對面看了我一眼，問我：“你上高中好玩嗎？”

    “那你上高中好玩嗎？”我對于他隨嘴問的這個問題覺得有些好笑，我的高中生活如果忽略掉畢業(yè)那段時間的事情，其實能算起來不錯。我身高拔高，某種程度上也算認(rèn)識了自己，還認(rèn)識了確實值得認(rèn)識的人，即使結(jié)局是已經(jīng)被定好了的，也不能把過程全部否認(rèn)。

    秋水在我對面坐下：“不好玩。”

    **

    秋水說他初中就住校了，他不喜歡周圍大多數(shù)的人，他甚至討厭他們，等到到了長康一中上了一中他還是住校，還是不太喜歡跟周圍的人玩。

    我說我在舊橋上見到他跟他的朋友們一起去橋上玩。

    秋水撇了撇嘴：“我跟他們不是朋友，她喜歡我天天讓我跟她一起出去玩?！?/br>
    我疑惑了半晌：“你不喜歡別人跟那么跟她說清楚了嗎？”

    秋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盯著我看了半晌，隨后告訴我：“她每天早上都會給我?guī)г琰c?！?/br>
    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是有些吃驚的，秋水總能夠在我覺得我或許有那么一點認(rèn)識他了之后再告訴我更加真實的他是什么樣。

    我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拿過他的碗給他盛了碗綠豆湯，放在他面前后感嘆出了一聲：“原來你是個壞男生。”

    秋水說：“她每天早上會給我?guī)г琰c，周末的時候會請同學(xué)出去吃飯或者玩?！?/br>
    “所以你不接受她但是也不拒絕她?！蔽以噲D回想一下好幾個月前在橋上見到的那幾個青春活潑的學(xué)生，但是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記憶總是在大腦里刪除最快的，我完全不記得秋水說的那個在很熱烈地喜歡著他的那個女生是什么樣子。

    秋水說：“我不喜歡她，也不喜歡跟她出去玩，我很煩她?！?/br>
    我說：“秋水你很糟糕?！?/br>
    秋水沒說話，很久之后我看見他抿了下唇，抬起眼皮看我：“我過生日的時候她送了我一個挺貴的禮物，當(dāng)天晚自習(xí)上上課的時候她就被她爸媽帶回家了，第二天來學(xué)校上課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br>
    “……”我沉默了片刻，我想我確實完全不了解秋水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對于他而言是個陌生人，他對于我而言也完全是個陌生人，他可以在我面前呈現(xiàn)出塔所有想要呈現(xiàn)出的一切。

    比如我在看見秋水的時候時不時會想象一下他確實是個年輕又美好的rou體，我是個成年男人，有正常的性欲排解的需求，但是我此刻坐在他的對面衣著整潔地跟他聊他或許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一個喜歡著他的女生。

    而他在所有面對我時的緊張無措感、以及在我接近后莫名大哭隨后又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切可能都是他所有想要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那個他。

    我原來從來沒有花費任何一點多余的時間去多加思考一下這個小孩的問題，首先因為他年紀(jì)小，其次是因為我確實不是很在乎，他在我生命中其實跟那些在橋上跟我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也沒什么不同，我覺得不會對我個人的生活產(chǎn)生任何影響。

    “然后呢？”我問，我想肯定是女生偷拿了家里的錢給他買東西后被發(fā)現(xiàn)了回家挨罵才會第二天都腫著眼睛來上課。

    秋水臉上仍舊不帶什么表情，他沒什么情緒地接著說下去：“然后我就問她為什么哭，因為什么事情不開心。”

    “……”我伸手夾了塊秋水炒的菜，沒接腔。

    秋水繼續(xù)說道：“我說完她就哭了，哭得特別傷心，我就抱了她一下，她說沒什么事情，我就讓她不要哭我說希望她能夠天天開心?！?/br>
    “……”我蹙了蹙眉頭。

    秋水低頭喝了口綠豆湯，他臉上仍舊沒有表情，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大多時候都不帶什么表情，好像這個世界上發(fā)生的大多數(shù)事情都跟他無關(guān)，他沒有表情，沒有情緒其實也沒帶什么感情，秋水垂著眼睛繼續(xù)道：“她哭完了第二天早上又給我?guī)г琰c了?！?/br>
    我有些疑惑：“你覺得你跟我說這個我現(xiàn)在心里是什么想法？”

    秋水看向我，他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你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br>